周异决定，先不正式公开已击败推翻天人这事。

    在大多地面居民认知里，天人是天国背后的贵族统治者，神秘而不可冒犯。

    昔日第一、第二次抵抗天人战争，都被代行们压制封锁了信息，甚至篡改历史，导致曾经入侵殖民的血腥镇压和屠杀被淡化。

    普通人对天人更多是敬畏，却说不上痛恨。

    这也是代行们操控历史与舆论的成功。

    等自研天人们亮相后，对天人的定义权自然就到了公司手里，新历史就将由这些新一代天人书写。

    当前最棘手的问题，还是如何改造这3千名天人。

    实在不行，也只能将它们回路重造分解为弦，变成木星的一部分，提升这一巨构的弦集成。

    周异再次召唤小重庆：“天人那边，还拒绝对话么？”

    “董事长，它们很顽固。”

    小重庆绷着脸：“它们自从上一次您劝降后，就再也没有回话。”

    周异皱眉：“你掌管木星，对改造者了解。以你看，它们有可能被改造后加入我们么？”

    “有点难。”

    少女说：“它们当前启用了闭弦，只有内部通道。这种对话会通过太空中的无数弦进行，如果我对它们进行强行介入，它们就会马上发现，继而换新的弦进行连接。这是一个天人的宇宙加密信息系统。”

    “当初它们密谋封锁反叛弦文明，应该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进行。”

    周异换了一个角度：“天人内部就没有任何分歧？”

    “有的。”

    小重庆抬手在空中点出一个球形宝石体结构，进行动态图景展示。

    “董事长，您看。因为生理结构原因，改造者有着自己的弦通道，这个通道里流动着大量信息。改造者是去中心化群体，除去弦文明这个更高阶层之外，内部没有类似于领袖的角色。”

    “这也是弦文明特意的设计，以规避它们统一思想。不过问题也出现在这里，去中心化让每一个体的想法都不受限制，不论是积极建设，还是毁灭破坏，这些思想都是被允许的。”

    “最终大量想法通过弦通道内进行不设防交互，传播迅速，也让弦技术飞速发展进化，演化出了匿名化协作并行……”

    “简单来讲，就是无须知道彼此是谁，但只需要根据各自提出的想法，就能完成目标协作。”

    动态图上形成了一条条弦，连接起了不同的宝石体。

    小重庆指着那些线状弦讲道：“当下我方发起的战后谈判，此前回应的也是极少数个体。通常都是这样，少数个体发出最大的声音。”

    “要等整个局面改变，或许需要很多年时间。改造者各有想法，只是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漫长。”

    周异这才知道。

    改造者们就像是一个个在论坛上发言的ID，因为是去中心化加密社群，无法通过ID查到背后打字的键盘侠是谁。

    如果由于少数声音，而放弃大多数沉默的天人，实在可惜。

    周异决定再继续尝试找办法。

    就在他忙于设法招降天人群体时，巨骨鱼降临了沙港。

    这位盘踞于木卫二的嬗变者，在高空形如一块柳叶型的浮空大陆，引起了本地居民的仰头关注。

    地球轨道上的宝石嬗变者都已被接管，已经没有了异常举动。

    巨骨鱼的投影来到3101号房。

    周异看向眼前的鱼型黑影：“贵客光临，欢迎欢迎。”

    地鬼开门见山：“你到底是谁？”

    “周异，一个旧人类。”

    “不可能，你绝不是人类！”

    巨骨鱼笃定：“人类做不到这种程度，人类解决不了天人。”

    周异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我们公司的骨头实验室发表的最新论文里，发现骨鱼一族，不论是地底骨鱼还是地表骨鱼，体内大都有人类骨骼。”

    “这不是生存的必须条件，但人骨能让骨鱼更好地记录记忆和经验。在自然环境里，骨鱼最喜欢的骨头类型就是人骨。”

    “所以说起来，作为骨鱼一族，你也算是旧人类的继承者。”

    “……”

    巨骨鱼一时似乎找不到话反对。

    “开个玩笑，不必在意。我的意思是，不用拘泥于种族问题。”

    周异笑了下，坐在沙发上说：“肉眼观察不到的洞人，却能创造出堪比天人的强盛文明，不起眼的地幔菌，却造就出了你这样强大的嬗变者。世界万物都有其才能，主要看怎么应用，不是么？”

    “……不错。”

    对于这一点，地鬼倒是认可。

    “再者，解决天人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本事。废土开发公司吸纳了各种族的智慧和成果，是所有成员共同努力的成果。”

    周异正式回答之后说：“那么你第一次登门来找，应该不是为了聊天而已。”

    “我要打造骨鱼星球。”

    地鬼看起来的确不擅长对话的样子，说话也是没有什么铺垫和客套环节，直耿耿的，有一种没有经过社会污染的纯直。

    周异倒是喜欢这种方式，大家有事说事，不浪费时间。

    “详细讲讲。”

    “我准备将木卫二大幅度改造，让骨鱼一族过来定居。”

    地鬼讲道：“只要是骨鱼都可以迁徙过来，我那边会对它们进行培养，让它们成长更快，强度更高。”

    周异和它详细探讨了一番骨鱼话题。

    他这才知道。

    巨骨鱼很早就想要将大量骨鱼引渡过去，只是苦于宝石嬗变者在侧。现在天人危机解除，它就想施行这一方针。

    公司培养骨鱼员工的成功，给了地鬼巨大信心。

    “在地幔里，我的确傲视同群。但在宇宙尺度上，嬗变者什么也不是。”

    地鬼说：“单打独斗的确行不通，我失败了。面对天人群体，除去最初靠着出其不意打出了一点优势，后面被它们发现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但天人同样，对上你们的时候，它们以改造者这一群体单打独斗，最终也落得惨败收场。”

    “现在我明白了。”

    “在宇宙里混，比的就是人多，人越多，越强力！”

    “更高阶的存在，弦文明乃至时翁，都是由庞大的群体组成，才能跨越宇宙各维度！”

    “我要大力推动骨鱼群体增长！抱团才是出路！”

    这位独行侠宣布转型。

    周异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骨鱼们多一个上升通道挺好。

    “所以，我希望通过你和公司，对骨鱼们进行宣传一下。你们做这方面很强，帮我给它们说一声，让更多骨鱼愿意过来。”

    鱼型黑影的声音有几分郁闷：“因为对天人作战结束，现在那些骨鱼都申请离开木卫二，想要回公司上班……实在让我想不明白。”

    “在我那里只用训练，获得成为强者的成长，为什么还要想着上班，我不理解……你到底对它们做了什么，让它们天天想回公司？”

    周异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巨骨鱼明白。

    不是所有个体都天生志向远大，有着成为绝世强者的心态、自制力、钢铁意志以及赌上一切的疯狂偏执。

    他们是极少数。

    大多都是日子人，只想舒适优哉地生活。

    现在又没有了天人压力，之前那股气自然就泄了。

    巨骨鱼听沉默了。

    它憋了很久才开口：“骨鱼一族明明有着庞大数量，却无法发展起来，的确是有原因的。”

    “按照你的意思，也就是得给它们准备骨鱼城市，娱乐活动，度假地，繁衍环境，假期，文化凝聚……这也太复杂了一点。”

    “能不能简单点？”

    周异摊手：“简单不了一点。要维持一个群体的活力和积极性，就得做很多的配套，工作和努力本就是违反本能的事，没有这些多方位的激励和补偿，它们不可能坚持的下来，这些正反馈是不可或缺的。”

    “任何一个稳定的文明，都需要长期经营和完善。”

    地鬼的黑影思索了一阵后道：“这方面我不如你……你的确是有本事的，我现在相信，你大约的确是旧人类。”

    “你诞生于我之前，是比我更加古老而智慧的生命。向你学习经验和模仿成功，不丢人。”

    “多谢指教，我会尽力去做好这件事。”

    周异心说，这巨骨鱼倒是姿态转变很丝滑。

    不过核心还是在于，自己拿下了巨骨鱼无法越过的天人和木星。战绩可查，对方才会服气。

    过了两个月。

    木卫二对骨鱼们发起的招募，响应者了了。

    野生骨鱼大多都是原始生物，遵循本能生存。公司虽然帮助巨骨鱼在做宣传和人才引进，然而完全是对牛弹琴，人家根本听不懂，也不愿改变既有生活方式。

    具有智力、能够长期积累经验和记忆的骨鱼是少数，这部分群体考虑的就多了。

    公司这边做过调研。

    原因很多样。

    “离家太远了，不去。”

    “那边又没有公司这样的落户补贴，现在天国和各地区都有人才引进福利，那边什么都没有。”

    “太辛苦了。听接受过特训的骨鱼说，那边都是军事化管理，每周虽然休息1到2天，但剩下时间全部都要拉满特训，强度那么高，还经常被体罚……我宁可在死海里打野。”

    “我在这边找个班上简单得多，跑那么远去折磨自己干嘛。图成为下一个巨骨鱼吗？那也太难了一点，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肯定选环境好的地方。”

    “听说那边连医院都没有，训练受伤还得送到沙港玛丽亚医院来医治……条件实在太差了，而且我是公司骨鱼TV忠实粉丝，天天都要看八点档的，那边既没有时间也看不了，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

    总而言之，就是过上了好日子的骨鱼们，并不想要再继续艰苦奋斗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周异能理解。

    然而巨骨鱼却对此有些发狂，疯狂抱怨：“过去地底骨鱼梦寐以求的目标，现在它们只需要点点头就能成为强者！居然一个个完全不珍惜！新一代的骨鱼到底怎么了！”

    “他妈的，真是让人火大！！”

    “……”

    周异只能竭力安抚，告诉它时代变了。

    你不能总是以旧年头苦日子的标准，要求新一代的骨鱼小年轻们。

    人家生在这个舒适便利的时代，对生活的标准要求已经不同，理想也不一样。

    巨骨鱼有些沮丧：“这个世界怎么了……像是我这样的骨鱼，已经不存在了吗？”

    周异说：“我认为还是有的。”

    “侠客和追求极限的个体，总归是有的，只是很少。在战乱混沌的年代，它们会站出来，但是如今是和平时期，或者说真正进入了脱离天人压制的宽松时代，它们已经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其实你不用太着急，我认为将来会有很多骨鱼去木卫二。”

    “真的？”

    对方的声音里都是怀疑：“你怎么知道？你是说等以后我那边条件好起来？不过这方面，我可能永远追不上你们……我只擅长战斗和锤炼身体，不擅长做经营建造。”

    “需求不一样。”

    周异耐心道：“当越来越多的骨鱼习惯了常年舒适悠闲，新一代就会觉得厌倦，它们将重新追求更加刺激和新奇的领域。”

    “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骨鱼到木卫二，追求更大、更快、更强的形态。优良的生活条件，会让它们更没有负担和压力去追逐自身极限，以及探寻宇宙和真理。”

    “你确定？”

    “当然。因为旧人类就是这样过来的。”

    巨骨鱼这才放下心：“承你吉言，不过公司能不能派点人过来，帮我指导一下怎么搞木卫二的建设？这样如果配套跟上，应该会对骨鱼们更有吸引力。”

    周异点头：“这没问题。”

    不久后，公司支援建设小队连同一批翡翠城抵达了木卫二，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基建改造。

    仅仅两年后，果然就有不少骨鱼开始奔赴木卫二。

    那是后话了。

    在第十一年的年底。

    703那边传来一个大新闻。

    “董事长，我们突破了太上老君模式！能够直接同步解析天人的弦通道！它们最后的堡垒也被我们攻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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