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观我手段!(精品了,加更!1W2大章
石屋的门扉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夏忧蠹残留的那缕柏酒香。
高见独立窗前,负手而立。
思考是最重要的事,尤其是身处此刻绝地,更是要多动脑子,他并未因暂时“稳住”了夏忧蠹而放松,相反,大脑以远超常人的速度疯狂运转,将已知的碎片信息进行碰撞、推演、拼接。
“凉州……十亿人……”高见喃喃自语。
这个冰冷的数字如同基石,首先被高见置于推演的核心。
他搅了幽明地的好局,坏了对方收割十亿资粮的大计。这等泼天仇恨,足以让任何势力,尤其是不择手段的幽明地,将自己挫骨扬灰。
“然而,我没死。”
以幽明地老祖十二境巅峰、睥睨天下的实力,要碾死他一个六境修士,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因为我是太学学子……神朝钦差……”高见继续思考。
这两个身份如同护身符一般,他几乎可以断定,正是这两个身份,让幽明地抓自己的那个老祖投鼠忌器。
而且,从对方的态度来看,并不只是投鼠忌器,他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他把自己抓过来,还故意让自己和夏忧蠹有所接触,肯定是对方呼唤夏忧蠹过来的,这其中必然有所图,而夏忧蠹能够起到一个‘筹码’的作用,是用来干扰自己价值判断的,幽明地老祖觉得,自己会因为夏忧蠹而选择帮他?
帮他什么呢?
这个倒是没什么可选项,高见闭着眼睛也能想到,对一个十二境的强者来说,这辈子大概就只有一件事需要思考,那就是如何踏破长生门,晋入地仙,长生久视。
“冲击地仙……需要海量资粮,甚至不惜收割整整十亿生灵来给他凑资粮……何等疯狂,这等人,行事只有一个核心——那就是晋升!一切行动和目标,都只会围绕其证道地仙的目标服务。”
“杀我,弊大于利,甚至可能引火烧身,干扰他的终极目标——证道地仙!这绝对是他无法容忍的!”
“活捉我,则是利大于弊。既能规避直接冲突的风险,又能尝试从我身上挖掘价值,无论是情报、能力,还是作为筹码的价值……只要能对他的证道之路有所帮助,哪怕只是一丝渺茫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而这个过程里,他觉得夏忧蠹会让我站在幽明地这边?亦或者,他会在之后的事情里,劝我弃暗投明?抛弃太学和神朝,加入幽明地?”
逼我就范,策反?将我置于其绝对掌控之下,以生死威压、以幽明地的资源诱惑,逼迫我吐露搅局凉州的真正底牌、幕后推手,甚至……尝试将我收为己用?毕竟我的表现,足以证明价值。
那么,他把我捉来,近距离观察,看看我除了太学和钦差身份,还有什么倚仗?
还有的话,就是榨取价值?一个活着的高见,远比一个死掉的高见有用。我的存在本身,或许就能成为他与太学或朝廷谈判的筹码?或者……利用我来达成某些他不便亲自出手的目的?
高见猜测着对方的目的和夏忧蠹的作用,尽管夏忧蠹自己没什么感觉,但这个蠢姑娘也就这样了,不需要考虑她的想法,一些小聪明而已。
那么,夏忧蠹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她真的可以做到吗?美人计?
诚然,高见承认,夏忧蠹是个漂亮姑娘,不过这显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方的体质确实特殊,让高见提起了些许兴趣。
寻常人或许想的是夏忧蠹这个人,不过高见所看见的,却是幽明地有关乎于‘命运’‘因果’的奇妙法门,想来应该是更加高深的东西,从这些东西出发,说不定就可以……看透那位幽明地十二境老祖的跟脚!
一旦知道对方的功法跟脚,高见有自信推测出对方的地仙契机,从而拿捏到对方,让自己脱身,乃至于得到对方的许诺和助力!
不过……在那之前,还需要先进一步提升自身的筹码。
尽管这一切都只是基于有限信息的推测,他无法百分百确定老祖的真实想法,但逻辑链条清晰,可能性极高。
堵门已经做完了,说实话没什么难度,以高见的水平,说实话,现在八境以下不可能有敌手,他甚至都没动真格的,纯粹在放水,不然两关一开,拿上锈刀,打这些都是秒的。
他的底蕴太深厚了,玄化通门大道歌带来的眼界,一元刀法的适用性,还有对欲界魔念的掌控,都不是这些人能够抵挡的。
但那些不需要,对付区区幽明地真传,昨日展露的已经足够了。
高见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的锐利光芒收敛,化为一种深沉的平静。
“那么,我的处境就很明确了,暂时安全,但如同困于蛛网的飞蛾。老祖不会轻易杀我,但会想尽办法榨干我的价值,直至确认我无用,或者……我的存在威胁到了他证道地仙的核心计划。”
“被动等待,绝非上策。坐等对方出招,只会一步步陷入对方的节奏,最终被彻底掌控。”
“既然他想看我的价值,想探我的底细……那我就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看!”
“不仅要展示,还要展示得让他心惊,让他忌惮,让他……舍不得轻易毁掉这颗棋子!”
“更要展示得……让他明白,我高见,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而是一柄能伤人的双刃剑!”
“幽明地的最终根底,说到底,还是黄泉……”高见的目光仿佛穿透石屋,投向了幽明地深处那片传说中连接轮回的水脉,一个大胆而极具冲击力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向屋内唯一的石榻,盘膝坐下。
不管怎么说,先休息吧。
先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再说别的。
一天时间,在静修中流逝。
当高见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神光湛然,疲惫尽去,精气神已臻至巅峰。
他起身,推开石屋的门,没有丝毫遮掩,径直朝着幽明地深处、阴气最为浓郁、也是所有弟子心中禁忌的核心区域——黄泉之畔走去。
整座幽明地,说白了都是围绕着黄泉建设的。
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沿途所遇的幽明地弟子,无论是杂役还是真传,看到他这个昨日才堵了真传之门的煞星,此刻竟敢大摇大摆地走向黄泉禁地,无不骇然失色,纷纷避让。
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迅速在幽明地内部扩散开来。
“高见!那个太学来的!他往黄泉去了!”
“他想干什么?找死吗?”
“难道……他想在黄泉边上再闹一场?”
窃窃私语,惊疑不定,恐惧与好奇交织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追随着高见孤绝的背影。
高见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黄泉!
很快,那片翻涌着无尽黄灰色、散发着浓郁轮回死寂气息、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浑浊水域,出现在视野尽头。
岸边怪石嶙峋,阴风怒号,寻常弟子靠近百丈之内便会魂魄不稳,修为不够,碰一碰都会直接被洗刷掉性命。
高见就曾经用这招弄死过左家的人。
此刻他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到岸边最险峻的一块礁石之上,负手而立,衣袂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他环顾四周,此刻已有不少闻讯赶来的幽明地弟子和执事长老,远远地聚在安全距离之外,惊疑不定地注视着他。
高见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围观者,最后投向那深不可测的黄泉之水。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穿透阴风怒号,响彻在每一个围观者的耳畔:
“幽明地诸位同道。”
他微微一顿,嘴角那抹冷冽的弧度再次扬起,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自信。
“太学高见,于此黄泉之畔……”
“请诸位,观我手段!”
话音落下的瞬间,高见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并非握刀,而是虚虚对准了那翻涌不息的黄泉之水!
他要做什么?!
所有围观者,都有些疑惑不解。
要做什么?
当然是……现眼。
高见,要在这象征轮回、吞噬生机的黄泉边上,给所有人,尤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老祖,露一手大的!
黄泉之畔,阴风怒号,灰白色的浊浪翻涌不息,散发出吞噬一切生机的气魄,裹挟着滚滚神魂,涌入轮回之中。
他环视四周,无数道惊疑、恐惧、甚至带着恶意的目光从远处投射而来。幽明地的弟子、执事、乃至隐藏在暗处的长老,都在观察,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究竟要在这里玩什么花样。
高见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的心神,早已沉入一片绝对的澄澈之中——心湖如镜!
心湖澄澈如万载玄冰,映照万物本源。他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志,都凝聚于腰间那柄看似破败的锈刀之上。那仅剩的、三寸长的锋芒,亮起。
他缓缓闭上双眼。
嗡——!
透过锈刀这最后三寸锋芒,高见“看”到了!
他看到的不是浑浊的浪涛,不是翻腾的死气。
他看到的是……流淌的“命数”长河!看到的是生与死交汇的宏伟界限!看到的是魂魄轮回时剥离的丝丝缕缕本源!看到的是支撑这庞大轮回运转的、冰冷而玄奥的神韵!
那是幽明地无数弟子穷尽一生苦修,试图感悟、触摸,却往往只能窥得皮毛的黄泉真谛!是这片禁忌之地的核心本源!
高见猛地睁开双眼!
眼中没有迷茫,没有犹豫。
他反手,握住了锈刀的刀柄!
不是用来劈砍,而是以刀为笔!
“喝!”一声低沉的吐纳,高见周身气息骤然爆发!并非狂暴的力量,而是一种引动天地法则的玄奥波动!他整个人仿佛与脚下的礁石、与翻涌的黄泉、与这片幽冥空间融为一体!
动了!
他动了!
身影如鬼魅般在黄泉岸边崎岖的怪石间穿梭!手中的锈刀不再是杀伐之器,而是一支饱蘸了幽冥神韵的笔!
刀尖划过坚逾精铁的黑色礁石!
嗤嗤嗤——!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石屑纷飞!那动作毫无美感可言,甚至显得有些笨拙、粗犷,如同孩童的涂鸦!他并非在雕刻精美的花纹,而是在石壁上飞快地划出一道道深浅不一、歪歪扭扭的刻痕!这些刻痕毫无规律,或深或浅,或直或曲,杂乱无章地分布在岸边数十丈范围的黑色礁石之上。
远远看去,那根本不像什么图画,更像是一个疯子喝醉了酒,拿着破刀在石头上胡乱劈砍留下的狼藉痕迹!
“他……他在干什么?”
“这就是他所谓的‘手段’?在黄泉边上乱刻乱画?”
“太学的人……是不是有问题?”
远处围观的幽明地弟子们,先是一阵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议论声,充满了不解,他们期待看到惊天动地的秘法,或者某种强大的宝物展示,结果看到的却是……这?
然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长老们,脸上的讥讽之色却在瞬间凝固了!
他们的修为更高,感知更为敏锐!
当高见的刀尖划过礁石,留下那些看似粗劣的刻痕时,他们分明感觉到,那刻痕之中……有东西被烙印进去了!
不是死气!
是……神韵!
是黄泉本身那浩瀚、冰冷、带着轮回宿命气息的……神韵!
每一道看似杂乱的刻痕,都仿佛截取了一段黄泉奔涌的轨迹!每一处深浅不一的凹陷,都如同一个微小的轮回漩涡!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交织在一起,虽然简陋至极,却隐隐构成了一幅……黄泉的“意”与“势”的流动图谱!
它不是具象的画面,而是抽象的、直指核心的“道痕”!
“这……这怎么可能?!”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浸淫黄泉之道数百年,自认感悟颇深,可此刻看着那些粗劣的刻痕,他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
高见,比他还懂黄泉!?
————————————
许多幽明地的弟子,执事,乃至于一部分长老,都在此刻发现了这个令人惊愕的现实!
现在,在黄泉河岸之中,那刻痕中蕴含的黄泉神韵之真,之纯,竟远超过他们多年苦修参悟所得!
高见在河岸边上,直接捅穿了表象,将黄泉最深处蕴藏的“骨”与“髓”通过极其粗劣的画技,粗暴地拓印了出来!
另一位长老死死盯着那些刻痕,眼中精光爆射,呼吸都变得粗重:“观其神!得其意!忘其形……这,此图……此图……”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感知到其中奥妙的人,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高见的速度极快,身影在岸边闪动,锈刀如同不知疲倦的刻笔。
嗤——!嗤嗤嗤——!
金石交击之音,刺耳裂空!石屑纷飞如雨!高见运刀之势,大开大阖,全无章法雕琢,更无半分美感可言。
或直劈如开山,或斜划似裂帛,或回旋若搅海,刀痕深深浅浅,歪歪扭扭,遍布数十丈礁岩之上。其姿态狂放恣肆,如癫似狂,仿佛醉酒野叟持枯枝涂鸦于绝壁,又似上古先民以石斧刻划。
看似粗陋狼藉之刀痕深处,竟有神韵喷薄而出!非是灵力死气,而是那黄泉奔涌、轮回生灭、魂魄剥离的神意!
每一道歪斜刻痕,皆似截取了一段黄泉真意;每一处深浅凹陷,俱如摹写了一个轮回漩涡!诸般杂乱线条交织,虽形貌粗劣至极,然其内蕴之神、之势、之韵,竟勾勒出一幅直指黄泉核心的观想图!返璞归真,大巧不工!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完成了这覆盖数十丈礁石区域的“涂鸦”。
他停下脚步,立于刻痕中央,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消耗巨大。手中的锈刀,那三寸锋芒似乎也黯淡了许多,只剩一寸左右。
他环顾自己留下的“杰作”,脸上并无得意,反而带着一丝审视的平静,
他倏然收势,立于刻痕中央,面色微显苍白,气息略促,显是耗力甚巨。那锈刀锋芒亦黯淡几分,然其目光扫过己之杰作,平静无波,如同匠人审视寻常器胚。
旋即,他抬首,朗声道:
“太学高见,幸不辱命。此图粗鄙,聊表寸心。”
“幽明地黄泉,神韵天成。此拙作,或可助门下新晋,略窥门径矣。”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路,在无数道由惊疑、嘲讽转为骇然、呆滞、乃至狂热的目光注视下,从容离去。只留下那片狼藉却蕴含着惊天动地神韵的石群。
死寂!
黄泉岸边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浊浪拍打礁石的呜咽声,以及……无数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那些原本嗤笑的弟子,此刻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他们虽然无法像长老那样直接感悟到神韵,但那些刻痕散发出的、让他们灵魂深处都感到悸动和吸引的气息,是做不了假的!那绝非普通的乱刻!
“他……他做了什么?”
“那些石头……感觉不一样了!好像……好像活过来了?”
“天啊!快看张长老!他……他对着那石头坐下了!他在感悟?!”
终于,有弟子发现,一位地位尊崇的长老,竟然不顾身份,直接盘膝坐在了高见留下的刻痕旁边,双目紧闭,气息与那刻痕隐隐交融。
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嗖!嗖!嗖!
数道身影从暗处激射而出,都是平日里高高在上、难得一见的长老级人物!
他们像是在审视,像是不敢置信,但都选择冲向那片被刻满了“涂鸦”的礁石区,各自占据一块区域,开始审查其中蕴含的黄泉神韵!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
一个外人!一个太学出身、从未修习过幽明地核心功法的六境小子!仅仅在黄泉边站了一天!凭一把破刀,就能窥得黄泉真意?还能将其烙印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是对他们数百年、乃至上千年苦修参悟的最大嘲讽!
绝对不可能,此子并未修行过幽明地的功法,所以他们都在测试这幅图的真假,用自己对神意的感悟来核实高见这幅图的真实情况。
但很快,一个沉重的事情摆了出来。
一位须发灰白、面容古拙的长老,他的手指正抚过一道看似随意劈砍的深痕。起初,他眉头紧锁,指尖的法力波动平稳,带着审视。但渐渐地,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映照出的不再是冰冷的礁石,而仿佛看到了一道奔涌的、裹挟着无数破碎命数碎片的灰白浊流!那气息……那冰冷、浩瀚、带着宿命轮回的沉重感……分明是黄泉核心神韵的投射!虽只一丝,却纯粹得让他心神剧震!
“这……这线条……”他失神地喃喃,声音干涩沙哑。
另一边,一位以“黄泉引魂术”闻名的黑袍老妪,正用她那能洞穿虚妄的鬼瞳死死盯着一处由数道浅痕交织成的、毫无美感的“漩涡”刻印。她的鬼瞳幽光大盛,试图看穿其本质。然而,那看似杂乱的线条在她眼中竟开始自行流动、旋转!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吸扯之力,仿佛要将其神念都拖入一个微缩的轮回漩涡之中!这感觉……竟比她引动真正黄泉之力时,所感知到的本源牵引更加直接、更加……本质!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如同被无形的针刺中,猛地向后踉跄一步,鬼瞳幽光瞬间黯淡,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度的震惊。
越来越多的长老,脸上的质疑和审视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薄冰,迅速消融、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浓的骇然与……无法言喻的沉重!
他们用自己的道行,用自己的感悟,用自己浸淫幽明地黄泉一生的经验去验证。
他们动用了秘法,耗费了心神,试图找出其中的破绽,证明这只是个笑话。
然而……
结果如同冰冷的铁锤,沉重地砸落在每一位长老的心头,也砸落在整个幽明地的认知之上!
那看似粗劣不堪的涂鸦,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
它们内部蕴含的是真真切切、纯粹无比、直指核心的黄泉神韵,它简陋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对黄泉的“拓印”!
高见,这个外人……竟真的做到了!
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幽明地!
一个外人!
一个太学的煞星!
仅仅在黄泉边观摩一日!
然后,用一柄破刀,在石头上胡乱刻了一通!
结果……刻出了一幅蕴含黄泉神韵、足以成为幽明地未来年轻一辈入门观想图?!
荒谬!震撼!难以置信!
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
的确,这幅图,只能适合用来的给新人入门,对这些长老来说,实际上没什么用处,只不过是再次印证了一下他们原本就懂的东西。
然而,这份震撼之后,一种更深刻、更令长老们感到复杂甚至……一丝微妙挫败的情绪,悄然滋生。
这幅图,是真的蕴含黄泉神韵,但它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无上秘藏。
对于他们这些浸淫黄泉之道数百年、早已登堂入室的长老级人物而言,这刻痕中蕴含的神韵,他们早已懂得!甚至比这刻痕所展现的更加精深、更加广博。这刻痕,不过是再次印证了他们早已掌握的东西,如同给博士看了一本小学生入门读物。
但,正是这份“入门”的特质,让这份震撼带上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分量!
可是对于新弟子入门来说,这幅图将会极大程度缩短他们的进展,要知道……这些长老,就算懂这些神韵,可让他们刻出来,他们未必做得到。
是啊……它不高深,他们这些长老,就像精通高等数学的教授,微积分信手拈来。但让他们去写一本能让小学生理解“1+1=2”本质的启蒙教材,并且写得如此直白、如此切中要害、如此引人入胜……他们未必做得到!
高见这幅图,就是一本完美的黄泉入门教科书!
对于新入门的弟子,那些懵懂无知、连黄泉之气都难以清晰感知的少年少女,这幅图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可以跳过无数晦涩的摸索!
这幅图观想图,能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缩短进展……何止是缩短!”一位负责教导新弟子的长老声音发颤,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有此图在侧,新弟子感悟黄泉神韵的效率,提升一倍都是保守估计!它……它将成为我幽明地未来的基石!”
这份价值,无关乎长老们个人的修为高低,却关乎一个宗门最核心的命脉——传承!
高见,用一个外人、一把锈刀、一日观摩、一堆粗劣刻痕,为幽明地送上了一份他们无法拒绝的“厚礼”——一份足以让整个幽明地年轻一代修行起点提升一截的无价之宝!
而此时此刻,在黄泉伸出,那位老祖幽蓝色的火焰之瞳,死死盯着镜中那片狼藉却散发着浩瀚神韵的礁石图,以及那些围坐感悟的长老们。
他那亘古不变的气息,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黄泉神韵……一日观之……竟至于斯……”
老祖的声音低沉沙哑,蕴含着前所未有的震惊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他看着高见离去的背影,那模糊面容下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杀意?依旧在。
但此刻,却被一种更强烈的、对“价值”的贪婪和……对“未知”的深深忌惮所覆盖!
与此同时……
其他人都知道,高见自己能不知道吗?
当然不可能!
高见是故意的。
高见此举是精心设计的生存策略——用这些价值,来换取活命的筹码。
这不只是给幽明地看的,想来……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达到神朝。
但毕竟幽明地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充足的机会来表达‘诚意’,在神朝发现这里的情况,派人过来之前,幽明地可以先来谈条件。
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在幽明地的每一个角落响起。从最低阶的杂役弟子,到闭关潜修的核心真传,无人不在谈论“黄泉图”与“高见”这个名字。
整个宗门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沸腾状态,既有狂热向往,更有对高见此人深不可测的震撼与……一丝隐隐的敬畏。
黄泉岸边,那片被刻满了“涂鸦”的礁石区,此刻已被数位长老联手布下的强大禁制严密守护。
禁制光幕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低阶弟子。而在禁制内部,长老们依旧盘坐于刻痕之旁,神情专注而复杂,有人还在反复验证、感悟,有人则已经开始低声商讨如何利用这东西优化宗门的新人培养体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激动、沉重与紧迫感的气氛。
与外界和禁制内的沸腾截然相反,高见所居的那间简陋石屋,却如同风暴中心的一片奇异净土。
石屋门扉紧闭。
屋外,早已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幽明地弟子。有怀着好奇想一睹煞星风采的,有心思活络想提前攀附的,甚至还有几个自视甚高的真传,带着审视与不服气的目光而来,试图挑战或者质问。
然而,无论何人,无论以何种理由叩门求见,得到的回应,只有一片沉寂。
石屋之内,静得如同空谷。
高见仿佛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既未趁热打铁去接触幽明地高层,也未对那轰动宗门的“黄泉图”表现出丝毫得意或关切。他就静静地盘坐在石榻之上,双目微阖,气息沉凝如水,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惊天动地之事,都与他无关。
他在等。
就在这片奇异的喧嚣与沉寂交织之中,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石屋之外。
夏忧蠹。
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袖,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恢复平静,但那眼底深处的惊愕依旧挥之不去。她走到门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粗鲁地叩门,而是伸出纤纤玉指,在门扉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清脆,在略显嘈杂的门外显得格外清晰。
门开了。
“吱呀……”
一声轻响,那扇隔绝了内外喧嚣的石门,竟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门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高见盘坐的身影轮廓,以及他那双在昏暗中平静望来的眼眸。
“夏姑娘?”高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到来,“请进。”
夏忧蠹看着那敞开的门缝,再看看身后那些瞬间投来的、充满难以置信的目光,心中那份惊愕,瞬间又浓重了几分。
他竟然……为自己开了门?
拒绝了那么多人的拜访,而唯独对自己开了门。
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夏忧蠹有点小开心和窃喜。
拒绝了那么多长老、真传、好奇者的拜访,而唯独对自己开了门。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很可能只是因为昨日有过“浅谈”的交集,或者……是某种算计的一部分?但心底深处,一个属于女子本能的念头还是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我是特别的。
这份“特别”带来的小小得意,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愉悦的涟漪。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下巴微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矜持,迈步跨过了那道门槛。
女人总是喜欢把自己当成特别的,而当她们真的变成特别的之后,总是会因此而暗自欣喜。
石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窥探。
石屋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一盏微弱的灯散发出光芒,映照着高见盘坐在石榻上的身影。
他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袍子,神色平静,仿佛外面因他而起的滔天巨浪只是清风拂面。
“高先生好手段。”夏忧蠹开门见山,声音清冷,试图压下心中那点不合时宜的窃喜,将话题引向正轨,“昨日才问了我功法根底,今日便在黄泉之畔,弄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堵门立威是前戏,这黄泉刻图也是要做大事,那么……套我功法,到底是为何?我在这其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她走到矮几旁,并未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高见,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你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想对幽明地做什么?刻下刻下那些,难道仅仅是为了保命?”
高见抬眸,迎上她审视的目光。昏暗中,他的眼神深邃依旧,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反问道:“夏姑娘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闲聊的提问,让夏忧蠹微微一怔。
她正等着听他的谋划或者狡辩,结果对方却问起了……评价?
“你?”夏忧蠹秀眉微蹙,本能地就想说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不可理喻”、“聪慧”、“悟性极佳”之类的词。但话到嘴边,看着他那平静得近乎无辜的眼神,以及门外那些羡慕嫉妒的目光……一种奇怪的别扭感涌了上来。
她不想夸他!
尤其是在他搞出这么大动静、明显掌控着主动权的时候!好像自己一夸,就落入了下风,承认了他的厉害似的。
于是,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傲慢语气,含糊道:“不过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家伙罢了。”
“哦?仅仅是出人意表吗?”高见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对她的评价并不意外,也毫不在意。他非但没有追问,反而话锋一转,目光温和地落在夏忧蠹身上,开始了他自己的“评价”:
“夏姑娘骨相清奇,贵气天成,此乃天授,非人力可及。”
“昨日品茗,虽受惊扰,然举止进退有度,不失大家风范。”
“今日闻此变故,能压下惊愕,直趋此处质问,足见心志坚韧,勇气可嘉。”
“更难得的是……”高见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真诚的欣赏,“心湖能保有一份难得的澄澈灵动,不染污浊,实属异数。”
他一句接一句,语调平稳,夸得有理有据,从骨相夸到气质,从勇气夸到心性,仿佛在细数一件稀世珍宝的优点。
完全没接话,开口就是夸。
夏忧蠹:“……”
她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质问和探究,被他这不着边际的、密集的赞美砸得晕头转向。
一股强烈的烦躁感油然而生!
她不是来听他吹捧的!她是来问个明白的!
他之前套她的功法底细,到底是为了什么?跟今天这黄泉刻图有什么关系?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这种被刻意回避、被云山雾罩、被当小孩子一样用漂亮话敷衍的感觉,让她非常、非常地不爽!
“够了!”夏忧蠹终于忍不住了,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她猛地转回头,瞪着高见,“高先生!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语速飞快地说道:
“是!我承认!你厉害!行了吧?!”
“堵门十连败真传,是你厉害!”
“一日观黄泉悟神韵,刻下那……那鬼画符,不对,是黄泉神意图,更是厉害得离谱!厉害得让整个幽明地都炸了锅!让那些眼高于顶的长老们都围着石头打转!”
“你高见,手段通天,心机似海,算无遗策!这总行了吧?!”
她一口气说完,脸颊因为激动和一丝羞恼而微微泛红,那双漂亮的眸子紧紧盯着高见,带着最后的倔强和不容回避的坚持:
“现在,高先生!能请你告诉我了吗?你之前处心积虑问我功法跟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跟你今天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别再敷衍我!”
石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只有夏忧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在回荡。
“夏姑娘,怎么如此心急?”他声音平缓,带着一种令人烦躁的从容,“我昨日才得知你的功法,如今不过一日光景而已。便是凡间厨师,炖一锅高汤,也需文火慢炖三日吧?”
夏忧蠹简直要被这种避重就轻的态度气笑了:“心急?!你两天之内,堵门败真传,黄泉刻神图,搅得整个幽明地天翻地覆!现在却嫌我心急?”她向前一步,开口道:“高先生,你耍我玩呢?”
高见不为所动,甚至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轻啜一口,才抬眸看向她,眼神深邃如古潭:
“如果我说,这些……真的只是前菜呢?”
“荒谬!”夏忧蠹下意识反驳,但话刚出口,一股寒意却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让她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前菜?
如果堵门立威是前菜,黄泉刻图也是前菜……那正餐是什么?
那将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事情?!
而自己……在这位高先生谋划里面,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棋子?是助力?还是……祭品?
她突然想起昨日自己在他面前“反将一军”、自鸣得意地吐露功法根底的情景,那份小小的窃喜和掌控感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愚弄、被俯视的冰冷感。自己的那点“手段”,在他眼中,恐怕拙劣得如同儿戏!
高见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波动,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静:“夏姑娘,现在真的无需着急。坐下来,喝杯茶,静观其变便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夏忧蠹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再说,关于你的功法跟脚,你昨日不过说了些‘命’、‘运’、‘铺垫’之类的皮毛,具体的修行法门、核心术诀,你可是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未曾透露。又在担心什么呢?”
“我之前是不担心!”夏忧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但现在我有点担心了!”她死死盯着高见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你……你不会真的就凭那几个字眼,就推测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吧?!”
高见只是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意味,却不再言语。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夏忧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那笑容,分明在说——是又如何?
高见表面平静,心湖却如明镜般映照着所有的线索与推演。
要知道,当初那位黑袍老祖元律,能看穿因果!这是他从凉州被捉到幽明地的时候,就得到的情报,他就靠这个找到了自己,也靠这个知道了自己杀了血海君和黄呈石,知道自己是幕后黑手。(详情见第三百三十一章)。
足以见得,这位将自己请来的十二境巨擘,拥有窥视因果脉络的可怕能力!这绝非寻常手段。
而夏忧蠹,这位身负离奇气运、被幽明地“真心实意”对待的核心弟子,偏偏被老祖派来与自己接触。这其中,岂会没有牵连?老祖让她来,绝非随意为之!
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是双管齐下的试探与展示!
试探幽明地,尤其是那位黑袍老祖对自己的真实态度和底线——是杀?是囚?还是榨取价值?堵门是试探反应烈度,接触夏忧蠹是试探高层意图。
黄泉刻图,则是展示自己的价值——
他要让老祖明白,他高见活着,远比死了有价值得多!而且这份价值,足以让幽明地老祖心动!
更深层的目的,是窥探老祖的根基!
老祖捉他来,是为了凉州的事情,更是为了其冲击地仙的隐秘计划!此刻的幽明地老祖,需要海量资粮!
那么,高见要做的,就是投其所好,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饵!
而这个“饵”的关键,就在于理解老祖的根基!理解他冲击地仙的核心需求和可能存在的破绽!
夏忧蠹的功法——“以‘命’入手,观人命数,铺垫富贵或劫难”,便是高见窥探老祖根基的一把钥匙!
老祖能看穿因果,与夏忧蠹操纵“命数”、“劫难”的功法,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老祖如此看重夏忧蠹,是否因为她的功法是直接传承的,还是说,对他的地仙之路有着某种特殊的助益?比如……帮助他规避突破时的劫难?或者……更直接地“铺垫”其证道之路?或者没那么复杂,只是单纯的传承?
反正,从夏忧蠹观察命数的手段来看,寻找老祖根基的突破口,就在她身上。
高见通过夏忧蠹的只言片语,结合对幽明地环境的观察、对黄泉神韵的感悟,以及对黑袍老祖行事风格的揣摩,正在脑海中构建一个关于老祖根基和需求的模糊模型。
他要找到那个关键点——那个老祖为了证道地仙,愿意付出巨大代价、甚至暂时放下凉州之仇的关键点!
一旦找到这个点……
他的性命不仅无忧。
他甚至能反客为主,从这魔道巨擘的宝库里,掏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而对此,夏忧蠹似乎隐有担忧。
她不知道高见要做什么,只是来自她修行的功法观察命运带来的某种感觉,以及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有点不妙,所以她才专门赶过来质问高见。
然而,就在她心念电转,准备再次开口逼问之际——
高见动了。
他并非回答,而是缓缓从石榻上站了起来。
他开始当着夏忧蠹的面,演示功法。
高见曾经见过黄泉。
在沧州看见的黄泉,在幽明地看见的黄泉,在天人众记录之中的黄泉,玄化通门大道歌神韵之中的黄泉。
所有的感悟、所有的神韵、所有的“意”,在这一刻,如同百川归海,被一种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推演意志强行糅合、压缩、提炼!所有的东西,被他结合在一起,然后由夏忧蠹之前所说的一点‘灵感’所驱使,然后开始创造功法。
这只是刚刚具备雏形的功法——
但,夏忧蠹惊惧。
这功法,有她修行功法的那么一点味道了。
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这已经不是悟性惊人了,这简直是怪物!是窃道者!
他竟然真的仅凭自己昨日透露的那点皮毛概念,硬生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触碰到了她功法最的边缘,并试图……创造出一门带有类似神韵的雏形功法?!
(精品了!谢谢大家,加更奉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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