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象昆托力并不清楚什么是鹏洛客，但出身斯翠海文衡鉴学院的他却很清楚什么是时空穿越。

    因为作为衡鉴学院招牌法术之一的究古术，就是利用了阿凯维沃时空本身的特殊结构，用魔法呼唤过去的碎片，来帮助衡鉴学子揭示曾经的奥秘。

    只不过搞清楚状况对他的现状没有任何帮助。

    导师克蜜娜的声音也无法安抚他那惶恐的内心，魔法和强光正在从内部将他撕裂。

    野蛮的魔法正牵扯他的神经，斩断他的肌肉，试图把无边的痛苦塞进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昆托力除了感觉自己的神经正在尖叫之外，还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炽热从自己体内迸发。他就像被用来引火的绒絮，马上就要变成一团灰烬了。

    闪电噼啪作响。

    那是克蜜娜正在使用魔法攻击逐渐包围他们的象族亡灵。

    这些腐朽的战士外表恐怖，浊黄色的骸骨从残破盔甲的各处冒出来，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时空涟漪，抵达这个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挖掘场。

    幸好研究员们已经把这里的文物都提前转移走了，要是它们被这些亡灵，或者我的魔法毁掉，那我一定会羞愧死的……

    昆托力苦中作乐地想，他发现只要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好像被魔法撕裂也不是一件特别难以忍受的事情。

    至少……

    他想。

    至少我还有功夫想点有的没的……

    “小心！”昆托力试图提醒克蜜娜，正有一头高举巨斧象族亡灵站在她背后。

    狂风卷起了窈窕导师的兜帽，露出了一头蜂蜜色的长发，湛蓝色的灵光在克蜜娜眼中闪烁。不过两个音节的咒语，她便挥手送出一枚风球，正中背后偷袭的亡灵脑门。

    风球在命中敌人之后，立刻扭曲着发生形变，七八束紧窄的尖锋长枪从风球中爆发出来，甚至直接斩断了象族亡灵那套着金属饰环的象牙。

    暂时解决了亡灵的克蜜娜惊愕回头，看着体内迸发出无数火光电流的小象：“你怎么还在这儿？这……鹏洛客点燃火花都只发生在一瞬间，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慢的……”

    “既然你是斯翠海文的导师，那理应有办法拯救我的好小象吧？”断了一条胳膊的石像亚伦斯特也凑了过来，“这都是我的馊主意，我们本来是过来寻找失落之城赞塔法的……”

    “没有办法能干涉鹏洛客的时空行走，至少我不清楚。”克蜜娜将法杖砸在脚下的沙土中，淡蓝色的屏障立刻围绕着昆托力展开，“我会拖住它们，直到你离开这个时空……”

    “离开？”小象的尘语导师愤然开口，“他需要的是帮助！”

    “我说过了。”克蜜娜瞥了一眼身边正在掉渣的雕像，强调道，“他现在只能靠自己……”

    “亡灵……”小象不觉得争吵能解决问题，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越来越明亮的火光和闪电，颤抖着开口道，“他们出现的速度变慢了……”

    “所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亚伦斯特挥舞着他那只能算是石条的武器。

    “至少我们的压力不会继续增加……”克蜜娜忽然察觉到了笼罩挖掘场的阴影，抬头望向空中，“那是什么？”

    “龙！”雕像亚伦斯特已经大声喊了起来，“巨龙！”

    斯翠海文哪有人不知道巨龙啊？这所魔法大学就是由五条巨龙一起建立的，甚至就连五所学院的名字，也是以巨龙的姓氏命名的。

    学院的执法队伍被称作护龙卫，用以戒备和纠正那些使用魔法给世界造成更大伤害的施法者。虽然不敢说是全部，但至少大部分生活在斯翠海文的学生教授都对五大创院巨龙抱有敬意。

    毕竟他们赖以生存和求学的地方，正是得益于五条巨龙的慷慨。

    昆托力试图抬头向空中张望，进入斯翠海文求学一年半了，他甚至还没见过创院巨龙中的任何一位呢！当然，雕像和壁画不算。

    “不是创院巨龙！”克蜜娜的声音难掩警惕，她也已经看清了正在发动俯冲的巨龙。

    那是一条宛如太阳般耀眼，光辉夺目的金色巨兽。与堪称优雅的飞行姿态不同，他那高速接近的身影让年轻的鹏洛客导师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准备迎接冲击！”多重分型几何在克蜜娜召唤出的护盾上显现，给呆板的圆形护罩增添了许多令人头大的数学美感，这些规整的几何结构繁复而易碎，但却也可以借助整体的快速破碎和修补，来大幅度减缓各种魔法带来的冲击。

    小象昆托力终于看到了头顶巨龙的真面目，那是个威严而神圣的剪影，露出森然利齿的巨口中还含着一大口火焰，目标正是他们所站立的这座挖掘场。

    还未能来得及感慨，金色的巨龙就被汹涌的龙息遮蔽在后面。

    锥形龙息从天而降，在并不能算大的挖掘场里铺下炽热的地毯，肆意跳跃的火焰缠上了坑里的每个亡灵，点燃了它们身上所有能被点燃的东西。

    不堪重负的骨骼因为高温崩解，残破的斗篷连一缕青烟都未曾剩下，反而是腐朽地不成样子的金属武器，在金龙的龙息中迎来了重铸的可能，它们瘫软成一团，忽然就失去了原本的形态，宛如水银一般摔在焦黑的地面，碎成无数飞溅的高温液珠，与同样炽热的空气擦出灿烂的火花。

    克蜜娜的分形护盾没有产生多少破碎的几何图案，这并不是因为她法力高深，而是那汹涌的龙息根本不是以他们为目标。

    伴随着一具又一具亡灵战士化为飞灰，纯金色鳞片的巨龙从俯冲转为仰角落地，尽可能地展开堪比巨幅战旗的双翼，兜卷下方的空气，以减缓下落速度。

    大力拍打的翅膀不但驱散了挖掘场里的火焰，还将仅剩的几头亡灵彻底变成增加土壤肥沃程度的黑灰。

    金龙收起遮天蔽日的翅膀，蹲坐在挖掘场外的一块巨石上，直勾勾地用那双熔金般的眼睛盯着地上渺小的生物。

    小象发誓自己听见了有人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他没想过和一头巨龙对视竟然如此令人紧张，紧张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

    好在巨龙也不清楚，小象听到他用一种威严且带有独特韵律的嗓音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克蜜娜？”

    “我们见过？”克蜜娜依旧紧紧攥着法杖，把浑身上下噼里啪啦作响的小象昆托力挡在身后，只可惜小象是对于他的同族来说的，比起克蜜娜这个人类，昆托力还是大到无法掩盖。

    金龙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热气卷起了一小片火花，他似乎是在笑：“你闯入过我的实验室，但这具身体到底有没有被你看到，那我就不清楚了。”

    “杜姆教授？”克蜜娜试探着问道，在她的印象里，那个表面风趣幽默，暗地里进行各种危险魔法实验的新教授是个纯正的人类，而不是什么巨龙。

    涌动的金色灵光在巨龙低沉的笑声中从他脚下升起，互相盘卷缠绕的金丝从巨龙体内抽出，在克蜜娜身前凝聚成另外一个人形身影。

    墨绿色长袍和镶着银边的斗篷，还有那不会被人轻易忘记的蛇徽，没错，这确实是克蜜娜记忆中那个艾维·杜姆。

    “你怎么……”克蜜娜想要问问艾维这么长时间都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以金龙的姿态回归斯翠海文，但想起那些漂浮在他地下实验室里的胚胎和魔法生物组织，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过艾维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她身上，而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背后那被闪电与火光包裹的小象：“一个新生的鹏洛客？他是怎么回事？”

    克蜜娜撤去了分形护盾，担忧地看着她的同胞：“我不清楚……通常情况鹏洛客点燃火花都是一个迅捷的过程……引发内心世界巨大冲突的事件、濒死体验或者是自身天赋的觉醒，都有可能让一名余烬点燃火花……然后迅速完成第一次时空行走。可他……”

    “他卡住了。”艾维探出手指，却被小象昆托力身上噼啪闪烁的电弧击中。

    艾维淡定地将指尖的青烟捻灭，解释起自己的观点来：“鹏洛客利用火花进行时空旅行的方式更像是在以太虚空中制造出一个通道。火花先本人一步抵达，而后利用灵魂连接把肉体一起拽过去。他的火花已经不在斯翠海文了，他被这个时空卡住了。”

    “呵呵……”昆托力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说得我好像是卡在了茂典阁的魔法电梯里似的……是不是只要把这里的时空稳定性恢复原样，我就能脱困了？要么过去，要么留在这里？”

    克蜜娜讶异地看了这名衡鉴学院的二年级学生一眼，虽然她早就开始关注斯翠海文内就读的余烬，但像昆托力这样能快速搞明白自己处境的鹏洛客属实不多：“你说得不错，确实就像卡在了电梯里。只不过我们的世界并非在以太虚空中静止不动，而是时刻运动着的。虽然这种位置的改变对比世界的尺度少之又少，但我劝你还是别太乐观。”

    “衡鉴学院的究古术本就是以阿凯维沃特殊的时空结构为基础的，只要用心听课，搞明白这一点不算难。”艾维尝试给小象释放了一道治疗法术，但除了让他本人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一点外，没能对劈啪作响的闪电和火花造成任何变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他为什么会卡在两个时空之间。”

    全程目睹金龙变成人类的雕像亚伦斯特此时终于回神了：“巨龙变成了人！天哪！我从没想过自己死后还能见到这么神奇的事情！”

    艾维在铺满黑灰的挖掘场中转了一圈，随口问道：“衡鉴学院的尘语导师好像是不被允许离开肖像列的吧？而且是在斯翠海文举行大型活动的时候？你们在这里找什么？”

    “是失落之城赞塔法。”小象有些愧疚，只不过他现在几乎没办法移动自己的身体，要不他一定把脑袋塞进胸前的口袋里，他没有逃避责任，“是我带他来的……只是想碰碰运气……”

    艾维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他根本不知道“赞塔法”是个什么东西。虽然成为了斯翠海文征聘的教授，但他毕竟是个来自其他时空的法师，对本地区历史几乎不了解。而且在茂典阁里看书的时候，又只是逮着魔法书猛看，不怎么关心阿凯维沃本地种族的历史。

    “为了找到这个失落之城，你们做了什么？”艾维继续问道，“用魔法做了什么？”

    “拼接历史的碎片，在失落之城的颂歌中寻找线索……”一提起考古和卷宗，小象就活力满满，“我的究古术似乎触及了失落之城的某些防御机制，所以才让那些亡灵守卫从空气里掉了出来。”

    接着小象便唱了一遍自己知道的颂歌，又讲述了那些从消失咒中获得的启示。

    “那不是斯翠海文的一贯思路。你从哪学的？”艾维皱了皱眉，把城市隐藏在现实的夹缝里，倒很像是巫师们的做法，他们擅长把一个独立空间扩大数倍，也擅长让它变成比一张纸还薄的平面，霍格沃茨的各个隐藏房间，几乎都用到了类似的魔法。

    “今年新开设的黑魔法防御术。”小象根本没怎么犹豫，“伏地魔教授讲得可好了！”

    “啊，院长们怎么会允许一个黑魔法造物，一个碎嘴颅骨来给我代课？”艾维挑眉看向克蜜娜，作为教职工队伍里唯一已知的鹏洛客，院长们总是对她很宽容，说不定她知道点什么。

    “是伏地魔先生自己要求的。”克蜜娜确实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甚至还出席了那次院际会议，“鉴于他在瑟盾废墟用死灵术保护了学生，又是你的魔宠，所以院长们还是决定让他成为你的助教，在你回来之前暂代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一职。”

    “行吧。”艾维对碎嘴颅骨汤姆的主观能动性没有什么意见，作为一个能在诸界之间穿梭旅行的【界域探索者】，艾维不可能总是待在学院里教书，闲暇时光出门逛逛也是调剂，万一没法在开学之前回来，有个代课老师终归是一件好事。

    况且碎嘴颅骨汤姆说是拥有伏地魔的全部记忆，实际上不过是个艾维用魔法制造出来的纪念品，功勋碑罢了。麻瓜都能把敌人的颅骨做成酒杯，来彰显自己的威势，艾维这个黑魔法大师把伏地魔炮制成魔法纪念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思路了……”艾维变出自己的秘银法杖，将反射着阿凯维沃灿烂双阳华彩的杖头刺进了面前的空气，“让我们看看这个办法有没有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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