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宴会厅中正在被两位当事人谈论着的“小矛盾”，

    此时庄园的别馆里，则有人在研究着仿佛虚无缥缈的“小问题”。

    不久前刚在慈善晚宴上短暂露面的提利尔主教，这会儿就坐在别馆中最宽敞和私密的会客室里，

    墙壁上排列有序的水晶壁灯，把整个会客室映照得亮如白昼，提利尔主教终于阖上了他手里正在被翻阅的未发表书稿，又再次看了一眼封面上已经被拟定的书名——《必要之善》。

    会客室的正中央，是围着长条矮桌、呈“品”字型摆放的一长两短三张沙发，尺寸都比常见的款式更宽阔，使用的面料也更柔软和舒适，

    提利尔主教在长沙发上闭着眼睛，稍微后仰倚在了靠背上，仿佛是在缓解视觉疲劳，而此刻位于他一左一右的两张短沙发上，此刻其实也都坐着人。

    这时候首先开口说话的人，是来自佐治亚州的国会众议员，亚当·斯蒂芬斯：“提利尔，你觉得这本书写得怎么样？”

    通常而言，由于国会众议员每一届的任期更短、席位也更多，所以众议员们的地位，普遍不如来自同一个州的参议员，

    但由于法律并没有限制议员们的连任次数，因此偶尔也会出现一些非常资深的国会众议员，他们连任的年限甚至足够熬走好几届总统，地位比不少昙花一现的参议员都更加稳固，不仅在自己的选区内可以一呼百应，甚至在国会内部都拥有颇大的话语权。

    ——这些人之所以没有去竞选别的职位，可能只是因为有些实际的影响力，在合适的位置上能够产生更大的价值。

    亚当·斯蒂芬斯就是这样一位非常资深的国会众议员。

    提利尔主教听到他的询问以后，只是轻轻摩挲着书稿的封皮，既没有睁眼，也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除了我以外，还有谁都看过这份书稿？”

    “很多。我这次从佐治亚州一路过来，沿途拜访了各地的很多老朋友。”亚当·斯蒂芬斯同样坐姿随意，“只不过因为福吉尼亚的距离比较近，所以我才会选择在会议暂休的间歇抽空过来。”

    说完，亚当·斯蒂芬斯就指了指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一位：“这位是卡尔文·拉芬先生，他目前定居乔治伯格，在‘学院’里潜心研究理论。这份书稿就是他整理出来的，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修改意见，他都会认真进行考虑的。”

    “福吉尼亚都有哪些老朋友被你拜访过了？”提利尔主教只是继续追问道。

    亚当·斯蒂芬斯稍微想了想：“莱彻家族、普赖尔家族、诺顿家族都觉得这本书写得不错，比顿家族则似乎有些顾虑，没有明确表态。”

    这本《必要之善》其实是对一些南方思潮的学术整理，最初的理论来源还是美利加联邦一位南方出身的已故前总统，

    里边从人种、文明、法律、社会、经济等不同角度，分别详细阐述了奴隶制的各种优点与合理性，还针对性地逐项抨击了废奴可能引发的各种巨大危害。

    《圣典》中明确提到过的先知就有关于蓄奴的记载，圣灵也显然从未对先知进行过批评或者谴责，而美利加联邦努力模仿的罗曼帝国，也同样存在大量的奴隶，

    哪怕从神学和历史的层面上看，提利尔主教一时间都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最关键的内容，往往不会被人简单地写在纸面上，这时候选择把某些言论整理出版、并在暗中悄然凝聚共识，本质上就是一种在态度方面的集结和摊牌，

    提利尔主教很快就有了猜测：“堪克斯州的建州法案要通过了？”

    “是的。”亚当·斯蒂芬斯微微颔首，“虽然具体的法案内容还需要两院达成一致，但按照目前的票数进行预测，最终基本会是个妥协结局。为了避免国会因此再多出一批支持废奴的席位、导致今后参众两院的双方票数彻底失衡，我们恐怕则不得不提前为他们提供必要的指导和帮助了。”

    “里士满最近出了不少事情，我需要把注意力放在这些问题的处理上。”提利尔主教把手边的书稿轻轻往外推，“既然州内已经有好几个大家族都选择了支持，那应该也不缺我这一份。”

    亚当·斯蒂芬斯在这方面非常懂行：“事情多是正常的，有我能够出力的地方吗？”

    “都是些教会内部的事务。”提利尔主教说到这里，似乎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那位叫做卡尔文·拉芬的陌生学者。

    “拉芬先生，能麻烦你帮忙把莱彻州长叫过来吗？”亚当·斯蒂芬斯很快会意。

    “乐意效劳。”对方很积极地就站起来离开了会客室。

    等会客室那两扇华丽厚重的木门再次合上，提利尔主教这才继续：“有些人过于没有敬畏心了，连被关押在修道院里的危险非凡者都敢私自勾结释放，甚至没有提前问过我的意见。你认为我该怎么进行处置？”

    “是哪位先生如此英勇无畏？”亚当·斯蒂芬斯的语气轻松，仿佛是在夸赞对方。

    “安德鲁·普赖尔。暂时我还在好奇，这到底是他个人的擅自行动，还是代表了整个普赖尔家族的意思。”

    “……”亚当·斯蒂芬斯沉吟了片刻，试图先进行确认，“是什么样的非凡者？”

    “对应的是Ⅳ级威胁。不算特别危险，实际影响程度有限，但位阶不低，之前因为那家伙丧生的人可能已经达到了三位数。”

    Ⅳ级威胁……

    那就是在州内的大教堂里都排上号了，而按照教会的做法，这个级别的威胁情况，不仅会传达到本州内的各驱魔部门，还需要向首席大主教乃至其他可能受到影响的大教区进行通报，

    私自释放这种目标，会影响到本州大教堂对内对外的威严，就算是把这拿来当做私下交易的筹码，也得由该州的主教亲自进行决策才对。

    因此也就不能使用诸如“可能是因为目标并不重要、所以觉得没必要用这点小事来打扰你”之类的理由，来为那位普赖尔家族的成员进行开脱了……

    亚当·斯蒂芬斯想了想：“老安德鲁是我们多年的老朋友，做事应该不会这么没有分寸。我之前去普赖尔家族拜访的时候，他还在抱怨这位小安德鲁，居然被人公开揭发了蓄意欺骗州议会的事情，害得他也不得不花费精力去帮忙澄清谣言。

    “我记得老安德鲁一共有三个孩子，如果换一个上来的话，你认为足够平息掉这个小误会吗？”

    普赖尔家族在福吉尼亚经营了多年，早在乔治伯格还是州内首府的年代，他家的先祖就曾经被温莎王国任命为这片殖民地的总督，

    这样的老牌家族或许会起起伏伏，但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却不容小觑，无论他们之前到底是怎么想的，以更换下一代的门面继承人选作为代价，诚意都可谓十足。

    提利尔主教闻言，才终于把自己的交换筹码也摆上了天平：“主教团里目前主张废奴的人数更多，我目前被按立的时间还短，不可能公然去跟他们对抗。不过福吉尼亚一向尊重牧师和信徒们的自由意志，无论他们自己选择传播什么样的言论，大教堂都不会进行干涉。”

    “很好。我会尽快去跟老安德鲁了解情况的，相信最后能给你一个足够满意的结果。”

    亚当·斯蒂芬斯欣然颔首，“最近西部发现大金矿的消息被炒得火热，有些本地的野生非凡者在东海岸待久了，或许也会想着去碰碰运气。大教堂能不能顺便考虑给其中的一些人稍微松开点口子，允许他们搬到密苏里州或者堪克斯州去定居？”

    提利尔主教没有给出正面答复：“等有结果了再说吧。你这次看起来这么积极，是堪克斯州那边有什么让人心动的东西吗？”

    “那边适合种植小麦和进行畜牧，有人已经打算趁着地价还不高，过去合并出几个大型的奴隶种植园来。我不打算参与这些，感觉利润还没有出口棉花高，倒是觉得有几个油田还不错。煤油是照明的刚需，更重质一些的油料也可以供给灯塔和船运公司，订单应该能提前签到三十年后。你有没有兴趣也拿一点股份？”

    “太远了。我还得争取早日进入主教团，注意力还是多放在东海岸这边更好。”

    “定期分红的事情罢了，又不需要你亲自去操办。不过眼下还是得确保那边不出意外，免得他们最后通过的是什么不合时宜的州宪法。我还是建议你多考虑一下让人过去定居的事情。”

    “要是那边突然多出一批福吉尼亚罪犯的话，对于福吉尼亚的声誉也是一种负面影响。”

    “这不会。我们会对人选进行甄别，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控制投票的结果和上台的人选，单纯的破坏没有任何意义。联邦又不禁止民众们自由迁徙，他们到时候都能算是真正的堪克斯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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