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識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葛孚雷、不……现在该称之为荷莱·露了。

    荷莱·露是过去交界地上最为勇猛的战士。

    然而，传说在他立誓为王的那一刻起，为了抑制心中沸腾不止的战意，他背起了‘宰相野兽’瑟洛修。

    现在看来，背负上瑟洛修的经历也许并不完全是葛孚雷自愿的想法。

    最起码，后来已经和自愿沾不上边了。

    此时的荷莱·露浑身沐浴鲜血，战意沸腾，力量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盛凶悍。

    如果说过去的葛孚雷是戴着枷锁，一身实力只能发挥出七八成的话……

    那么此刻的荷莱·露则彻底解开了所有的限制。

    不仅不再受到制约，反倒是因为瑟洛修的力量再度强上了几分。

    作为能够与荷莱·露并肩作战的兽王，瑟洛修的实力相当强大，此时也化为了他的力量。

    荷莱·露感受着涌现的力量，一呼一吸间带出岩浆般炽热的气息。

    荷莱·露活动了下手臂与肩膀，浑身的肌肉都不自主的跃动，散发着气血。

    他咆哮一声，此时那随他征战的趁手神兵也被弃之不顾，整个人如同野兽一般狂暴的袭向白識。

    在那遥远的荒蛮之地上，战士们信奉着一个准则：

    先下手为强，反之只能为他人所制！

    白識见荷莱·露赤手空拳，却也一样收起了自己的剑与盾，双臂张开摆出架势。

    此时此刻白識并不打算使用趁手的武器与盾牌，而是只享受这拳拳到肉、招招见血的搏杀。

    既然对方选择放弃了武器，那么他也不愿意继续那稳妥的打法。

    白識完全可以主导这场战斗的走向，所以自然能够决定自己该怎样去享受战斗的激情。

    荷莱·露的身影瞬息而至，那更为庞大壮硕的身躯比先前快上了不止一点。

    修炼能令肉体超越岩石与金属，而荷莱·露本身，绝对是这交界地上最为千锤百炼的钢。

    然而白識也全然不弱，面对荷莱·露的招式尽数接下，你来我往互相攻伐。

    荷莱·露与白識的每一次拳脚交锋都掀起狂暴的气浪，将方圆百米的土地撕裂，碎石如雨般飞溅。

    一交手，白識明显感受到看荷莱·露的不一样。

    此刻的他，可以说的上是完全换了个人一般，招招不顾自身，仅仅以屠戮敌人为目标。

    随着荷莱·露一拳轰出，拳风凝成实质，瑟洛修的残余力量在他手中化作一头咆哮的黄金雄狮。

    那雄狮张扬血盆巨口、撕裂空气直扑白識，路径上的一切皆被吞噬。

    白識不避不闪，右臂之上风暴缠绕，同样以肉体的厮杀回应。

    五指并拢如刀刺出的同时，一头无形的风暴巨鹰的尖喙仿佛与指尖重合。

    “砰——！！”

    双拳相撞的瞬间，空间仿佛凝固，随后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黄金狮影与巨鹰厮杀、消弭，炸开一圈毁灭性的气浪，将周围的一切都彻底的碾为齑粉。

    荷莱·露脚下的大地塌陷出深渊般的大洞，而白識则被巨力震退数十米，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荷莱·露大笑，身形如电，瞬间再度逼近。

    “再来！”

    他右腿如战斧般横扫，腿风所过之处，地面被生生削去一层。

    白識低喝一声，将双臂交叉在身前硬撼这凶猛的一击。

    他被这一腿的余威震得双臂发麻，脚下土地寸寸龟裂，眼中飘摇的光芒却愈发明亮。

    这场战斗逐渐返璞归真，抛弃一切身份、地位的限制，仿佛最原始的野兽以最凶暴的手段互相厮杀。

    白識右手高举，接住荷莱·露重重劈下的掌刀，左手又挡下对方似要撕碎他身躯的五指。

    白識与荷莱·露两的双手彼此牵制，十指互相钳死，手骨间发出濒临破碎的危险声响。

    也正是此刻，人竟不约而同的选择脚下横跨一步，伸展双臂开始角力。

    白識与荷莱·露如远古巨神般四臂相对，将浑身上下的全部力量完全碰撞，回归最野蛮的碰撞。

    而在这激烈碰撞的肉体之外，两人脚下大地也同样的暗流涌动。

    白識和荷莱·露向地面灌注海量的庞大魔力，魔力的脉络似树根一般交错盘踞。

    两人各据一边，将脚下的土地强化到固若金汤，双脚扎根大地纹丝不动，这土地才勉强承载住两位王者的蛮力。

    此刻不光是纯粹血肉力量的角力，更是生命熔炉与深紫重力的对抗。

    一旦他们的魔力侵占到对方的脚下，那么胜利便是理所当然的。

    白識与面前的荷莱·露对视，透过那蒙着血雾的双瞳感受着对方的意志。

    浑身血气翻涌的荷莱·露也并未因为失去压制就陷入狂暴，只是彻底回归了战士的身份，全身心的投入战斗。

    瑟洛修的压制作用……也许本身就没有那么大的必要。

    白識一边全力以赴与之角力，一边问出了一个自己早就想要询问的问题：

    “为什么非要将瑟洛修杀死？”

    “如果只是为了释放力量与战意，让它与你彻底分开不就足够了吗？”

    荷莱·露听闻此言，当即咧嘴一笑。

    手上的力量毫不松懈，荷莱·露也开口对白識说道：

    “想着放下后又再背负起来……当在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又如何能称得上完全释放战意、抛弃繁文缛节？”

    “何况不这样做就无法战胜你、更何况瑟洛修是不会答应被我放下的！”

    “因为他知道，一旦我把它放下，就永远也不会第二次背上它了！”

    两人的角力还在继续，浑身的骨骼与肌肉都在碰撞之中抵达了负载的极限，金石般的身躯之上浮现裂缝。

    “而且……瑟洛修已经不能继续活下去了！”

    “作为野兽而言，他想的太多了。”

    “就算是我这种野蛮人，也会对容忍它过多的想法产生厌倦的……”

    “虽然野兽们是文明的象征，但想法太多却不是个好事情，尤其……现在已经不是野兽们的时代了！”

    “我早就有所打算，而刚刚正是最好的时机。”

    荷莱·露对于手撕自己生死相随的战友，又如何能够不感到痛苦，但是对方暗自的背叛却更加无法容忍。

    和被送来、却心向玛莉卡的玛利喀斯不同，瑟洛修虽然不是双指的影子野兽，却主动向那背后的神祇臣服。

    荷莱·露深吸一口气，手上的力量再度大了一丝，对白識怒吼道：

    “过去与我并肩作战的兽王已经死去了！”

    “现在的瑟洛修，只是作为监视、压制我的限制！”

    “此番回来，我和玛莉卡便是为了向那神祇复仇！怎么可能留下它的存在？！”

    白識感受到手骨的疼痛与更加庞大的力量，咬牙低吼，竟再度将荷莱·露推回，两人再度扳平。

    听完荷莱·露的话语，白識心中已经清晰了不少。

    很显然，荷莱·露的归来确实是玛莉卡早有打算，为砸环后不可控制的事态加上的最后一道保险。

    而他们这对王与神的组合，也已经知道了法环背后真正的敌人。

    他们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导致什么，却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向神祇的复仇之路。

    哪怕法环破碎会令生灵涂炭，但若是不彻底改变，这神祇的舞台剧只会一遍遍的重复在交界地上。

    不朽的王朝、永恒的律法，在终结来临前的那时刻，照样也是这副场景罢了。

    哪怕可能无法战胜，他们也要尽全力去尝试改变这现状，反正这世界已经不会更坏了。

    来不及为他们的决意继续感慨，脚下传来的异常便令白識回过神来。

    不等白識与荷莱·露的角力分出个胜负，地壳便已经开始了哀鸣。

    虽然脚下已经被加固，但两人力量在地下不断争夺、碰撞的那边界却再也无法承受。

    两人脚下的大地如脆弱的陶器般开裂，裂谷以他们为中心左右辐射，深达千米的沟壑将一整块悬崖彻底分离。

    白識暗道一声不妙，只因为他此时占据的位置正是背靠小黄金树的悬崖的那一面。

    随着大地崩裂，白識脚下的那片土地被从啜泣半岛上分裂，失去了与土地的联系。

    荷莱·露怒吼着猛然发力，竟将白識连同整座小黄金树的山坡一同连根拔起！

    白識刚刚放开脚下加固土地、固定双脚的魔力，然而荷莱·露又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等那沉重的山体与白識完全分离，荷莱·露已经狞笑一声，双手以绝世的力量将白識轰然掷出。

    “去！！”

    荷莱·露的吼声震碎层云，白識的身躯瞬间撞进山体之中，连带那山坡一同被抛飞。

    巨大无比的山体在恐怖的力量之下极速飞跃，宛若星辰之势。

    那山体在空中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岩层如剥落的甲胄般层层碎裂，随着与空气的摩擦表面燃起熊熊烈火。

    山岳大小的土石块裹挟着雷火与黄金树残渣，如陨星般划破长空，最终坠入交界地外海的深渊。

    海面瞬间便被冲击力劈开一道长达数公里的真空沟壑，滔天巨浪化作暴雨倾泻而下，在沿岸的战场降下各种爆体而亡的海洋生物。

    山体轰然碎裂，但傲立其上的白識却畅快的哈哈大笑。

    在肉体力量这一方面，果然还是荷莱·露更胜一筹啊！

    他浑身上下的骨骼在这一击中已经粉碎过半，血肉模糊，但此时他确确实实战了个尽兴。

    能如此与他角力、甚至最终取得优胜的人形生物，这交界地上恐怕也唯有荷莱·露一人而已了吧！

    白識的身躯之中涌现温暖的阳光，开始了对伤势的治愈。

    而恢复的同时，此时在白識心中却突然开始感叹起拉塔恩的一生。

    以父亲拉达冈的红发自豪，又励志以战王的狮子为理想……

    但是红发被拉达冈视为巨人们的诅咒，而征战沙场的狮子却是限制荷莱·露的叛徒。

    不得不说，拉塔恩也真是有够倒霉的，最后也一直没有安生……

    稍微活动了下臂膀，确认这恐怖的伤势回到了能够重新投入战斗的程度，白識的身影化为一束流光，转瞬重回战场。

    这一次白識猛然反击，左掌如刀，裹挟着重力的岩突直刺荷莱·露咽喉。

    荷莱·露侧头及时避过，反手扣住白識手腕，另一手成爪，直掏其心口！

    一道耀眼的湛蓝辉剑在白識膝上凝结，随后膝盖猛然上顶逼退荷莱·露的攻势，两人再度分开。

    荷莱·露战得尽兴，瑟洛修的虚影与力量更加融合，就连身躯之上也开始披覆兽皮与鬃毛。

    “痛快！”

    白識不甘示弱，胸口怒焰翻涌，主动释放那贝勒的狂怒力量。

    怒意顺着身躯流进四肢百骸，滚烫的流淌在血液之中，甚至为他的眼上也蒙上一层血色。

    这力量的汇入，让白識的力量再度提升，余火也燃烧得更加旺盛。

    白識一步重重踏出，身形瞬间如流星般在大地上闪过，直撞荷莱·露，沿路的大地都被他的冲锋余势给掀翻。

    荷莱·露双臂伸展，主动冲锋向前狂奔，每一步都令大地震颤。

    “轰隆——！！”

    两人再度碰撞，荷莱·露双臂架住白識的冲势，脚下大地承受不住如此伟力，轰然塌陷。

    白識趁机变招，右肘如锤，重重砸在荷莱·露胸口。

    先前受到的肘击，现在也一并还回去！

    荷莱·露闷哼一声，整个胸腹都被这沉重一击彻底击碎，巨力甚至穿透他的身体在空中发出爆鸣！

    蛛网般的裂痕在他的血肉上蔓延开来，但荷莱·露却笑着双手抓住白識肩膀、死死钳住，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

    白識当即眼神一凛，便要震开他的钳制，然而身躯已经被荷莱·露控制着裹挟升空。

    位于最高点时，荷莱·露突然倒转身体，以倒立之姿双腿猛踏上方的空气。

    随着一声刺痛耳膜的音爆，两人的身躯顿时以更快的速度笔直坠落，伴随撕裂空气的烈焰极速撞向地面。

    而临近地面，荷莱·露突然双臂一掷，仅有白識被重砸向地面，自己则灵巧的翻转落地。

    “砰——！！”

    伴随轰击，这啜泣半岛之上小黄金树的残存山坡顿时变为洼地，深深的凹陷下去。

    荷莱·露并不就此停下攻势，双手握拳合十高高举过头顶，像战锤一般轰然砸下！

    蛛网般的皲裂顺着白識的身躯蔓延开来，而他也彻底贯穿了啜泣半岛的地壳，

    他的身躯直直击穿地面、海水顺着击出的人形裂缝疯狂涌现。

    然而不等荷莱·露喘息着恢复完伤势，一道漆黑的身影却突然从他身侧袭来，一记膝撞顶向他的腹部。

    荷莱·露仓促格挡，却仍被巨力掀飞，深深撞进一旁的悬崖上。

    但见浑身湿透的白識已经闪身回到战场，对荷莱·露做出了反击。

    虽然遭到此等重击，但白識却在那坚固盔甲的保护下散去了许多的力量，这才能瞬间反击。

    烟尘中两人各自起身，喘息着对视。

    无论是白識还是荷莱·露，身上皆伤痕累累，但战意更盛。

    白識抹去嘴角血迹，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论起王的力量，所有人都会第一瞬间想起你啊！”

    “战王的力量，名不虚传！”

    荷莱·露苍白的发须皆被血液染上鲜红，面对白識，他同样露出笑容。

    “哈哈哈！真是痛快的一战啊！”

    “但如果你能够全力以赴的话，我会更加尽兴的！”

    荷莱·露虽然是荒蛮之地的粗鄙武人，但唯独对于战斗的智慧，他比所有人都要清楚。

    虽然在刚才的战斗之中不落下风，甚至对白識数次造成了重创，但真正的战斗还尚未完全开始。

    白識不光是为了和他比试下力量卸下了武器与盾牌，更是有许多的力量都未曾展现。

    被称之为太阳王的光明存在，直接只把他的太阳用于疗伤而非战斗……

    这事实令荷莱·露的身躯都不由的颤抖。

    白識的真正力量，到底有多强？！

    他想要见证这力量！与之互相厮杀！最后拼尽全力去战胜！

    这才是他的为王之道，被世人尊称为‘战王’的征服之路！

    白識轻轻一笑，太阳的力量缓缓涌现。

    “哈！那好吧。”

    “我想也是，对你这样可敬的对手，还是全力以赴的好。”

    当那光芒浮现的瞬间，白識的浑身上下浮现出各色的祷告与魔法。

    荷莱·露是专注于肉身力量的王者，不管是什么都简单粗暴的一力降十会。

    只不过，白識可不一样。

    王者的目标，是成为完美的存在。

    所以，无论是祷告还是魔法，白識全都略知一二。

    荷莱·露看着白識身躯之上闪过的数种强化，眼中突然闪过了过往的回忆。

    在过去的时候，玛莉卡也会陪伴在他的身边，为征战的他施加上黄金树的赐福……

    那褪去光彩的往昔记忆仿佛与他相隔海天，被血与杀戮模糊了边界。

    对已被褪色的王者而言，这是已然遥不可及的回忆。

    荷莱·露抬起头来，仰望着那依旧璀璨耀眼的伟岸黄金树，喃喃自语着。

    “玛莉卡啊……我将再度拥你入怀……”

    “所以，赐我以力量吧——直至这双手紧握胜利！”

    他——荷莱·露，正是了实现玛莉卡的理想才成为了王者！

    黄金的赐福并未再度回归到荷莱·露褪色的眼中，树干之中的玛莉卡也未必能听到他的呼喊……

    但仿佛是在回应这份坚定不移的爱与决心一般，一股力量奇迹的从他的体内涌现。

    荷莱·露仰天狂吼，浑身肌肉鼓胀，青筋如龙蛇盘绕。

    他双拳对撞，黄金树的力量在体内沸腾，为他燃上一层金黄的气浪。

    再度面向前方，荷莱·露表情肃穆，认真的与白識对视。

    真正想赢的人，脸上是不会露出笑容的。

    “展现力量吧、展现强大吧！”

    “在你迈向的前方，王始终屹立于此！”

    “——直到下任王的加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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