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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接受


州牧与刺史的变化并非只是简单名字的变更,汉武帝最初设立十三州刺史时,在诏书中说:“以六条问事,非条所问,即不省”。即刺史只能在所列的六条问事范围内行使权力,超出范围的,地方官吏可以不必理会。

    (一条,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二条,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三条,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任赏,烦扰苛暴,剥戮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讹言。四条,二千石选置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五条,二千石子弟恃怙荣势,请托所监。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政令。)

    不难看出,刺史在一开始实际上是一个类似于纪委、监察委一类的官职,并无行政权,军事指挥权,更不是太守、国相这些两千石地方官的上级。刺史只有监察权,没有处置权;其监察范围也只有两千石的太守,国相长官,而不包括其他下属官员。

    但随着形势的发展,很快刺史的权力就超出了原有的“六条问事”的范畴,开始不断扩张,比如镇压诸侯和农民军的反叛,安置流民,打击和招抚蛮夷,当中央处理国事时,提出建议等。显然,作为中央权力派驻地方的代表,刺史正在不断侵蚀地方官的权力。但在西汉时期,刺史以及改名的州牧都还是监察官员,并非地方官。

    但在新莽时期,情况发生了变化。为了镇压地方反叛势力,王莽扩大了州牧的权力,赐予州牧爵位,不禁允许州牧统兵,甚至还加将军称号。于是各州牧都同时兼有大将军之号,而另外设立牧副监,担任原来的刺史监察官的权力。于是乎西汉的郡——县两级体制变成了州——郡——县三级体制,而州牧也彻底变成了军事行政长官。

    新莽政权灭亡后,东汉废除了州牧官职,恢复了刺史,使其重新变为一个监察官。但相比起西汉时候的刺史,东汉的刺史权力范围扩大了:首先对两千石太守的监察范围扩大了,不再限于六条范围;其次还能对民众百姓监察;有决狱权,即对案件复核的权力;有权力举荐人才;统军对内镇压农民起义,对外打击蛮夷。

    显然,东汉的刺史虽然还是监察官,但是在向地方军事行政长官的道路又往前迈了一大步。而魏聪要求出任州牧,显然是想要获得像新莽时期那么大的权力,一跃成为交州的最高行政军事长官,而非现在这样,表面上还只是交州各郡的监察官而已。

    “胆大妄为!”张温冷哼了一声,目光转向袁绍:“本初,这厮是什么意思?不让他当州牧,就不肯出兵夹击蛾贼?”

    “这倒是没有!”袁绍面带笑容:“魏刺史从未和我这么说过!”

    “那他是什么意思?”张温问道:“这种事情是他一个交州刺史可以置喙的吗?”

    “伯慎!”窦武将信从张温手中又拿回来,重新看了一遍:“本初,你觉得魏聪这个人怎么样?”

    “英武刚毅,博学多才,度量如海,能得人死力,实乃当世人杰!”袁绍回答的毫不犹豫。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替他做这么多事?”窦武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这等人若是为恶,便愈发不可收拾!”

    “无他,当今之大汉,便如沉疴已久之人,非用猛药不可救!而魏聪便是这剂猛药!”袁绍沉声道。

    “沉疴?猛药?”窦武与张温对视了一眼:“当真,本初你没有夸大其词?”

    “我此番去交州,可谓是大开眼界!”袁绍沉声道:“在此之前,张磐多次上书朝廷,声称贼众,屡攻而不灭。可是这些贼寇背后与那林邑国多有关系!林邑王思虑深远,他一面练兵屯粮,打制兵器,一边派人暗中策动贼众,以劳我中国之师,待我师老兵疲,再一举而取交州。攻破林邑国都后,发现其府库充足,器械精良,工匠众多,且与扶南等国多有盟约,那一百头战象便是明证。若无魏聪,林邑王之图多半成矣,那时五岭之南,只恐非我大汉所有!”

    “我知道他此番立下大功!”张温冷声道:“但再大的功劳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可以封爵,可以赐金,但州牧一事后患无穷,绝对不行!”

    面对张温的严词厉色,袁绍没有直接抗辩,而是将目光转向窦武:“那大将军以为如何呢?”

    窦武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思忖了片刻:“朝廷现在并无余力征讨魏聪!”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窦武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政治不是数学考试,没有标准答案,对魏聪的要求无论是拒绝还是答应都可以,最要紧的是朝廷有没有足够的筹码来应付后面的变数。既然现在朝廷没有筹码来应付拒绝之后撕破脸的可能,那可行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这厮果然是算准了!”张温猛拍了一下几案,他目光阴冷的看着袁绍:“这个结果,想必本初你也是早就预料到了吧?”

    “张公何出此言?”袁绍笑道:“照我看,这样对大家都好。州牧也好,刺史也罢,都不过是朝廷的一张纸罢了,可以发出去就可以收回来。最要紧的是早一点把蛾贼平定了,才能有后面的事情,对不?当初韩信向高皇帝求假齐王时,高皇帝若是像您现在这样,一怒而拒绝,您觉得后来会如何?”

    “你还自比留侯?好生狂妄!”张温怒道,右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好了,好了!本初,伯绅你们不要吵了!”窦武赶忙伸出手臂将两人分开:“这件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伯慎,本初的话其实说的没错。朝廷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只有平定了蛾贼,朝廷才能管得到交州。像现在这样,派人传旨都要走海路,魏聪他是刺史,是州牧又有什么区别?交州不都是他的?谁还敢反抗他不成?所以这就是个虚名,眼下我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大将军!”张温怒道:“朝廷名器,可不是虚的。魏聪那厮若非得了交州刺史的官职,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松的拿下交趾、日南、九真三州,还立下如此大功?若是旁人说这些话那是老成谋国,但他们袁家可不一样:魏聪能有今日,全凭袁家在朝堂之上替他说话。当然袁家也没白替魏聪说话,我听说魏聪送来的珍宝财货堆积如山,早就把袁家喂得饱饱了!

    “伯慎,住口!”窦武赶忙喝住张温,他也没想到张温竟然会当着袁绍的面说出这等话来。魏聪与袁家的密切关系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说到底,魏聪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用钱打开袁隗门路的人,这种类似的事情在当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谁又会和钱过不去呢?名节孝廉只是说的好听,但做起事情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便是窦武这样的正人君子,他当上大将军之后,不也先安排自家子侄党羽?大汉的事情,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经说不清,也理不清了。

    张温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向窦武长揖为礼:“大将军,张某告退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退出堂下。窦武面色有些难看,叹了口气:“本初,伯绅为人刚直,今日堂上的事情,你回去后——”

    “大将军请放心!”袁绍笑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和家里人说的!”

    “这样就好!”窦武面色好看了些:“魏聪的事情,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次鲜卑人大举南下,兵锋直抵冀州、晋阳、杀掠吏民十余万,牲畜不计其数。的确眼下朝廷已经不能再失去交州了?”

    “大将军的苦心,下属明白!”袁绍面色微变,低声道:“朝廷难道没有派兵迎击吗?”

    “怎么没有?”窦武苦笑道:“幽州、并州都有派兵迎击,但鲜卑人士腾马肥,多接战不利,死于战场的两千石就有五人,甲仗军士损失惨重。朝廷已经下令在雒阳、河内募集新军,可眼下朝廷要顾及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财力有所不济呀!”

    袁绍点了点头,他回想起自己在交州的所见所闻,那边的欣欣向荣和此时的雒阳简直是两个世界,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大将军,一定要想办法让魏聪明年北上,蛾贼之事拖延不得呀!”

    “你放心,此事我已经决定了!”窦武道:“至于本初你嘛,这次南下你历练甚多,想必对军旅之事颇有心得,正好募兵之事我囊中乏人,就劳烦你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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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府。

    “哼!世人都说窦游平是正人君子,照我看都是假装的。没上台之前端方君子,上台之后手腕玩的比谁都滑!明明说好了让本初去当北军中侯的,现在一翻脸就不认账了!这不是把我们袁家当傻子耍吗?本初你也是的,这等大事你就老实应了,换了我肯定要给他一个好看的!”

    “好了,公路你不要说了了!”袁隗坐在堂上,微笑着上下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袁绍:“不错,不错,交州这一趟回来,着实是历练出来了,看来这次你是去对了。”

    “都是大将军和叔父的安排,小侄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袁绍垂首应道。

    “呵呵呵!”袁隗笑道:“我可都听说了,这次你把林邑王和王室贵胄都带回来了,要献俘于阙下,这是大汉多少年未有的武功了。”

    “魏聪的确是当世名将,小侄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袁绍笑道:“还有一件事,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三百夷丁回来,是魏聪从被俘的林邑兵中挑选出来的,擅用毒弩,算是送我的礼物,小侄斗胆收下了,还请叔父责罚!”

    “这是好事呀!责罚什么!”袁隗笑道:“你这次去组建新军,正好用得上,咱们袁家虽然也有宾客部曲,但还是不像这夷丁在大汉没有牵连,用的顺手。你要施以恩义,收得其心,才能寄以爪牙之任!”

    “叔父的教训,小侄记住了!”袁绍沉声道。

    “还有一件事情,却是一件喜事!”袁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看着这个自己素来喜爱的侄儿:“你要封侯了,朝廷的诏书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封侯!”饶是袁绍素来气度不凡,也愣住了:“这,这——,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的!”袁隗捻须笑道:“说来你还要感谢魏聪,这次他立下大功。大将军决定封他为不其(琅琊郡不其县)县侯,食禄两千七百户,你身为大军监军,算是沾了他的光,也受封为定远(九江郡定远县)亭候,食禄三百户。这是不是一桩大喜事?”

    坐在一旁的袁术,越听越是妒火中烧,他素来以嫡子自居,对这个比自己年纪比自己稍大,出身卑微却又样样都压自己一头的堂兄弟即忌惮又不屑。好不容易等到袁绍被赶到交州去了,自己在雒阳占据了士族年轻一辈领袖的位置,本以为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去没想到几月后袁绍不仅平安回来了,还摇身一变受封为侯,虽然只是个亭侯,但也是实实在在的有封地,可以传于后世的爵位,这可是彻底把自己压下去了。一想到这里,他哪里还按奈的住,跳起身来,一声不吭的冲出门外。

    “公路,公路!”袁绍刚刚反应过来,赶忙起身叫喊,却被袁隗喝住了:“算了,不要管他,我们坐下说话!”

    “可,可是!”袁绍还想说些什么。袁隗摆了摆手:“一门兄弟,有求胜之心是好事。但若是忘记了和睦之情,忘记了为人的本分,那谁也帮不了他。你不用管他,去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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