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实验室，看见的是一片浩无人烟的废土世界。

    有毒的雾气让这里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死地，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经过时间的腐朽，成为了残檐断壁，地上没有植物，只有砂砾与白骨。

    桃乐丝不可思议地看向四周，“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旧大陆吗？”

    “这里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了，真想看看它从前是什么样子。”

    米莉安说道。

    苏菲忽然握住了李恩的手，像是在无声地安慰他。

    “走吧，回去了。”

    李恩本以为自己知道了世界的真相，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多少会感觉震撼和不适，但他却异常平静。

    或许是因为神性影响了他，让他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一行四人回到了裂缝，李恩要在这里面找到厄运的眷者。

    通过裂缝的虫洞结构，看见不同时空的平行世界中所有人的人生轨迹，去寻找最适合加日的眷者。

    假如李恩原本的世界不存在这位眷者，就需要他们去干预引导。

    米莉安的权柄可以做到这一点。

    这是一件相当耗费心神的工作，要观察所有人的人生轨迹，换做普通人，恐怕几百年的时间都不够用，但李恩借助能量化的身体却能做到，制定适合自己的规则，那些平行世界中的人们的人生都可以化作一段文字，高度压缩地在李恩眼前晃过。

    李恩就像是在短时间内阅读了大量书籍，又从书籍中提取出了有利的线索。

    即便如此，李恩和四位天使也在裂缝中待了一个月的时间。

    而这个月时间内，杰西卡按照菲亚的要求，在海上寻找到了南茜·斯图亚特。

    复活达尼的仪式，必须在海上进行，这需要海妖的支持。

    南茜已经回归了海妖王族，因为上一次王族支援杰西卡的战争失败，导致王族政权发生更替，能够指挥古老海兽的南茜被拥立成为了新王。

    可惜南茜并不愿意配合杰西卡，甚至在海上与杰西卡发生冲突，引发了战斗。

    如果不是李恩及时回归，恐怕这场战斗会演变成为血族与海妖之间的战争。

    “南茜，我需要你的帮助。”

    李恩出现在杰西卡与南茜之间，阻隔了两人的战斗。

    “李恩？你和她不是敌人吗？”

    南茜疑惑地问道。

    “没有永远的敌人，现在我和她是盟友。”

    李恩说道。

    南茜微微颔首，“如果是你的愿望，我会帮助你。”

    “哼。”

    杰西卡冷哼一声，对于南茜这个背叛了达尼信仰的海妖，她心中非常不满。

    随后，南茜看见了苏菲、桃乐丝、米莉安、索拉娅四位天使和智慧魔女菲亚的身影。

    天使们挥舞着翅膀悬浮在半空，菲亚则坐在巨龙亚历山大的背上。

    “海妖之王，我需要你召集99头巨型海妖。”

    菲亚开口说道。

    “我该叫你魔女还是女巫？”

    南茜蹙眉，看向天空中的菲亚。

    “叫我菲亚就可以，我们都是李恩的朋友。”

    菲亚说道。

    南茜看了李恩一眼，李恩微微点头。

    海面在暮色中泛着铁灰色的冷光，咸涩的风裹挟着海妖低沉的嘶鸣。

    在菲亚的指挥下，南茜操控着海妖们，很快就搭建好了一座海上祭坛。

    祭坛由苍白珊瑚与鲸骨垒成，表面覆满湿滑的苔藓，九十九头海妖的触须在浪间起伏如活着的锁链。

    它们暗紫色的皮肤渗出黏液，吸盘开合时发出黏腻的声响，复眼中倒映着祭坛顶端摇曳的幽蓝火焰。

    菲亚与杰西卡一同走向祭坛，一黑一白的长袍在海风中翻飞。

    杰西卡将属于达尼的恩赐物摆放在了祭坛之上。

    【守护之盾】【骸骨号角】【时间沙漏】【分裂印章】【画布】以及最重要的【亵渎之耳】。

    她双膝下跪，匍匐在祭坛前。

    菲亚挥舞玛丽安留下的大巫师法杖，开始施展古老的复活仪式。

    她凝视着祭坛中央扭曲变形的空间裂缝，瞳孔里跳动着与火焰同频的冷光。

    海妖们突然同时昂首，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声波震得海面炸开无数银针似的水箭。

    祭坛底部开始渗出黑雾，像千万条细小的蛇钻进海妖们的鳃裂。

    它们痛苦地扭动身躯，却将祭坛缠得更紧，鳞片摩擦珊瑚的声响如同钝刀刮骨。

    南茜微微蹙眉，她能够感受到海妖们的痛苦与兴奋。

    菲亚攥着权杖，声音越来越生涩。

    魔力将【守护之盾】、【骸骨号角】、【时间沙漏】、【分裂印章】与【画布】组建成为了新的躯体，而不足的部分则由恩赐水晶来填充。

    一位手持盾牌，头顶巨角，下半身有多只触手的神之躯体缓缓浮现，祂的躯体如同一座岛屿。

    “伟大的达尼残留。”

    “海妖与血族的伟大造物主。”

    “请响应您虔诚的信徒。”

    “将您的灵回到您的躯体。”

    “实现伟大的复活吧！”

    杰西卡大声念诵咒语，伸开了双臂。

    悬浮在半空中的【亵渎之耳】快速落入了神的躯体中，残留的达尼意识正在与躯体融合，实现复苏。

    蓝灰色翻涌的海浪中，守护之盾表面蚀刻着星图纹路，被六指利爪紧握时发出沉闷嗡鸣。

    那对螺旋状犄角自额骨刺破苍穹，角质层下流动着熔岩般的暗红脉络。

    十二根触须在混沌里舒展，吸盘开合间渗出荧蓝黏液，每道褶皱都镶嵌着正在转动的赤瞳。

    祂垂落的睫毛如冰晶帘幕，瞳孔深处倒映着破碎的银河，左眼流转翡翠色雾霭，右眼却凝固着永夜般的漆黑。

    九十九只巨型海妖匍匐在海面上，虔诚地朝拜它们的造物主。

    它们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被抽干，但这是必要的牺牲。

    它们没有任何反抗，甚至甘之若饴。

    海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时，几只人面鱼身的怪物开始用尾鳍拍打水面。它们破损的鳃裂张合间漏出不成调的嘶吼，却奇异地交织成某种古老歌谣的韵律。

    海上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海妖与海兽。

    这次无需南茜号召，而是它们自发地赶来，为了迎接它们的造物主。

    杰西卡激动得身体颤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实存在的。

    伟大的达尼之神真的响应了他们的召唤，复苏了。

    达尼之神的触手不断在海中拍打，形成了一阵阵足以覆盖大陆的巨浪。

    李恩能够感受到祂每一次拍打流露出的喜悦，就像是一个被囚禁了多年的囚徒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而达尼之神被囚禁的时间更久，恐怕有一万年。

    “吾终于醒来了，孩子，你做到了，吾必须要感谢你。”

    达尼之神看向祂的眷者杰西卡。

    一只触手搭在杰西卡的头顶，想要赐予她永生的力量。

    “伟大的达尼之神，并不是我复活了您，我失败了。”

    杰西卡惭愧地说道，“是泰格的儿子拯救了您，他搜集了您的恩赐物，说服了海妖，共建了祭坛。”

    达尼之神眼眸微抬，注意到了天空中漂浮的李恩，以及巨龙和天使。

    “泰格的儿子啊，看来最后，吾还是借助友人的力量复活了。”

    达尼之神叹息一声。

    “伟大的达尼之神，见到您很荣幸。”

    李恩与天使们降落，落到了一只巨型海兽背上。

    他现在还不是真神，最好还是低调一些，不要飘在天空中，给神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

    说不定达尼一生气，就把自己拍下来。

    李恩鞠躬行礼，并未下跪。

    “说吧，你需要什么？是永生还是力量？”

    达尼之神看着李恩。

    “感谢您的慷慨，但我不需要您的恩赐，我需要您能成为我的盟友，与我一起对抗命运，保护这个世界。”

    李恩说道。

    达尼之神微微愣了愣，惊讶于李恩的说辞。

    片刻后，祂发出了笑声。

    “……对抗命运？你知道对抗命运的下场吗？”

    “如您这般伟大，依旧要承受身体分裂的痛苦。”

    李恩平静说道。

    “是的，为了逃避命运，我沉睡了万年，我的身份被迫四分五裂，这样的代价，还是因为我是神。”

    达尼之神的双眸看着李恩，

    “所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李恩说道，“这也是泰格向您的求助。”

    “泰格？祂怎么了？”

    达尼之神问道。

    “泰格被诸神抓了起来，关押在了诸神之殿，我们需要拯救他。”

    李恩说道。

    “我明白了，但你想要我成为你的盟友，除非你能唤醒莫汉与加日。”

    达尼之神说着，身体缓缓下潜，巨浪形成了一个漩涡。

    祂进入了深海，也带走了所有的海兽与海妖。

    杰西卡也紧随其后。

    南茜回头，深深的看了李恩一眼，最终还是响应了达尼的号召，跟随这位神明离开。

    李恩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知道让达尼答应他结盟并不简单，毕竟对方是神明，而且还是被打压了这么多年的神。

    但祂似乎意外的好说话。

    复活莫汉和加日，即便不用达尼说，李恩也会这么做。

    “菲亚，走吧。”

    李恩伸出手。

    菲亚颔首，跟随他一起跃上龙背。

    亚历山大挥动龙翼，振翅而飞。

    苏菲、桃乐丝、索拉娅与米莉安跟在后面。

    “菲亚，你应该也可以成为天使了吧？”

    李恩问道。

    “是的，成功地复活了一位神明，让我获得了新的词条，只需要找到造神者，我就能成为天使，我相信造神者就在我身边。”

    菲亚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恩，“这才是你让我帮助杰西卡的真正原因吗？”

    李恩保持着微笑，却让菲亚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你做好准备了吗？”

    李恩询问菲亚。

    “实际上还没有，我不知道成为天使之后，我会不会失去更多的人性。”

    菲亚很珍惜自己为数不多的人性，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也发现了，她有点太过于不像个人类。

    “放心吧，菲亚，我不会让你迷失的。”

    李恩说道。

    “桃乐丝的锚点是霍尔家族，苏菲的锚点是绿荫领，米莉安的锚点是革命军，索拉娅的锚点是白骨森林，这是她们成为天使，却依旧保留人性的原因，但我没有锚点。”

    菲亚神色有些失落，“如果我成为了天使，我或许会丧失所有的欲望。”

    李恩看了看菲亚，“你已经错过了你的锚点。”

    他指的是多年前菲亚遇到的那位血族少年。

    “不，他不是我的锚点，他无法让我拥有真爱。”

    菲亚遗憾地说道。

    “为什么不让我的父亲成为你的锚点？你就不能像正常魔女一样信仰我的父亲吗？”

    巨龙亚历山大提议道。

    菲亚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可以让我爱上你的话，你就能成为我的锚点。”

    “菲亚，在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李恩现在可没有心情谈情说爱。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拥有了两位天使老婆。

    “是啊，我不同意。”

    亚历山大可没有给自己再找个妈妈的打算。

    “那我还是做一位魔女吧。我觉得现在的状态挺好的。”

    菲亚微笑地说道。

    月光洒在菲亚淡金色的长发上，让李恩恍惚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也不是不行。

    他伸出手，将菲亚拉进了怀里。

    在亚历山大的龙背上出现了迷宫领域，隔绝了天使们的视线。

    即便是亚历山大也短暂失去了感知。

    她惊讶地回头，发现父亲李恩和魔女菲亚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咦，人去哪里了？”

    “为什么要在迷宫内？”

    菲亚不解地问道。

    “在这里可以改变一些规则，让你多出你渴望的情感。”

    李恩说道。

    “你已经把这里变成了你的神之领域？”

    菲亚有些惊喜。

    “算是一种实验。”

    “那我就是你另一个实验，来吧，我有些迫不及待。”

    菲亚微笑地说道。

    李恩嘴角抽了抽，“说真的，你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拥有情感比较好。”

    “为什么？”

    “担心你会变成痴女。”

    “那是什么？好像还不错。我想体验一下。”

    两人的身体不断靠近，仿佛回到了凯登堡那个夜晚。

    但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菲亚感受到了精神的愉悦，那是名为爱情的调味剂在作用。

    菲亚觉得，如果自己的锚点是神，那么自己一定永远不会失控和迷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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