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塔雷，清晨。

    天还没完全亮透，城市依旧处于乍暗还明的晨曦中。

    经过昨晚一夜激战，反对派民兵组织在城中掀起的暴动暂时压制住了，城市街道的两侧留下的是交火后留下的斑斑弹孔，还有一些已经烧成架子的车还在冒着青烟。

    运送鲜肉的丰田小货车在朦胧晨色中艰难前行，锈迹斑斑的车轮碾过布塔雷城坑洼不平的街道，每一次颠簸都让车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车头灯划破尚未散尽的夜雾，照亮了路边偶尔闪过巡逻士兵的身影。

    驾驶室里，阿米娜紧握方向盘的指节发白，汗水在她深褐色的额头凝结成珠。

    前方，总统府高大的围墙已经隐约可见，岗哨上的探照灯像独眼巨人的瞳孔般来回扫视。

    车厢内，温度正在急剧攀升。

    宋和平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脊椎沟流下，浸透了政府军制服的每一寸布料。

    他的后背紧贴着车厢冰冷的金属夹层板，鼻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那是牛羊肉散发出来的腥气。

    夹层里的空间实在太过于狭窄，柯林斯和他像连体婴儿一样死死贴在一起，粗重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像一条湿热的蛇在滑动。

    “还有两百米。“

    阿米娜压低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

    外面传来卫兵粗暴的呵斥声和枪械上膛的金属撞击声。

    “证件！“

    一个嘶哑的男声吼道：“今天所有进出车辆都要接受严格检查！“

    躲在夹层中的几人呼吸声变得浓重起来。

    万一被发现，自己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对方端起枪来扫一梭子就能要了几人的命。

    咣当——

    车厢门打开。

    有人粗暴地踏进了车厢。

    手电筒的光束像利剑般刺入车厢缝隙，照亮了悬浮在空气中的肉屑粉尘。

    宋和平的食指轻轻搭在格洛克17的扳机上，此时，他的心跳反倒缓慢得可怕。

    这是他在特种部队时就掌握的技巧：在杀戮前将身体调整到最冷静的状态。

    柯林斯的肌肉绷紧了。

    宋和平用膝盖轻轻顶了顶对方，给了他一个无声的警告：还不是时候。

    如果现在开火，他们最多能干掉这个检查站的四个卫兵，但整个绑架行动就会功亏一篑。

    阿米娜的声音突然提高八度：“长官！这些是给总统早餐准备的安格斯牛排！再耽搁就要变质了！“

    虽然这个女人之前显得有些紧张，但此时的她的表现却堪称完美，那种小商贩特有的谄媚中带着焦急的语气，在这种时候很有说服力。

    “您看，这是后勤处的批条“

    沉默持续了令人窒息的一分钟。

    登上车厢的那名士兵显然已经停止了检查，在回头大声向车下的同僚抱怨：“快点儿！我受不了这里的味道了！”

    也许是阿米娜长期给总统府供应食材，这里的卫队士兵也认了个熟脸。

    终于，手电筒的光束移开了。

    脚步声离开车厢，最后消失在车尾。

    “快滚进去！“

    带队的军官不耐烦地朝阿米娜吼道：“直接去厨房，别在院子里乱转！现在是戒严时期，不想吃枪子最好待在厨房里别动！“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阿米娜如逢大赦，连连道谢连连鞠躬。

    引擎重新轰鸣起来。

    当货车缓缓驶过检查站时，宋和平透过缝隙看到一名卫兵正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另一人则若有所思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妈的，刚才我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柯林斯长松一口气道：“咱们第一步成功了。“

    宋和平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锁定在腕表上：05:47。

    距离哈桑的佯攻行动还有十一分钟。

    如果不能有效将总统府卫队的兵力调虎离山，那么自己绑架诺埃尔的行动将会遇到成倍增加的阻力和危险。

    皮卡倒车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宋和平透过夹层缝隙观察着卸货区：两名卫兵站在十米外的棕榈树下抽烟，AKM突击步枪随意地挂在肩上。

    其中年轻的那个正和后厨的人聊着天，一脸傻笑，年长些的则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满脸没睡醒的模样。

    “三十秒。“

    宋和平的嘴唇几乎没动，但柯林斯接收到了信号。

    他们同时调整姿势，像即将扑击的猎豹般绷紧肌肉。

    按照计划，哈桑的行动即将展开。

    轰——

    远处突然传来一连串闷雷般的爆炸声，紧接着是炒豆般的枪响和凄厉的警笛。

    哈桑的民兵准时在总统府隔壁不到一个街区的行政中心区域发动了佯攻。

    爆炸的火光映红了东方的天空，惊起一群栖息在总统府花园里的白鹭。

    卫兵们像触电般跳了起来。

    年轻的那个手忙脚乱地按下对讲机，里面立刻传出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所有单位注意！议会大厦方向传来爆炸声，重复——总统府附近的议会大楼附近发生爆炸，我看到了火光！“

    “各单位注意，民兵组织在外围警戒线附近与我们的人发生交火，看样子他们是要进攻总统府，除巡逻岗位和哨兵外，其余人马上到大门口位置集合！”

    年长卫兵一把拽住同伴的胳膊：“快走！长官在召集所有人了！“

    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向枪声最密集的方向，根本没留意这辆可疑的货车，也忘记了他们是在监视卸货。

    “现在！“

    夹层板内部的扣子被拉起，隔板被轻轻推开。

    宋和平像蛇一样般滑出车厢。

    柯林斯紧随其后，他的战术靴踩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黏腻声。

    江峰和法拉利紧随其后……

    阿米娜瘫坐在驾驶座上，嘴唇蠕动着念诵某种祷词，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厨房旁的一扇小门：“那那边应该没人，是送菜的楼梯.“

    宋和平没有浪费时间去安慰她。

    他贴着墙壁快速移动，政府军制服上的铜质徽章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这套从黑市搞来的仿制品足以骗过普通士兵的眼睛——如果他们有机会细看的话。

    进入小门，旁边连通着厨房。

    厨房里弥漫着肉桂和咖啡的香气，里头有几名身穿厨师制服的人在忙碌着。

    不锈钢料理台上摆着切到一半的水果，一把沾着蛋液的打蛋器还在微微晃动。

    “我们已经安全进入。“

    沿着通道里的楼梯走到二楼拐角处，宋和平按下耳麦通知哈桑。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抽油烟机轰鸣中几乎听不见。

    哈桑的回应伴随着激烈的交火声：“我们已到达总统府西侧街区，和他们交上火了！“

    “你们闹大点动静，让他们多调人过去。”

    说完，宋和平取出总统府的手绘结构图展开贴在墙上，用红外线笔在某个位置画了个圈：“通讯室在二楼东侧，要穿过整个中央大厅。我们分头行动。柯林斯你和法拉利去通讯室，切断他们一切对外联络；江峰，你和我去找诺埃尔，这时候他规矩在自己的房间里等早餐。“

    一行人检查了一下枪支，确定全部上膛并处于待击发状态后，这才沿着楼梯往上走。

    服务楼梯间铺着已经磨破的波斯地毯，每一级台阶都发出不祥的吱呀声。

    刚上到二楼，还没推门进入走廊就听见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外围警戒部队需要增援！反对派在圣马可大街疯狂展开攻击，还点燃了周围的建筑物！那边请求我们马上派出装甲部队支援！“

    宋和平贴着鎏金壁纸站立不动，直到那队全副武装的卫兵像飓风般掠过走廊。

    “动作要快，现在开始对射。”

    他抬起手开始定时。

    其他人也抬手露出手表。

    所有人约好了时间。

    “十分钟。”

    他看向柯林斯和法拉利。

    “你们破坏了通讯室，干掉里头的通讯员后立即来找我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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