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机场，谷明见到了满脸疲惫的程龙。

    前几年还风光无限的人，一部《警察故事》成就经典，现在却显得相当疲惫。

    《飞鹰计划》票房惨败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背叛。

    “他们怎么能那么对我。”

    程龙第一句话，便是浓浓的疲惫。

    谷明当然知道他说什么。

    “可能比起安慰，你现在更需要奢侈的享受和朋友？”

    程龙摊手来了个熊抱，一切尽在不言中。

    半个小时后，二人已来到位于东京六本木区的某座酒吧，嘈杂与纷乱的环境让这里实在不是个适合交谈的地方，但程龙也没有选择去更私密的包间，而是就近选择了吧台。

    “这里热闹，我喜欢热闹！”

    程龙扯着嗓子大声喊，但声音几乎都淹没在酒吧的嘈杂声音里。

    谷明点点头，且不说话，只是和他碰杯。

    “我拿大家当兄弟的，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什么都给了，我一分钱都没有少他们的，结果到最后，还要在报纸上骂我！”

    “十个月！我们在摩洛哥拍了十个月！我要按月给他们付工资的！他们还要背着我在外面接戏！”

    “到底是谁一再的耽误拍摄进度，要用人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啊！难道是我程龙，还是你，还是他们？”

    程龙断断续续讲着，但在人来人往的酒吧里，根本没什么人听得懂他混杂着国粤双语的喊叫。

    谷明抬了抬手，问酒保又要了一杯酒。

    这种时候，只要保持倾听就好了，反正程龙需要的不是安慰，只是倾听，他就是想找个渠道，宣泄一下自己过去那段时间里的全部不满。

    一杯酒接一杯酒下肚，程龙絮絮叨叨讲了很久，最后忽然看向谷明，满脸酒醉后的茫然，眼神也开始变得直愣愣起来，似乎没有焦点。

    “我什么都给他们了，我拿他们当兄弟，我拿每一个人都当兄弟，他们要什么我都给，拍《龙兄虎弟》，一晚上我就花了七十万美元请大家喝酒！为什么最后反倒是每一个人都在骂我？”

    这个问题，谷明没办法回答。

    当然，程龙也没指望谷明能回答他，大概是这句话抽出了他身上全部的力气，程龙最后趴伏在吧台上，渐渐没了声音。

    谷明转着酒杯，看着还剩下的半杯酒，暗暗摇头。

    《飞鹰计划》在摩洛哥取景，前后拍摄了接近一年，消耗投资一千五百万美元。

    票房，一千万美元。

    ——营销号说的三千九百万其实是港币，不是美元。

    换句话说，这部电影不但赔钱，而且赔了大钱。

    原因有很多，算是众说纷纭。

    在摩洛哥水土不服，没打点好当地关系，连制片经理都被抓进去蹲了两个月大牢，以至于最后程龙干脆空运了几吨沙子，带回香江进行后续拍摄。

    飞鹰计划结束以后，程龙就解散了整个成家班，并且挑选人手重组成家班。

    重组之前的成家班算是某种传统的动作班底，但重组之后的成家班，就彻底成为了一个现代化的班底，一切都是按合同办事。

    飞鹰计划拍摄期间，成家班有大量人手出去接私活，并且以片酬不足为由要求程龙按月发放工资，后来为了完片更是改成双倍工资。

    而这一切的结果，就是飞鹰计划这部一千五百万投资，票房一千万的电影。

    至于谁对谁错，众说纷纭，成家班有人回忆说是程龙要求太高，程龙花天酒地不顾拍片等等。

    程龙说是成家班不配合，眼里没有他，不断要工资等等。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的直接结果就是成家班解散，程龙险些告别海外电影。

    谷明琢磨了一下，1992年的话，时间也差不多了。算上投资的时间等等，距离1995年也只有短短三年而已。

    扛走程龙，让田中、小泉安排好他，谷明没睡，转身去了事务所。

    他准备写一个简单的剧情提纲。剩下的东西，交给嘉禾的编剧自己完善。

    《红番区》。

    1995年，程龙正式进入美国影视界的影片。

    ……

    ……

    “我必须得演这个！你要是敢给我钱，以后这个兄弟可就不处了！”

    《人中之龙》片场，程龙追着谷明，再三强调：“我信得过你。”

    谷明停下来，转脸看他，很是无奈：“被兄弟坑过一次还不够？你不怕我再坑你一次？”

    “我丢……你当我是什么，那么好坑啊，值得有谁拿这么好个剧本来，再坑我一次。”程龙反手点着自己鼻尖，表情相当正式：“呐，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得演个角色。”

    谷明瞬间正色。

    “那好，我们就谈谈这一话的事情，这部作品是含有主线剧情的单元剧，每一话讲的故事都是有所不同的，这一话你扮演一个来东京打工的华人，虽然平时不怎么起眼，但有一副热心肠。你因为曾经展示过身手，所以和桐生一马结交。现在桐生一马被追杀，你愿意收留他，帮助他。由此展开这一话的剧情。”

    “市场的萧条，小商品的繁荣，底层人士的人情。这一话的最后，你攒够了钱，准备回老家做生意。”

    程龙沉吟片刻，也郑重其事的点头。

    这个角色听起来设计是不错的，他不怕别的，就怕自己被人坑了，演个典型的乳化角色。

    香江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越接近1997年，有的话就越不能说，有的事越不能做。

    有的人拎不清楚，比如周运发。直到某个特定时间点还在做特定的不能说的特定事情。

    有的人就拎的很清楚，比如程龙。

    1997年之前程龙发表过少许言论，比如准备移民日本等等。

    1997年之后，他比任何人都老实。加上他在业内的地位，成就，人又足够配合，自然就会成为重点宣传统战的对象。

    所以当下程龙也是同样的想法。

    客串可以，但是不能作践他，作践他这个角色，那么什么关系都不可能演。

    好在，谷明给他这个角色还不错，这也是程龙一贯喜欢的角色类型。

    他喜欢演小角色，或者那些身怀大能力，却阴差阳错身怀重任的小角色。

    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小人物的故事。

    新警察故事里扮演的陈国荣算是地位比较高的了，但也是随随便便就会被开除，影片后半段也会失魂落魄。

    或许，当程龙演出一个小角色的时候，想到的便是当初，被罗维带去见古龙的那个自己。

    那年十八，片酬三千港币，站着如喽啰，被古龙当面羞辱：我的本子是给狄龙这样的靓仔拍的，你，不行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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