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成圣，是人仙大道之一。

    凝就法体，说明在这条路上大有精进。

    法体之间，也存在着高下之分。

    姜凡的法体，只是勉强凝就，除了法体本身的威能，不再有更多的变化。

    魃魔真身，是他这个族类的底牌，一如壁虎能够断尾求生，章鱼能够变色伪装。

    故而展露出真身的姜凡，实力将会大幅度膨胀，但他的法体，毕竟只是寻常的法体。

    当然，成就法体者，和平常两个字，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

    只是在张怀丹面前，算不得什么。

    法体之中，阴阳最高！

    可称纯阳纯阳！

    而纯阳有三，张怀丹机缘巧合成就的法体，正是明阳法体！

    姜凡虽然阴极阳生，不过是伪阳而已，撞上张怀丹的明阳法体，许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

    远方，黑管儿只觉张怀丹再次掌握的胜势，心中大喜过望。

    林正和柳平两人，却胡涂了，迷惑了。

    柳平喃喃自语：“怎么会？尸魃竟然被灼伤了！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林正也六神无主：“尸魃本是阴极阳生的神怪，一切至阳之物都对他失去了效果，就是扔进火里烧也不会有任何损伤，他，他怎么会被灼伤？”

    林正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严重的蹂躏。

    恍恍惚惚之际。

    柳平忽然惊呼一声：“等等！”

    黑管儿诧异的看了两人一眼，不过此时的两人，早已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柳平喘着粗气：“有才，他是马家血脉，而那位马家的先祖……”

    林正一个激灵，如同过电一般！

    莫名想到了一些遥远的记载，相传那位立下驱魔马家的先祖，乃是一尊神人降世，体内天然流淌着纯阳的鲜血！

    那样的鲜血，就算是神话中的尸魃，都要为之忌惮！

    只是传了几十代后，血脉的威能大幅度下降，百余年前，克制魔僵都有些勉强。

    但不管怎样。

    如果没有驱魔马家，百余年前的魔僵，绝对会灭掉赶尸一脉！

    此时此刻，连尸魃都被灼伤，由不得两人不多想！

    林正浑身剧震，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条背影，莫非怀丹真人，是马家最初的祖先那样的存在吗？

    ……

    姜凡逼出入侵的阳明之气，灼伤的双掌很快复原。

    没有因此感受到半点轻松。

    一颗心直往下沉。

    张怀丹瞥了他一眼，淡笑一声：“你这魃魔真身，看来也不是随便施展，能够将我逼到这一步，你足以骄傲了！”

    姜凡心中一凛，受到末法时代的限制，证真人者较于古时削弱了不止一重。

    他这样的异类，固然有着魃魔真身这张底牌，可以对同层次产生碾压性的优势。

    然而展露出真身，每时每刻都要消耗本源。

    本源的恢复，又要以年为单位。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展露真身。

    而张怀丹肆无忌惮的催动明阳法体，这段时间的修行算是打了水漂。

    正如姜凡需要消耗本源，他也不想轻易的运转法体。

    在体内阴阳没有达到平衡之前，他全力催动法体，必然向着‘纯阳’大步前进。

    不过眼下，不这样操作，怕是拿不下这个姜凡。

    只要得到玉髓宝棺，后续都可以得到弥补。

    “闲话少说，也许我就是你的人劫。”

    姜凡咬牙，证真人之路，乃是仙路，这条成仙之路，三灾九劫八十一难，时时刻刻有覆灭的危险。

    人劫，正是其中一种。

    或灭其身。

    或乱其心。

    眼前的张怀丹，是他的人劫吗？

    如果早知道张怀丹凝就了明阳法体，他多半会选择避其锋芒。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不要那么得意，我还没有败。”

    话音一落，朝着上方窜去，眨眼接触到地宫之顶，毫无滞涩的穿过，融入大地之中。

    魔僵已经能够在大地中来去自如，堪称大地的宠儿。

    作为一只尸魃，姜凡土遁之术，更是达到返璞归真的地步，俨然大地的一部分。

    寻常之人，想要在大地中找到尸魃的踪迹，比登天还难。

    然而张怀丹又岂是寻常之人？

    他眉头一挑，紧随其后，随意撞穿了地宫的穹顶。

    彼此大战一场，早就气息交缠锁定，尸魃也休想逃掉！

    他仿佛一根无坚不摧的钻头，将土石分开，速度竟比姜凡还要更快三分！

    ……

    两人一追一逃，眨眼之间，气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面面相觑，地宫之中，一滩滩血水凝固了沉默。

    同时，随着张怀丹离开，之前玉髓之棺移位露出的空洞，流淌的黑水再度蒸发出浓郁的阴气。

    “我们……”

    黑管儿张了张嘴。

    马有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脸上浮现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安全了。”

    心中充盈着死里逃生的欢喜。

    无论是张怀丹还是姜凡，光是站在这里，都给人一种莫大的不真实之感。

    两人之间的争锋，旁人别说插手，连观看的资格都不存在。

    此刻的马有才，欢喜之余也倍感恍然，竟然能够活下来。

    黑管儿无言以对，阴气重新弥漫地宫，寒意开始侵袭体表。

    明明更浓烈的阴气，乃至姜凡气息改变了阴气的性质，众人都没有太多的感受。

    可是此刻，这寒意侵袭，居然变得无法忍受。

    黑管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一阵温暖忽然驱散了周围的寒意，隔绝了阴气的影响。

    他两眼微睁，下意识以为张怀丹去而复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林正运起镇尸罗盘庇护众人。

    柳平发出一声惊咦：“林正师兄，这罗盘？”

    镇尸罗盘被金色发丝损伤，只差半寸就要变成两半，威能本是大减，能护住一二人都算不错。

    可眼下不但轻易护住众人，看上去还留有不小的余力。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的事情，难道说镇尸罗盘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

    其他人也察觉到这一点，目光纷纷投来。

    只见林正的神色无比的奇妙，轻抚镇尸罗盘，其中蕴含的力量，远比完好的时候还要充沛浑厚。

    他皱紧眉头，似乎在确认什么，转而苦笑一声。

    “是怀丹真人。”

    黑管儿满脑袋问号：“这怎么又和怀丹真人扯上关系了？”

    林正的回答，实在让他困惑，明明进入地宫的这段时间，张怀丹从头到尾都没有对镇尸罗盘做过什么。

    柳平的眼仁却凝成了一条细线，心里一个突突：“是刚刚……”

    林正沉重的点了点头。

    柳平无话可说，也只有苦笑。

    “真人真是不可思议。”柳妍妍轻声自语。

    马有才两眼大睁：“哪里，哪里会有这么夸张的事情，师父，一定是镇尸罗盘本就威力极大，现在就算受损，也……”

    忽然说不下去了，柳平和林正两人的脸色，不会因为他的质疑而改变。

    心中艰难的消化着结果，苦涩的滋味染遍了心湖。

    张怀丹，真的夸张到那种程度了吗？

    仅仅是几缕气息的散发，就能让魔僵都为之毁灭，就能让赶尸一脉的传承至宝提升威能。

    那一具尸魃，已经是非人的神怪，张怀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马有才脑袋里面乱糟糟的，这时，上方远远传来大地的轰鸣。

    林正面色一肃：“怀丹真人和尸魃交上手了！”

    黑管儿沉声道：“这地宫之中，未必安全，我们应该赶紧离开！”

    不用他多说，众人开始撤离。

    刚走到门口。

    黑管儿折返回去。

    林正也露出恍然之色。

    众人连忙过去帮手，一行人将太阴玉髓打造的宝棺带上。

    沿着阶梯往上，那轰鸣之声越发震耳，犹如雷雨天中滚滚落下的雷霆，令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尸魔窟中，随着玉髓之棺离开，没有了吸收阴气的中心，那一层幽暗已经变淡了许多。

    震耳欲聋的声音传荡不休。

    脚下的大地也似受到惊吓，颤动不已。

    而幽暗光幕仿佛变成了一块幕布，光与暗在上面不断的交错。

    众人听着音声，看着光暗，感受着地鸣，无不是心如擂鼓，仿佛雷雨天中躲在树下的蝼蚁。

    黑管儿定定神：“我……出去看看。”

    在场以他的实力最强，没有人反驳。

    黑管儿深吸口气，定住那不自然发抖的身体，一步走到了幽暗光幕之外。

    等了片刻，那音声与光影并未平息，黑管儿也没有回来。

    柳平心里咯噔一声：“黑管儿兄弟不会是出事了吧？”

    林正面色微变：“有才，妍妍，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出去。”

    马有才和柳妍妍欲言又止，林正却没有给他们答复的机会，大步踏出，柳平咬了咬牙，也跟在后面。

    甫一离开。

    发现黑管儿就在幽暗之外，仰着脑袋望着天空。

    两人刚松口气，还没来得及招呼，强行镇定下的心神，立马飞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那夜幕之下，一条庞大的黑影，仿佛横贯在天地之间。

    高出外界十倍的阴气，宛如百川归海，被他吞入体内，身边无数细小的阴气漩涡，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着力量。

    柳平林正，第一眼就被慑住了，被骇住了。

    这尊黑影粗略一看，有不下十丈之高，俨然神魔在人间的化身！

    也恍然明悟，难怪黑管儿呆在原地，那恐怖的气息，仅仅散发出一缕，就能让所谓的异人高手僵硬、凝固。

    柳平身如筛糠，发出哆嗦的声音：“魃……魃魔……”

    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够战胜的怪物了！

    这个判断，从三人的心里不约而同的升起！

    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判断十分准确，盖因十丈魃魔的对面，并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颗散发出无限光与热的球体，已经看不到张怀丹的身躯。

    他全力催动明阳法体，发出的光芒，不但将夜幕照亮，也令阴气融化。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充斥着三人的心灵。

    “怀丹真人……”

    十丈魃魔砸向光球，光球不闪不避，反而逆流而上，大片光暗交错，映出三人的面孔也是忽明忽暗。

    ‘轰隆！’

    一声巨响，空气在嘶吼，大地在颤动！

    十丈魃魔砸在地上，数十颗大树被生生压断，稍微凸起的土坡也被夷为平地，纵然光阴不能磨灭的巨石，同样化为了碎屑。

    地面，震颤的越发厉害了。

    ‘吼！’

    魃魔怒吼！

    猛烈的音波横扫八方，体表那一个个阴气漩涡都为之覆灭，千万片落叶随着音波飞舞。

    远远观望的三人齐齐闷哼一声，黑管儿的双耳，都流出一缕鲜红。

    三人却恍若未觉，直勾勾的盯着远方的战场。

    心里毫不犹豫的相信，这，已经不是异人之间的战斗，这是古时那些真正的修行者，震动天地的交锋！

    ……

    东方熹微。

    阳气复苏。

    即便是白骨岭中十倍的阴气，也有了退转的迹象。

    光球越发璀璨，如同第二颗太阳，十丈魃魔却越发虚弱，本源接近枯竭。

    持续了半夜的战斗，终于来到了尾声，魃魔真身青黑色的面皮上，也流露出一抹苍白。

    “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发出一声愤然的大吼，却连林叶都无法震落，十丈真身迅速缩水，砸在地面，恢复了人形。

    大片的尘埃灌入口鼻，他忍不住想要咳嗽。

    却瞪圆了眼睛，盯着面前一双脚。

    “结束了。”

    像是死亡的宣判，姜凡勉力抬起脑袋，看到张怀丹冷淡的双眼。

    半夜交锋，他耗尽了本源，无法维持魃魔真身，眼前的人却依旧面色如常，浑然看不到极限所在。

    姜凡咬紧牙关，还在不甘挣扎着：“如果，如果，你修的不是明阳法体，我，我未必会落到这步田地……”

    肉身成圣，是仙路之一，凝就法体，意味着仙路有成。

    虽然阴阳法体最高，击败同境界的存在不是一件难事，但想要击杀，那就千难万难了。

    能够凝就法体，又有几个是易于之辈？

    可惜他作为一只尸魃，阴极阳生到底不是真阳，被张怀丹的明阳法体所克制。

    逃又逃不了。

    打又打不过。

    简直绝望到了极点！！！

    姜凡越想越是不甘，越想越是激愤，回顾这百余年的修行。

    如何能够安然！

    “不要死的这么难看。”

    姜凡一呆，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张怀丹抹去他的生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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