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丹不动声色：“哪里有什么声音？”

    陆玲珑竖起耳朵，听到一大片嘈杂人声。

    “成了？真的成了？”

    “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够看到一尊真正的真人！”

    “不会是在做梦吧？”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陆玲珑眨眨眼睛，倒也没有多想。

    张怀丹不着痕迹的轻嘘口气。

    忽然发现，手心竟然积攒了薄薄一层汗水，他运转元炁，轻而易举的将之化去。

    陆玲珑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张怀丹微微一笑，只见众人已经簇拥着来到近前。

    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还得是陆瑾站出来一步，他饶是不敢相信，上上下下打量着：“怀丹，你真的……”

    张怀丹颔首：“成了。”

    听他亲口说出，围拢过来的众人竟是茫然。

    “诸位，怀丹新证真人，难有余力，从明天开始，龙虎山大宴三日，还请各位务必赏光。”

    苍劲而平静的声音传遍场内，但就算是三岁的孩子，也能听出那声音中盈满的欢喜之情。

    是已经调匀气息的张之维。

    在场众人无不应允，有序散去，只留下一二亲近之人。

    场内一下子变得空旷，张怀丹望向张之维：“师父，总算没有辜负您一番辛劳。”

    张之维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散去过：“也是你根基深厚，方能顺利度过三灾。”

    张楚岚抓住空隙，迫不及待的开口：“丹哥，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棒。”

    张楚岚满头黑线，这算是什么回答。

    “怀丹真人……”赵方旭几人没有离开，看着张怀丹欲言又止。

    一尊活生生的真人，传说中的存在，就站在他们面前。

    谁也无法知晓，这样的存在，会给异人界带来怎样的改变。

    张怀丹不无客气的说道：“烦请赵董事长稍等。”

    赵方旭张了张嘴，带着毕游龙和黄伯仁站在一旁。

    张怀丹轻唤一声：“师叔。”

    田晋中正是满脸骄傲的微笑着，闻声和煦道：“我在。”

    张怀丹上前，抓住那枯槁的双手。

    田晋中微有不解：“怀丹？”

    张怀丹灿然一笑：“师叔难道忘了，我如今证得真人，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帮助师叔治好伤势。”

    众人皆惊，惟有张之维轻轻颔首。

    陆玲珑捂着小嘴惊呼一声：“怀丹哥哥，这是真的吗？”

    陆瑾也大吃一惊：“老田这伤势还能治？这么多年了，异人界的神医都束手无策啊！”

    田晋中也不淡定，身后推着轮椅的张灵玉更是发愣，他旁边的荣山假装不高兴：“怀丹，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张怀丹不答，渡入一道元炁，检查田晋中的身体情况。

    这件事他以前不是没做过，但如今不可同日而语，顿时察觉出很多以往不曾发觉的细微情况。

    周围的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看着张怀丹的眉头忽而紧皱，忽而舒展。

    半晌。

    张怀丹松开了手，神色不是那么乐观。

    田晋中笑着说道：“没事的怀丹，这么多年师叔已经习惯了，不需要为我操心。”

    言语之中，却有些苦涩的滋味，也许方才，他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充满希望。

    张之维轻声开口：“怀丹，你现在刚刚证得真人，境界不稳，还需好好巩固，晋中的事情以后再说。”

    ……

    陆玲珑看在眼里，一阵懊恼：“晋中师叔的伤势真的有那么重吗？”

    陆瑾自失一笑：“我方才还觉得怀丹真的有可能治好老田，现在想来，纯粹是想多了。”

    张楚岚咬着牙：“丹哥已经成为不可思议的真人，难道还是做不到？”

    陆瑾摇摇头：“你不懂，老田筋脉被废，这么多年过去，断掉的筋脉早就萎缩，神仙下凡都不可能给他接回去。”

    这话落在荣山和张灵玉的耳中，心情好不沮丧。

    ……

    在一旁等着的赵方旭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真人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也不甚清楚，毕竟是传说中的存在。

    可张怀丹如果一出手，能让残废了几十年的田晋中好转过来，那别说是他，傻子都能清楚！

    余光扫视，毕游龙和黄伯仁，都抱有和他相似的心情。

    赵方旭心中默默道：‘怀丹真人，就算你证得了传说中的真人，也不能违背常理，让田晋中恢复……’

    “师叔，我有能力续上你萎缩的筋脉，但是……”

    赵方旭忍不住一声惊呼：“什么！”

    毕游龙和黄伯仁瞳孔猛缩，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在场众人也不淡定了！

    “怀丹师兄，你说真的？”

    “怀丹！别搞！”

    “丹哥，我不会是听错了吧！”

    “怀丹哥哥，这也太难以置信了！”

    张之维的目光微微波动：“怀丹？”

    当年田晋中受伤，以天师府的实力，自然是第一时间找了济世堂神医，然而神医也只能摇头。

    怀丹固然证得真人，却和医家异人八竿子打不着，真的能够治好晋中？

    他都有些不信。

    田晋中颤声道：“这是真的吗？”

    张怀丹沉声道：“师叔，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我最多能够做到让你自由活动，断掉的炁脉暂时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重新取回异人的身份。”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呆滞。

    张怀丹继续道：“另外有一条件，师叔，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反而会受到二次伤害，我希望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张之维微讶：“要做到什么条件？”

    张怀丹叹了口气：“抱歉师父，我不能说，我要是说了，等同于让这个条件变得更难！”

    张之维不再多问，在场众人却有些莫名其妙。

    不知道条件的内容是什么，那要怎么去达成这个条件呢？

    而知道这个条件的内容，竟然会让达成条件更难，更是闻所未闻的说法。

    这种话倘若不是从张怀丹的口中说出来，在场之人多半会认为是谁在胡言乱语。

    田晋中深吸口气：“怀丹，不要有顾虑，动手吧。”

    张怀丹反倒犹豫：“师叔，你要不……”

    田晋中笑骂一声：“不要犹犹豫豫，其实师叔这辈子都认了，不过那是因为没有希望，现在有希望，哪能不去拼一把！”

    张灵玉小声开口：“师叔。”

    荣山也低声道：“师叔，要不你多想想。”

    张之维喟然一叹：“晋中，你还是没有看开。”

    田晋中不禁一个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坐在轮椅上修心当然没什么不好，但能够活蹦乱跳的修心，也是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张怀丹斩断犹豫：“好！大家都退开。”

    连张之维在内，众人退开数丈。

    “师叔，请闭上双眼。”

    田晋中给了张怀丹一个信任的眼神，缓缓合上眼眸。

    张怀丹平复心境，很快心如止水。

    抓住田晋中干枯的双手，渡入精纯的元炁，在手腕处着重流连，刺激萎缩的筋脉。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张灵玉自言自语：“师父，你说怀丹师兄会成功吗？”

    张之维不语，只是望着两人。

    荣山低声道：“一定会成功的！”

    ……

    陆玲珑攥紧粉拳，嘴里碎碎念叨：“怀丹哥哥，加油啊，让师叔好起来！”

    陆瑾抿嘴，心情却随着时间流逝而下沉。

    哪里有那么容易，田晋中能治的话，早就治好了。

    真人，也不是万能！

    ……

    张楚岚嘿嘿一笑：“宝儿姐，你说等会儿会不会看到一个到处乱蹦的田师爷？”

    没有回应，他也不在意，宝儿姐的性子向来如此，田晋中不是她的师爷。

    余光一扫，却是吃了一惊，冯宝宝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人，似是魔怔了般。

    “宝儿姐，你搞什么飞机，别吓我！”

    张楚岚惊疑不定，拉扯冯宝宝的衣袖，她依旧毫无反应。

    ……

    毕游龙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赵董，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这种事情太离谱，张怀丹证得真人怎么样，他又不是神仙。”

    黄伯仁也微声说话：“游龙说得对，刚才怀丹真人说要什么条件，但是什么又不说，我看是给自己找借口。”

    赵方旭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张怀丹的实力，张怀丹的奇特，这些年来他从不怀疑。

    可能够治好田晋中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因为随便用脑子想一想，连田晋中这样的情况都有被治愈的可能，那么？

    绝对不可……

    赵方旭浑身剧震：“那是！”

    众人无不失色！

    张灵玉发出变形的声音：“师叔，师叔他的小拇指动了！”

    荣山死命揉搓眼睛：“这不可能，我绝对是看错了！”

    这些年他照料了田晋中不少时日，对他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

    张之维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张楚岚脑瓜子嗡嗡作响：“动了，晋中师爷的手指动了，我没有看错，真的动了……”

    冯宝宝依旧没有反应。

    陆玲珑脸上绽放出如鲜花般鲜艳的笑容：“我就知道，怀丹哥哥一定可以做到！”

    陆瑾喃喃自语：“真人境界，当真有如此不可揣测之神妙！？”

    这实在太挑战常理！

    诚然，真人之难证，犹如登天！

    可怀丹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学过医术！

    ……

    毕游龙呆滞自语：“赵董，真的成了。”

    黄伯仁咽了口唾沫：“怀丹真人，连这样的情况都能治愈，那么其他……”

    赵方旭浑身轻颤，轻喝一声：“伯仁，不要说了。”

    黄伯仁心中冒出阵阵寒意，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一双双眼睛望着场中的两人。

    田晋中小拇指动后不久，无名指也有了反应，紧接着中指、食指、大拇指，直到整只手都在动弹。

    赵方旭心中掀起骇浪惊涛，见鬼一般看着眼前这一幕，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呢喃之声：“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

    持续不断的元炁冲刷下，师叔萎缩的经脉开始恢复，张怀丹如释重负。

    如果之前选择走人仙之路，凝就法体，此刻断然不可能有这般神妙。

    以雷法通天，走地仙之道，同样不会产生现在这种变化。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引来三灾齐至，令暗中之物忍不住出手的辽阔大道！

    天地神人鬼。

    五仙之中，天仙最高。

    天仙者，无所不容，无所不包，囊括万物，直指根源！

    度过三灾，证得真人之后，张怀丹也更深一步的明白，他从此超脱凡俗，踏上这条天仙大道！

    诸多心绪淡下，慑神归一。

    体内元炁波涛汹涌，进入师叔体内又如涓涓细流，一点一滴的滋润，令萎缩筋脉重新焕发生机。

    平静的心湖也有所感悟。

    还是修为不够！

    倘若能够再进一步，踏足真人之上，只怕随手一点，就能让师叔恢复如初，包括那损毁的炁脉在内。

    如果真能走到这条天仙大道的长远之处，生死人肉白骨，一念之间逆转生死，也不会是多难的事情。

    良久。

    张怀丹松开了双手。

    田晋中惊颤的睁开双眼，正见他目光含笑。

    “师叔，动动试试。”

    田晋中第一时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那一直无知无觉，仿佛死物的手脚，重新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他双手撑住轮椅的扶手，一骨碌就站起身来，腿脚忽地一软，往前倒去，一双手搀住了他。

    田晋中激动的不能自己：“怀丹，我……我……”

    张怀丹温和的眼眸，自有抚平人心的力量：“我明白。”

    田晋中顿时生出无限感慨，曾经那个略带顽劣而与众不同的小娃娃，已经走到了他无法想象的高度。

    又敏锐的发现那双搀住他的手微微发抖，田晋中心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简短的一句话：“辛苦你了。”

    张怀丹摇头不止：“能够让师叔好起来，一点都不辛苦。”

    平地里传来一声嚷嚷，陆瑾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嘀咕：“够了，明明知道我眼窝浅，叔侄两个还要玩这一套。”

    张怀丹笑着望去，师父眼中都有些许水润。

    最后面的毕游龙和黄伯仁呆若木鸡，赵方旭自言自语。

    “死树开花，枯木逢春，不可思议……”(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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