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断恶因，善法天子以身入局踏入幻境棋局之内，只见眼前场景倏然变化，再睁眼已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天地。

    眼前的繁华国度笼罩着一层诡异的光晕，雕梁画栋间流淌着金玉堆砌的奢靡，却掩不住街角巷尾若有似无的颓唐气息。那段混沌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场游戏在这片土地蔓延，贵族以人命为筹码，君王视苍生为蝼蚁，一场以“娱乐”为名的屠杀正借由二十八颗宝石的权能肆虐。

    何等荒谬，何等残忍，何等可笑，何等可怜。

    引领他的宫人并不知善法天子的念头，只一昧前行，步伐轻缓，锦靴踏在青石板上却似踩在枯叶堆中，发出细碎而压抑的声响。宫墙高耸，檐角铜铃在无风之中发出幽咽般的嗡鸣，善法天子的目光扫过廊柱上斑驳的血痕，那痕迹新鲜得仿佛刚凝固，暗红的色泽在日光下泛着油光，与廊下悬挂的绫罗绸缎形成刺目对比。

    “大师，我们到了。”宫人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善法天子抬眸，只见前方宫殿巍峨，朱红大门洞开如巨兽之口，门内涌出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混着龙涎香的甜腻，化作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气。他足下微顿，并非因恐惧，而是那股直冲灵台的杀念——幻境虽虚，然众生嗔痴所化的业力却真实可感。

    “有请大师登殿！”

    内侍的唱喏声刺破死寂，回音在空旷的大殿内盘旋，惊起梁上尘埃簌簌落下。善法天子子眉头紧皱拾级而上，石阶冰凉刺骨，每一步都似踏在亡者的骸骨上。殿内群臣垂首肃立，袍服下的身躯微微战栗，唯有王座之上的身影笼罩在混沌光晕中，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

    “自神州而来的法师。”君王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尾音上扬，透着孩童玩弄蝼蚁般的兴味，“那日你劝朕行仁政，说什么慈悲，救世，苍生，可朕思来想去，倒想出个更妙的主意。”

    他随手一甩，木匣“哐当”落地，二十八颗宝石应声飞出。

    赤如凝血的“杀戮”、墨如深渊的“纵欲”、金如烈火的“征伐”、玉如腐土的“奢靡”，每颗宝石都流转着妖异的光泽，两两成对，四列悬浮，宛如四柄悬顶之剑。

    善法天子指尖微动，佛力触碰到宝石的瞬间，只觉一股极恶的欲念如毒蛇般窜入灵台：那是屠戮生灵的快感、沉溺酒色的迷醉、铁蹄踏破城池的喧嚣、挥金如土的癫狂……

    随着君王将这木匣抛出，二十八枚宝石显现的时刻，整个朝堂的气氛变得更为紧张，无声的恐惧在人群之中蔓延，此刻在场的众人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纵欲、杀戮、征伐、奢靡……”

    “二十八颗宝石对应着这四种非同一般的权能，如今我将这至高无上的权能交与法师，并赦免法师在这座城市的一切罪过。”

    “自神州而来的法师啊，当你摧毁这二十八颗宝石，你将获得离开这里的机会，并且达成你心内所愿。”

    君王站起身，光晕随他动作翻涌，露出半边扭曲的笑容，仿佛是在诉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你既然认为我所做的有违天道，更非是善途，那么当你掌握了这份权柄，朕也很好奇法师你将要如何行事。”

    “当然，有一言在先，每当法师取出一颗宝石，摧毁这枚宝石的时限只有七日，七日之后宝石倘若未能摧毁，大师也将领受最为残酷的刑罚，永久的留在此地了。”

    “所以，这局游戏，朕由衷的向大师发起邀请，敢问神州而来的大师，可敢应邀啊，哈哈哈哈。”

    声声回荡，全不见对生命的尊重，只有无尽的嘲弄和对玩乐、欲望的放纵追求，迎着那双眼，面对着无数人的目光，善法天子虽知道眼前不过幻境，却也感受到鼻间愈发浓郁的血腥味。

    ……

    ……

    好残酷的手段……

    有间当铺当中，谈无欲看着这一幕心头同样紧张。

    纵欲、杀戮、征伐、奢靡……

    四项每一项都是出家人的大戒，当这个难题被抛给善法天子，即便是谈无欲也想不到更好的解法，倘若一切真的需要参与这场游戏才能结束，那么参加完这场游戏纵然走出的善法天子，又岂还是之前的善法天子。

    “月才子的心绪，波动了。”李玄霄微笑道。

    五方幻境，每一处幻境都会针对进入幻境之中的人设局，但也有例外，比如善法天子的这一局，则是李玄霄可以引导之下的结果。

    可以说是最适合善法天子挑战的“游戏”，对于善法天子而言，这同样也是最为困难的游戏。

    “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凶险的一关，看到这样的条件，谈某也只觉后背发寒，掌柜巧思，真是令人惊讶，谈某佩服之至。”

    “哈。”

    面对谈无欲的“奉承”，李玄霄口中只是一声轻笑。

    “谈先生的夸赞，真是令人受用，如此倒是越发的令余好奇，倘若你进入这一局游戏，又将引发出何等样的变化了。”

    “哈，这等福气，谈某只怕是，无福消受啊。”

    ……

    ……

    宫殿之上，二十八枚宝石悬浮空中，王座之上的君王低垂着眼，看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善法天子。

    “如何，难道法师只是嘴上说着要拯救众人，却连以身入局的勇气也无吗？”君王缓缓说道：“若真是如此，法师就要承担愚弄君王的代价了。”

    “阿弥陀佛。”

    此时，善法天子缓缓开口说道：“善法天子，愿意替阁下，进行这一局游戏。”

    “哦？”

    “贫僧所见，非宝石之恶，乃人心之惑。”善法天子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纵欲者不知足，杀戮者不知悯，征伐者不知止，奢靡者不知惜。此四物非权能，乃人心牢笼。若贫僧能借摧毁宝石之机，点醒一二迷障之人，纵使破戒，亦是菩萨行。”

    君王闻言大笑，震得殿顶琉璃瓦簌簌作响：“好个‘菩萨行’！那便开始吧，第一颗，你选哪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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