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黛玉(上)
第二日。
窗外鸟雀叫声吵醒了黛玉,她缓缓睁开眼,随后嗅到了一道男人气息,仔细定睛一看,却见那人正在她床上,自己靠在他怀中,被他搂着腰肢儿!
黛玉吓得花容失色,心中诧异至极:“我怎和他睡一处了?!”
仔细再想,是了,定是绛珠要还人情的缘故,她即将魂归离恨天,无以回报梦中欠下的人情,因他是个好女色的,便在昨晚与他睡在一起,从此后再不相欠。
只是这样还人情,却叫她难堪羞臊,心中乱成麻团。
“林妹妹醒了?”
楚延抬手覆在她脸颊上,正想抚摩几下,黛玉却翻身朝向另一侧,口中淡淡道:“从此后我再不欠你的了!”
楚延笑道:“林妹妹是睡迷糊了不成?大清早说这种梦话,你欠我的昨晚都还清了。”
是都还清了!
黛玉心里暗道,也不理会他,任凭他又搂着自己腰肢,身子贴上来,她也只是扭了扭身子,并不相就靠入他怀中。
可他却凑过来,在她脖颈间嗅了几下,黛玉察觉后,脸上再次涨红,羞恼的推了他几下,却被楚延欺着压上,几欲要亲到她脖颈。
恰好这时晴雯和紫鹃几人进来,见到两人床上“打闹”,都是脸上一红。
香菱忙说:“陛下,林姑娘,该起床了。”
黛玉满脸通红的从床上坐起身,穿上鞋子,捡了放在窗边椅子上的两件衣裳,急匆匆往外逃走。
紫鹃看了两眼皇帝,才匆匆跟上姑娘来到西屋寝室里。
姑娘独坐在屋里许久。
既没有哭,也没有闹,紫鹃说话,她也不理会。
等到皇帝出门去,玉钏来询问她们需要什么,姑娘才渐渐回神,眼中有了泪水,默默垂泪。
“姑娘……”
紫鹃一时不知道怎么劝,以为昨晚上黛玉已被皇帝宠幸,今早起来失魂落魄是应当的。
黛玉纤手抹着眼泪,哭着说道:“你昨晚怎不叫醒我?独留我在昏君屋里,被他那般欺辱!”
紫鹃忙说:“昨晚我和陛下都叫了姑娘,姑娘却没醒,他就抱着姑娘回房了,我想劝阻却又劝不动皇帝……”
黛玉怔住,泪眼婆娑的看她,最终一叹,以衣袖掩面道:“我本想以清白的身子回扬州,谁知天意作祟,到底是不能够了,我也不怪你,只恨……”
到底要恨谁,她也说不出来。
紫鹃劝慰道:“如今这样,姑娘也别多想了,皇上对姑娘们怎么样,不止我看到,老太太和太太也看在眼里,颇为姑娘欣慰,姑娘从此后就别多想了罢!”
黛玉泪流不止,最终惊动了香菱晴雯她们,几人都来劝过,因担心还会惊动其他人,黛玉才勉强止住泪水,起身准备更衣。
只是。
香菱看了又看她后,忽然说道:“林姑娘昨晚未被陛下宠幸呢!”
黛玉蹙起两弯眉毛,疑惑的看向她。
香菱脸上一红,悄悄跟她和紫鹃说了男女之事,却也不敢说得十分明白,只含糊的说:“陛下要是宠幸了姑娘,姑娘身子骨定会酸痛不已,身上也会有齿印。”
黛玉皱眉半晌:“他要吃人不成?哪来的齿印儿。”
香菱羞着笑:“等日后姑娘就知道了!”
说着就出去了。
紫鹃长舒口气,悄悄笑道:“可见是我们误会他了。”
黛玉冷笑:“哪个是他?他是哪个?”
紫鹃笑道:“姑娘别来笑话我,昨晚上皇上可没有动手动脚的。”
黛玉又是一叹,心中虽喜,却又羞愧着。
所叹者,近日之种种叫她烦恼;所喜者,自己将要去世尚且还能留住清白身;羞愧者,是她年轻无知,错怪了那人。
可又暗暗想着:人常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虽未与他有了夫妻之事,却也与他共眠一晚上,到底是半分夫妻之缘。
转而再想到:是我前世自作主张?不知我之魂魄离去后,天上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想罢,黛玉收了凌乱的思绪,梳妆打扮,回了潇湘馆。
一日无话。
仍旧有湘云、宝钗、宝琴等人来找她聊天解闷,黛玉也与她们说笑顽闹。
下午,仍去给老太太请安,湘云她们去养心堂时,黛玉寻了个借口避开,回了潇湘馆。
夜里睡了一觉起来,却见枕头湿透了。
紫鹃端了水进来,见状叹道:“姑娘又哭了一晚上。”
黛玉道:“我不曾哭。”
紫鹃笑道:“还说谎呢,瞧瞧你脸上是什么?”
黛玉伸手一摸脸颊,清泪正断断续续的从她眼中流出,她吃了一惊,忙去照镜子,见镜中自己双眸带着血丝,泪流不止,好似正在悲泣中,哭得梨花带雨模样,可她分明并没有哭。
刹那间,她明悟于心,知道梦中事即将应验。
梳妆完毕,紫鹃劝她几句后出去了。
黛玉独坐在房中,默默流泪,也不知多久,紫鹃进来后见她这样吓了一跳,忙过来再劝。
黛玉道:“我身子有些乏了,今儿有人来你只说我病了,歇息半日就好。”
说着回了床上背对着躺下,只给人一个柔弱易碎的背影。
紫鹃以为姑娘是感伤昨晚的事,见她并未气喘咳嗽,便又出去了。
至中午时再进屋,却见她仍旧躺在床上,脸颊上清泪不断,紫鹃方才被吓到,说要去告诉老太太。
黛玉坐起身流着泪朝她赌气说:“你要还念着我的好,就别去跟人说这事!”
紫鹃忙道:“这是什么道理?没有谁是一直哭的,人说只有糊涂人才讳疾忌医,姑娘也病糊涂了不成?”
黛玉擦着眼泪道:“我知道自个的事,不是人力能相抗争的,说了只会徒增伤感。”又道:“你别管我,好赖明儿就知晓了。”
说罢又病恹恹的躺回床上。
这一回紫鹃不敢再出去,陪坐在屋里,自顾自的说话劝解姑娘。
过了一会,起身去看她,见姑娘在床上仍旧泪流不止,不见半分好转迹象,心中有八九分信她了:
这事太过离奇,姑娘往年虽也悲春伤秋,却从来没这样哭个不停的,只见眼泪流,不见抽噎声。
又待了一会,紫鹃终于坐不住,出门去叫雪雁来,悄悄跟她说:“你去跟皇上屋里的丫头说,姑娘有些怪病,许是熬不过今晚。”
她想起了昨儿姑娘给她一百两的事。
雪雁听后,吓得脸都白了,慌忙一路跑去养心堂,寻晴雯说了这事。
晴雯也唬了一跳:“昨儿还好好的,跟陛下在床上嬉闹,怎今日就不中用了?”
雪雁直摇头。
晴雯忙出门去,抬手叫了几个太监来,他们过来后,又皱眉道:“怎只是你们?罢了,随我出门去一趟梨香院!”
太监忙说:“姑娘可有要紧事?陛下在外头处理政事,若没急事吵扰到陛下,可就……”
“我自有主张!”
晴雯匆忙从后门走,雪雁拽了一个宫女来,拜托她去潇湘馆跟紫鹃回句话,自己则是跟上晴雯。
二人出了园子后门,果然见到一群人,也分不清谁是太监哪个是大臣,只知道拿刀带剑的是侍卫,二人却也不管,径直进了梨香院内。
“晴雯姑娘来做什么?”
夏守忠自然是认得她的,忙问道。
晴雯道:“你快进去跟陛下说,园子里有事情!我要进去跟陛下禀报!”
换做是前朝,夏守忠才不管这些宫女的话,但今上却不同,他只管进去禀报,要罚也是罚晴雯,不干他的事。
于是夏守忠赶忙进屋,在几个来觐见的大臣注视下,悄悄说了这事。
楚延挥了挥手,示意几人先退出,再让晴雯进来。
等见到晴雯和雪雁,他立刻猜出是跟黛玉有关。
晴雯赶忙走上前低声道:“陛下,紫鹃派雪雁来说,林姑娘不中用了。”
楚延微微皱眉,问:“可有说什么?”又吩咐夏守忠道:“去叫太医来梨香院等着。”
晴雯摇头说没有。
楚延起身道:“随我回去。”又吩咐今日值守的翰林学士:“若是朕一个时辰还没回来,叫等候的大臣回去,明日再来奏事。”
“是,陛下!”
话音刚落,楚延就已走出门,身后晴雯都跟不上他,只能一路喘吁吁的跑着,并亲眼见到不少大臣从梨香院各屋出来,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晴雯这才吃惊的想到:“皇上果然是九五之尊,一举一动都牵扯到不知多少人,他们还不知道怎么传今日的事呢,宫女们说后宫之事也牵扯到朝廷,可见她们没有骗我!”
晴雯雪雁和太监们一路跑,方才勉强跟上楚延步伐。
这一路急走,自然是惊动了园内不少人。
来到潇湘馆。
楚延进去,很快见到了背对着人侧躺在床的黛玉,伏低身子看她脸,见还有几分血色,才放下心来。
黛玉察觉有人,扭头见是他后,又怄气似的侧过头:“你来做什么?”
楚延坐她床上,笑道:“你家紫鹃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
黛玉道:“我没病着,多谢你来关心我。”
紫鹃这时小声说:“姑娘哭了一日,还说没病呢。”
楚延一愣,伸手将黛玉扳过来,果见她枕头和竹席上一片湿痕,不知哭了多久。
因叹道:“林妹妹这是何苦。”
黛玉推他道:“不干你事,多谢你来看我,你且回去,让我休息半日就好!”
以她气力,自然是推不动高大的楚延。
他问紫鹃:“你家姑娘起床就哭到现在?”
紫鹃点头,仔细说了从昨晚到今日的事,连香菱那番话都未曾隐瞒,楚延因此笑起来,抚摩黛玉带着泪痕的脸颊:“林妹妹竟不信我,该不该罚你?”
黛玉扭头又回去躺下。
过了今日,他想罚也罚不着了。
紫鹃想劝,可又见皇帝在,想着或许两人待一块会好些,便拉着晴雯出门去了。
楚延想了想后,问道:“是前天那封信?”
黛玉恼道:“不干别人的事,偏你多心来问,你今儿处理完政事没有?我不敢留你!”
楚延说道:“晴雯来跟我说你不中用了,我吓了一跳就回来了,你且放心,天下少一天皇帝也不会乱。”
黛玉冷笑:“果然是昏君,今儿少一天,明儿也少一日,最后朝会也没了,你只厮混在宫里几十年不出去。”
楚延笑道:“我可不是贾万历。”
他看着黛玉反应,见她没恼也没羞,又笑道:“难道林妹妹听不出我话?”
黛玉猛地坐起身,纤手抹着眼泪朝他笑:“这有什么难听懂?不过是说贾宝玉和万历皇帝,你自以为聪明,还拿话来激我!”
楚延看了她半晌,看得黛玉低下头去,才伸出手擦拭她脸颊,皱眉道:“果然是稀奇事,无悲无喜也泪流个不停。”
黛玉抬眸看他一眼:“我为什么泪流不止,难道雷击高塔生的人掐算不出来?”
楚延哑然失笑,“竟是这样!”
因站起身,仔细苦思其中关键,在黛玉房中踱步,又回头看她。
黛玉默不作声,泪眼朦胧中,看他在房里走,方才一心等死如死灰般的思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泪水仍流个不停,却已不是她所能止住的。
“你可曾梦到她?”楚延问。
黛玉叹道:“多谢你关心,只是你不必再问,此乃天意注定,人力不可为之。”
楚延道:“我却不是人,是神人,是天子。”
黛玉笑道:“我知道有两个天子,一个叫重乐公,一个叫安乐公!”
楚延也笑起来:“他们既被我所囚,那就是假的。”
说笑间,黛玉的脸颊上仍有泪珠儿滚落,这副奇景让楚延再次确定,她的确是到了“泪尽而亡”之时。
按理说,绛珠命运中泪尽而亡时,是怀着悲伤忧思而死,只是被他一番搅合,命运变化,黛玉虽仍流泪,却没有太多忧思情绪。
见他如此,黛玉又道:“多谢你为我费心,待我死后,你派人将我送回苏州,其余事,再不求了。”
楚延道:“你想死,我还不让。”
黛玉朝他气恼看去,又笑着躺下,任凭泪水在两颊滚落,双手搭在腹上,口中说着:“皇帝能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死不死?你叫我不许死,我如今偏要死,看你如何救!”
又道:“你别叫太医来,那些太医来为我看一次病就得折腾许久,我今儿嫌累了,再不看什么太医的!”
楚延坐下,说道:“你放心,我不叫太医。”说着,叫晴雯来,吩咐道:“去跟夏守忠说,让梨香院的大臣和太医回去,朕今日不再处理政事。”
晴雯看躺着的黛玉一眼,才出门吩咐太监,把夏守忠叫来。
黛玉起身看他:“你果真要做昏君了!”
楚延道:“说了一日没有皇帝也不打紧,你不要往心里去。”
黛玉又赌气躺回去,仍旧是背对他。
楚延又问她一些事情,都得不到回答,拉着她身子让她转过来,见她仍旧哭个不停。
黛玉却也没有恼他,只是病恹恹的,不知是不愿多说话,还是没气力和他顽闹了。
楚延将黛玉抱着,她也不曾拒绝,任凭施为,只要不动手动脚的。
“唉,果然了不得了。”
楚延叹道,将她放回去。
黛玉抹了抹眼泪,笑问:“才刚说大话的是谁?”
楚延一笑,叫紫鹃拿几块手帕来,坐床上为她拭泪。
黛玉扭过头去:“我不要你来,以免又欠你人情!”
这时,紫鹃忽然翻出两块旧手帕来,因诧异道:“这不是姑娘的帕子,倒像是宝二爷的,竟放这儿许久。”
楚延看过去,黛玉忙下床夺了那两块帕子,又重新放回去,回头用泪眼看他一下,定定的站在那,倒像是做错事了似的。
楚延笑起来,朝外喊道:“晴雯,你进来。”等晴雯进屋,又问:“你当初可是替贾宝玉给林妹妹送过两块手帕?”
晴雯点头道:“是送过,还送了两回。”
楚延顿时奇怪:“怎么送了两回?”
黛玉恼道:“你早知道了,还来问做什么?”
说着又回床上赌气的躺下。
晴雯一笑,来楚延耳边悄悄说,女儿家吐气如兰,让人耳朵有些痒痒的。
楚延点头,笑着让她出去。
黛玉背对他道:“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拿我取笑,我成了皇帝后宫里解闷儿的顽的!”
楚延道:“我什么时候拿你们顽儿了?要说有,那也是你凤姐姐。”
“呸。”
黛玉啐他一口,知道是那些下流的事情,又恼道:“凤姐姐就不入你的眼,你偏要戏弄她?哪日我们也不入你的眼,你也来戏弄我们!”
楚延半晌才说道:“人和人不同,你凤姐姐行事火辣,不出手拿捏她,她就给你蹬鼻子上脸的。你们却不同。”
黛玉不说话了。
楚延又坐了一会,忽听外面来人,便说道:“你宝姐姐她们来看你了,等会恐还会惊动你外祖母她们。”
黛玉道:“我不想叫她们伤心,你替我遮掩过去可好?”
楚延笑道:“你求我时候就低声下气,没事时候又一句话不说,换做别人,早就恼了你。”
黛玉起身笑道:“你也恼我,我还乐得干净!”
“林妹妹真这样想的?”
“……”
黛玉不作答了,起身对镜整理妆容,眼泪虽止不住,却不至于难看。
楚延道:“你最好躺回去装病。”
黛玉一听觉得有道理,忙又回去躺下,装作伤心难过的样子。
楚延一笑,这才让人把湘云她们叫进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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