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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爸爸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从江阳房间离开,拿着两份合同回到自己房间。

    刘浩纯关上房门,身上的力气一下子泄掉,后背缓缓贴着门滑坐在地上,膝盖蜷缩到胸口。

    心跳砰砰砰的加快。

    手指神经质地反复摩挲翻阅江阳给的两份合同,依旧不敢相信是真的。

    做梦一样。

    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艺考生,居然真的拿到了江阳公司对待艺人条件这么优渥的合同。

    甚至还有《择天记》的角色合同。

    刘浩纯脚指在拖鞋里蜷缩又舒展。

    无意识宣泄兴奋。

    突然把合同贴在脸上,晃动脸颊蹭了蹭,使劲闻着纸张墨迹味道,才相信这是真的。

    手机发出叮咚一声,QQ消息提示音。

    [美少女战四]群里,江阳发消息:[“@全体成员,超跃,曦微,起床了,中午的航班。”]

    杨超跃回复一条语音消息,语调慵懒:[“十二点多的飞机,现在才7点,催什么啊,真的跟我爹爹似的。”]

    江阳回复:[“怕你再睡就睡过头了。”]

    杨超跃没回。

    田曦微冒泡,发一条语音消息,带着浓浓的困意:[“超跃,把江阳踢出去,吵死了!”]

    江阳坐在房间的布艺沙发上,看见群里杨超跃和田曦微的回复。

    翘着的二郎腿晃不起来。

    刚刚刘浩纯表现得多好,对自己要多尊敬有多尊敬。

    偏偏自己公司这俩姑娘越来越不把他这个老板放眼里了。

    真是跌份。

    他打字发消息:[“什么态度你们两个,我演过你们的爸爸,爸爸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田曦微回复语音消息,带着浓重的雾都腔调:[“我回屋头心头烦,就冲我老汉儿发火,吼他一顿。”]

    杨超跃回一条文字消息:[“我从小就不听我爹爹的话。”]

    两个反骨仔。

    上梁不正下梁歪。

    杨超跃没带个好头,田曦微越来越放肆了。

    之前打杨超跃屁股还是打轻了。

    下次不能用拖鞋打,要用锅盖。

    江阳从群聊页面退出,点开刘浩纯的聊天框。

    关键时刻,还得靠刘浩纯这个公司的编外人员。

    自己这个老板当得是真窝囊。

    刘浩纯发觉群里,江阳没有给自己安排任务,继续翻阅合同。

    上面大概内容,都记着,但就是想多看看。

    看着看着,眼眶逐渐泛红。

    没有流泪。

    喜极而泣的临界状态。

    手机屏幕亮起,又收到一条消息,是江阳发来的:[“浩纯,能帮我个忙吗?”]

    刘浩纯条件反射挺直腰背:[“能的!我现在有空!”]

    江阳回复:[“你叫一下超跃和曦微起床,怕她们睡过头,我去一趟中戏回来就要去机场了。”]

    [“好的。”]刘浩纯秒回。

    刘浩纯办事,江阳放心。

    收拾好行李,到前台退房,江阳把行李暂时寄存在酒店大堂。

    坐上酒店安排的车,前往中戏。

    从酒仙桥路,往北五环开。

    车子经过仙桥路与万红路交叉口时,江阳偏头向窗外看去。

    街边是798艺术区北侧,由老工业厂房改造的办公楼。

    顶层天台有钢架结构和涂鸦墙。

    天台边缘没有护栏。

    有个身影坐在钢架上,江阳没有多看。

    忽然意识到什么,用手机飞快的拍了一张照片。

    把那个身影放大。

    是个穿铆钉皮衣的青年,手里拎着半瓶矿泉水,刘海被风吹得歪斜,低头盯着底下的街道。

    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江阳让司机停车。

    抬头看一眼天台上的青年,嘀咕一句:“以后有机会从小花身上薅到编曲属性了。”

    江阳迈步往老工业厂房改造的办公楼走去,演技属性全开。

    天台上的青年,已经没坐在钢架上,而是来到天台边。

    直到手里的半瓶矿泉水没握稳,掉在地上,他才发觉,自己的手腕又控制不住的发抖了。

    抑郁症躯体化症状。

    弯腰捡水瓶时五指张开又痉挛般收拢,像在抓空气。

    另一只手用力压住腕部。

    忽然感觉胃部一阵痉挛,喉结剧烈滚动,脖颈青筋暴起,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吐完后无意识用袖子擦嘴,布料沾上黄色胃液。

    早上没有吃东西,只喝了一杯水,吐出来的都是胃酸。

    从兜里掏出一板铝塑板封装的度洛西汀,已经吃了一半了。

    医生开的处方药。

    可以缓解自己慢性肌肉骨骼疼痛的躯体化症状。

    就着水,吞服下去。

    药物能缓解疼痛,但治不好不想活的念头。

    回想之前的经历。

    2007年,通过《加油!好男儿》选秀出道,而后跨界尝试当演员,参演了《陆贞传奇》。

    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

    也成为了爸妈的骄傲。

    怎么会一步一步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早上起床,去外头走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来天台看看。

    一点也不想死。

    只是不想活了。

    抑郁症不是悲伤,而是连悲伤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没法在舞台上唱歌,没法拍戏,最怕的是,爸妈知道自己的情况。

    很热爱这个世界,但就是感觉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拖着自己,往看不见的深渊拽去。

    笑着对所有人说‘我很好’,镜子里的自己早已锈迹斑斑。

    忽然感觉脚底发悬,才意识到自己往前迈了一步,连忙缩回脚步。

    后退几步。

    掏出手机,分散一下注意力。

    点亮屏幕,发现有二十二个未接来电。

    全是妈妈打来的。

    查看记录才发现,昨晚睡觉前,凌晨三点多,误拨了妈妈的电话,后来睡着了。

    睡眠很浅,调的是勿扰模式。

    还有一堆妈妈的微信消息。

    点开,一条一条查看。

    3点50分。

    [“梁梁,怎么了,妈妈刚刚在睡觉,没接到你电话。”]

    4点15分。

    [“能回复一下吗,妈妈的宝贝。”]

    5点整,是连续两条一样的消息。

    [“梁你怎么了?”]

    [“梁你怎么了?”]

    5点14分。

    [“我没有你朋友的联系方式,怎么才能知道你平安的消息。”]

    [“梁梁你还好吗,上次和你视频感觉你不太对劲。”]

    [“妈妈的宝贝。”]

    5点40分。

    [“梁,能给我报个平安吗?”]

    然后是一个未接通的语音通话。

    5点59分。

    [“宝贝,能回复一下吗?”]

    6点30分。

    [“梁你说话呀。”]

    6点59分。

    [“你不会想不开吧。”]

    看见这条消息。

    定格在‘想不开’这三个字上好几秒,瞳孔被屏幕亮光刺痛。

    拇指反复划拉消息列表,像在触摸母亲收不到他消息的焦虑。

    7点24分。

    [“宝贝你到底怎么了?”]

    [“想看见你回妈妈的消息。”]

    [“儿子。”]

    一条条消息看下来,他眼眶发红,想给妈妈发视频。

    往周围看一眼。

    锈蚀的钢管上挂着褪色横幅,写着‘安全生产200天’的字样。

    意识到这个地方,不适合给妈妈视频,会更让妈妈担心。

    手腕抖动的症状,还没消退。

    不能让妈妈看见。

    妈妈的每一条未读消息,都是坠入深渊时抓住的藤蔓。

    他打字发消息:[“我昨晚睡觉不小心碰到手机了可能是,我没事妈妈。”]

    后面跟着一个拥抱的表情。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颤抖。

    收到妈妈的回复:[“没事就好,妈妈可担心死了。”]

    紧接着是妈妈的一条语音消息,魔都腔调很浓:[“侬在北平还好吧?能给我回一条语音消息吗?”]

    他发语音消息前刻意清嗓子,声带挤压出虚假的明亮音色:[“我过得蛮好的,每天都很开心。”]

    妈妈文字消息发过来:[“过得好就好,今天早晨可把我吓坏了,联系不上你,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是不是把你吵醒了,不会生妈妈的气吧。”]

    [“我有啥子好气的,侬不要担心我,我样样都蛮好的。”]

    语音消息发过去后。

    他嘴角抽搐般下垂。

    每一次发作的症状,都是压垮他的稻草,妈妈的每一条消息,都是拉回他的绳索。

    和妈妈聊了一会儿。

    熄灭手机屏幕。

    低头看向自己还在微微发颤的手腕。

    他忽然抬手,咬自己的手腕。

    牙齿先试探性轻抵皮肤,突然发狠咬下。

    咬出齿痕,试图用疼痛来对抗自己的躯体化症状。

    也用疼痛证明自己还活着。

    因为能想象到,如果有一天,自己没控制住,离开这个世界,妈妈一定会特别难过。

    皮肤渗出血渍。

    不知道是在药物作用下,还是在疼痛刺激下,手腕颤抖有所减缓。

    他对着伤口轻笑,笑着笑着变成缺氧般的抽气。

    症状有所缓解后。

    忽然听见脚步声。

    他偏头向天台入口方向看去,看见江阳迈步进来。

    穿着灰蓝色的牛仔裤棉服,领口磨出白边。

    内搭一件起球的藏青色高领毛衣,领子松垮变形。

    裤子是黑色涤纶休闲裤。

    膝盖处洗得发亮,裤脚磨成毛边。

    脚上穿着仿匡威帆布鞋,脏得像很久没有洗过。

    前额有着油腻板结的刘海。

    眼周有青黑色的眼袋浮肿,下眼睑泛红。

    额头,鼻翼泛油光,脸颊两侧干燥起皮,是长期失眠,作息不规律,内分泌紊乱的症状。

    服装是江阳找办公楼里的人临时买的,妆容也是临时化的。

    目光对视上的那一瞬,他微微错愕。

    因为那是一双,对生活毫无希望的眼神,这双眼神,自己经常看见。

    和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注意到江阳的手腕,也在发颤,佝偻着背,肩膀偏歪,嘴唇干涩,同样是抑郁症躯体化的症状。

    目光和他对视一瞬,就掠过。

    看着他身后,空空荡荡的天台。

    他咬手腕的牙齿缓缓松开。

    下颌仍保持紧绷。

    佝偻的背不自觉地挺直几厘米,直勾勾的盯着江阳,脸上带着笑,试图打个招呼:“吃饭了吗?”

    闻言。

    江阳目光看过来,笑道:“吃过了,你呢?”

    “还没呢。”

    短暂的沉默。

    看见江阳的步伐没有停下,他努力的组织语言。

    本就不善言辞,和陌生人说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别人看不出来江阳的想法,但他能看出来,江阳想死。

    未必是主动想死。

    而是在抑郁症躯体化的控制下,不想活下去的念头越来越强。

    “长得挺帅的,感觉你很面熟,我们说不定见过,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挤出一句话。

    放缓步伐,向江阳走去。

    “哥,好老套的搭讪套路,我不搞基。”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我叫江阳。”

    江阳笑着应道,步伐略微放缓,没有停顿:“你叫什么?”

    “我叫乔任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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