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如此。

    至少锦衣卫的调查是这样的。

    而沈图接下来的动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选择自首，将这件事情捅了出来。

    这绝对是众人最无法理解的一种行为了。

    答应和镇江知府合作，商社进驻镇江是双赢的局面，不违反任何一条朝廷律法。

    而将这件事捅出去，沈图不仅自身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无法脱得了干系。

    这样一个选择题，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该如何选择，沈图为什么要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站在上帝视角的方永猜测，沈图或许是害怕自己胜过了害怕他们……

    总之，沈图卷进了这场私自改稻为桑的案件中。

    陆家自以为做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马脚。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们家所为，但只要关键证据指向沈图，他们便可免受大部分的牵连。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在调查中，出现了一系列的巧合。

    一些本不该出现的线索浮出水面，最终将线索指向了陆家。

    陆家的三少爷甚至大义灭亲，为了正义，亲自站出来指认他的父亲。

    而沈图，只是无辜的，被下属利用的商社社长罢了。

    只是，真的是无辜的吗？

    方永看着跪在下面的沈图，思考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发难。

    此人有才华，有能力，也知进退。

    唯一让方永感到不好的只有一点。

    那就是沈图有些太小看他了。

    方永从来都不是什么冷酷无情的帝王，亦并非卸磨杀驴的存在。

    只是外界一直对他有所误解。

    程范、忠顺王：“你特么……”

    手下官员贪财、好色，或者贪恋权利、贪图功劳，亦或者如沈图这样，想要做成一番事业，这些东西方永都可以容忍。

    只要按部就班的行动，不违背他的意愿就行了。

    沈图其实完全不需要做这些画蛇添足的东西。

    只需要上一份折子，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和遇到的困难说出，方永自然会帮他解决。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精心打造的计划来谋求生路，就好像他已经到达绝境，要逆天而行，胜天半子似的。

    可是方永根本没想把他怎么样。

    不知不觉中，方永似乎和下属已经有了隔阂。

    难以再无障碍的交流了……

    “起来吧。”

    方永开口道。

    跪在下方的沈图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他站起身来，心中的忐忑消散大半。

    看样子，他已经成功从死局中脱身。

    此前，他致力于组建国家商会。

    沈图认为只是一种区别于效率低下的旧官僚体系的先进制度，以资产为基础运行的商会模式将不会再局限于血脉出身，可以让他以商人的身份做出一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

    当然，这一举动进行的同时也能让他得到巨大的权利。

    不过上书多次却始终没有得到方永的同意。

    于是沈图选择私自组建商社。

    所谓商社，其实和国家商会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体量上有些差距。

    简单来说，就是国家商会的雏形。

    沈图最开始的想法非常单纯，他想要靠商社做出一番事业，向方永证明这一体系的优越性。

    最开始确实如此。

    在商社的帮助下，金陵和周边城市的产业迅速恢复发展。

    这是沈图最志得意满的时候。

    然而随着商社的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商户加入扩张，他发现自己亲手建立的商社开始有着脱离掌控的趋势。

    商社建立的初衷是为了减少无意义的竞争，合理的利用资源，但随着商社的发展，商社本身成为了最大的竞争者，将所有资源快速垄断。

    商社的运行模式是完全逐利的，为了追逐利益，商社的扩张快速增长，期间甚至不介意践踏规则，违反道德，乃至触犯律法。

    为了扩张，商社成员主动使用各种手段打压普通商户。

    那些普通商户面对商社这样的庞然大物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沈图尝试通过管理来停止这种行为。

    但是收效甚微。

    甚至他自身的权利也被动摇。

    短时间内他还可以通过社长的威望来管制住商会的扩张

    但这种办法不能长久维持，如果继续下去，要么他也加入扩张的行列，要么和商社站在对立面，最终权力被商社的其他成员架空。

    这两条选项无论哪一条都不是沈图想要看到的。

    更加重要的是，随着权力的扩大，沈图隐隐察觉到了身边的一些锦衣卫和淮阴军的踪迹。

    他是个聪明人。

    一些细微的蛛丝马迹已经让他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人在高处注视着，默默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之前的两个选项，无论哪一个都是死路一条。

    被社员架空的话，由他一手建立的商社必将走向无法回头的路线，最终犯下大罪，被淮阴军消灭，他作为商社的缔造者不可能逃脱的了干系。

    而加入扩张，成为掌舵者的他同样会被众人推举着一步步跌入深渊，结局恐怕比前者更加凄惨。

    沈图从来没有考虑过方永会顾及旧情，饶他一条性命。

    一个从水匪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诸侯，又怎么可能心慈手软？

    沈图只能想尽办法求生，逃脱必死的结局。

    如果一个炸弹，不断长大，迟早都要爆炸，这个过程不可逆的话，该如何将风险降到最小？

    答案是主动将其引爆，让其提前爆炸。

    商社就是这样一颗炸弹。

    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事。

    沈图设计了不止一个方案，引诱了商社内的各个家族，最终，贪婪的陆家最先上当，沦为了引爆炸弹的导火索，成为了沈图求生的牺牲品。

    沈图在这一事件中，犯下的最为严重的罪过就是违抗王命，私自结社。

    但是方永只是否定了他组建国家商会的政策，并没有明确禁止他组建小的商业社团。

    所以这一罪过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过错，商社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所谓的“改稻为桑”也并非他所为。

    沈图认为，如果方永不是特别想要杀他的话，他应该是可以活下来的。

    但如果方永非要杀他的话……

    那他能有什么办法。

    胜天半子，方永就是那个天。

    以方永如今的势力，一心想要杀他他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一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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