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黎姝会毫不犹豫的选霍翊之。

可是最近一周，她虽然每天都在跟程煜作闹要走，但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那种不用演戏，嬉笑怒骂全凭自己心意，只需要做自己的滋味，是无论在霍翊之还是蒋天枭身边都没有的。

程煜于她，不是钱，不是欲望，是感情。

是年少相识，是穿透她不堪人生的第一束光。

她今天之所以会逃，其实并不是程煜的囚禁多么让人难以忍受。

而是，她如果再不走，她就不舍得走了。

直到……

方才程先生的话，像是一柄利剑一样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她在程煜面前是倔强的，是骄傲到不肯低头的，可直到今天她恍然明白，那些骄傲不过是空穴来风。

她的出身，比她想象的更加卑贱。

她永远也无法干干净净的站在程煜的身边……

终于，黎姝开了口，“我要跟霍翊之走。”

程煜猛然转头，他表情错愕，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扳过黎姝的脸，看到她回避的眼神，他明白他没听错，她的确选了霍翊之。

“黎姝，你再说一次，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黎姝被他身上那种雷霆一般的怒意震得脊背颤了颤，但下一秒，她就昂起了头。

“我说，我要跟霍翊之走，你听见了吗！”

此刻他们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她能看到他瞳孔中的每一种情绪。

愤怒，不敢置信，受伤，失望。

她无法面对那如海啸般汹涌的情绪，甩开他就想走。

手腕一紧，她整个人都被大力拉了回去。

程煜脸沉如墨，“我不信，黎姝，我不信这是你真的想法，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我全都能摆平！”

黎姝再次拿出了杀手锏，“你娶不了我你也能摆平吗！”

“能！”

程煜一声低吼，“只要你点头，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黎姝愣愣望着程煜，她很希望程煜是骗她的，是为了哄她留下说的。

可是他的眼神是无与伦比的坚定。

他已经为她放弃了前途，现在他连程家都愿意放弃。

这是曾经的黎姝梦寐以求的。

那时候她拼尽全力得不到，现在她不想要了，却又砸到了她的手里。

可悲又可笑。

黎姝失神抬手，指尖抚过程煜的眉眼。

程煜生了一张适合一见钟情的脸，他桀骜张扬，如太阳一样刺目。

他这辈子少数低过的几次头，都跟她有关。

叫她如何能不心软。

程煜见她软化的神情，以为她舍不得他，他握住了她的手腕，认真道，“黎姝，你信我，今后，不管让我放弃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

黎姝怔了两秒，露出了笑。

此刻日头偏移，只能照亮她半边的脸，她的笑在日光下明亮，可是她的上半张脸却处在阴影中。

“可是，我不想要这样的你。”

“你如果不是京圈太子爷了，我就算是跟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程煜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黎姝很是轻浮的拍拍他的胸口，“程少，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的是你吧？我喜欢的，只是你的钱而已。”

那手不像是拍在身上，更像是拍在程煜的脸上。

把他那颗捧到她面前的真心打的七零八落，羞辱的体无完肤。

程煜的呼吸一下子重了，他死死盯着黎姝。

“黎姝，你确、定？”

短短几个字，像是从他心里挖出来的，字字带血。

黎姝撩了撩自己的发丝，笑的没心没肺，“不然呢？我可是妓女的女儿，我不爱钱，难道爱你啊？”

她的表情尖酸又刻薄，像是在嘲讽程煜，又像是在嘲讽自己。

可哪怕她都这样说了，程煜一样没有放开抓着她的手，哪怕他抓着她手臂的手已经青筋暴起，肌肉都压抑的跳动，他也不愿放手。

“我一样可以给你钱，你想要的我一样可以给你！”

黎姝“啧”了声，上下打量程煜。

“你的钱？是你的钱还是你老子的钱啊？”

“程煜，我本来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选霍翊之不选你？可不只是因为他比你有钱，是因为他的钱他的权利可都是他自己说了算的，你呢？没有你老子，没有程家，你行吗？”

“要是真想要程家的钱，我还不如……”

黎姝眼尾往程先生那一抛，“跟你爹了。”

“咳咳-”

这话让原本在喝茶的程先生顿时一口水呛到了喉咙里。

程先生眉心拧起，“好了霍总，你的未婚妻已经接到了，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晚饭了。”

眼看着黎姝要跟霍翊之离开，程煜脸都狰狞了，“站住！”

“程煜！”

程先生指着程煜，“你丢人还没丢够吗！黎姝的话你没听见吗，她瞧不上你，她不要你！”

她……

她不要他。

程煜似是被人捅了两刀，心口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程先生语调缓和两分。

“程煜，你能下南城这一盘棋，并非有勇无谋，但是你太过感情用事，让这大好的立功机会变得虎头蛇尾。”

“京城最近不太平。”

他往上指了指，“最近换任，究竟最后如何也未可知。我们目前的大本营都在京城，所以我需要用南城这个地方，用这条航线，将外面的东西都收回来。若是变天需要退避，也不至于完全没有防备。”

程煜压着情绪，拧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比你想的早，当初我没有选京城那边的女人，而是选了岳栀微，就是为了南城的计划能进行的更顺利。”

提起岳栀微，程煜脸色更难看，“我说了我不娶她。”

“程煜！”

程先生低喝一声，“你以为横亘在你跟黎姝之间的是什么？是我？是霍翊之？都不是！”

“是权利！如果你现在在南城站稳了脚跟，那霍翊之算什么？”

程先生眸光深深，“女人跟航线一样，都是一种资源，只有你掌握了无上的权利，才能拥有。你甚至不用抢，自然就有人把她送来了。到了那个时候，你才会真正的明白，什么叫，只手遮天。”

此刻日头完全的落入房檐后，程煜的脸也被盖下了一层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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