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白练了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

    又一节没有顾晚橙的语文课开始了。

    之所以「又」，当然是相对于高二时顾晚橙出差那段时间而言。

    「居然过了这么久啊—」

    关仁恍惚间，还以为没有顾晚橙的语文课，就在昨天呢。

    可能这也侧面说明，她教书教的确实好。

    因此才让关仁感觉，语文课少了她就不对味儿。

    嗯—

    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来个同学，上来把黑板擦一下。」

    代课的陈丹在讲台上喊了一声。

    但底下顶多面面相觑了一下，并没有人理会。

    关仁更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虽然平时每次语文课都是关仁擦黑板。

    但前提是那是顾晚橙上的语文课。

    关仁本质上是帮顾晚橙擦。

    现在这位，关仁确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看她，因为她的态度有些趾高气昂的，关仁看她有些不爽。

    =*

    陈丹就皱眉：

    「值日生呢？」

    「没有值日生。」

    台下陆续回答著。

    「啧—」

    陈丹不满地垮起她的大妈脸。

    然后看向正好坐在讲台边打哈欠的关仁。

    咚咚咚。

    她用书角敲了下关仁的桌子：

    「把板擦了。」

    「—」

    关仁当时眼皮子就一耷拉。

    但关仁又不是什么热血初中生了，不会因此就跟她翻脸，既然老师主动吩咐了，就还是老老实实起来把黑板擦了。

    当然，擦的过程，就没必要像对顾晚橙那样细心了。

    「咳咳咳！咳咳！」

    陈丹挥著书本扫动粉笔灰，关仁捏著鼻子在后面装听不见。

    擦完了黑板，教室逐渐安静下来。

    陈丹慢吞吞拿起一张卷子：

    「把上周周考卷子拿出来，我讲一下。」

    哗啦啦—

    底下开始翻卷子。

    「从第一题开始哈，A，嗯，没啥讲的—B，C，这个稍微讲下—.」

    哪怕放在代课老师的角度看，也是够敷衍了。

    所谓「稍微讲下」，也就差不多把题干和选项读一遍就完事了，听得不少同学直皱眉。

    毕竟高三了嘛，大家也都懂得珍惜顾晚橙这种认真负责的老师了。

    「—画波浪线的部分有三处需要断句，第处知道在哪儿不？嗯？—「

    插入了一些蔫巴巴的互动，陈丹就这样很快讲到了后半部分。

    直到讲到了最后一个阅读大题的时候，可能是察觉到了教室里昏昏欲睡的气氛，陈丹总算提起了点儿精神，声音高亢起来：

    「阅读理解啊，节选自吴语的《蛤蟆》—吴语可是大师啊，大家也都知道，就在这个月11号，吴语先生，刚刚拿到了我们的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很了不起！当然，关于他的文章和事迹，也很有可能以各种式，出现在今年的高考上！—.」

    这会儿陈丹是兴奋起来了，关仁也已经扛不住地直接彻底睡著了。

    睡著前的一秒，他也在自我怀疑。

    像自己这样，一旦没了那个女人的语文课，就总是睡著什么的—作为一个学生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格啊？

    简直跟中了她的毒，染上了她的瘾似的嘛，不太好啊不好啊就这样想著「这样不好，不好」，关仁就睡著了。

    甚至还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梦，张个嘴微微吐著舌头，鼻子也一直吸啊吸的。

    啪！

    「？！」

    一会儿后，关仁被拍桌声吓醒了。

    抬头一看，陈丹正盯著自己：

    「站起来。」

    关仁悻悻站起来了。

    陈丹翻了下他的卷子：

    「关仁嘎—」

    ——」

    「你来说下第四题，赏析下作者运用的写作法。」

    「？」

    关仁低头一瞧，有点儿愣。

    他睡了少说有十分钟了吧。

    陈丹居然还在讲这篇阅读理解。

    反观之前她敷衍的程度，关仁有理由怀疑，这大妈讲卷子该不会是根据自己喜好来的吧？

    比如她自己真喜欢这篇阅读，所以就使劲儿讲？

    这么一琢磨，关仁还真就想起，模糊间他似乎听到一直都在听陈丹说什么「作者生平」啊，「作者背景」啊，「诺贝尔奖金」这些事儿。

    一时间，不由让关仁想起了一则《追星老师让学生每天唱偶像歌曲》的新闻。  

    「第四题—」

    关仁低头寻摸了一下，吧唧著一下睡觉时被吹干的嘴唇：

    「嗯—作者吴语的手法充满了拙劣的扭曲审丑，具有80年代文人对西方现代文学的失败模仿的典型特征，毫无文化融入和哲学体验，浮皮潦草地照抄后现代叙事技巧...」

    关仁一开口，不光陈丹愣在那里，班上同学也纷纷惊异地抬起头来。

    仁哥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让他赏析作者的写作手法，结果仁哥怎么好像锐评上了？

    「关仁！」

    陈丹脸色黑沉沉，终于反应过来打断了他，把他的卷子拿过来一看，结果发现上面居然还真就这样写的。

    而顾老师倒也没有给他卷子上打勾叉，或者给分，就用红笔批注了一个【考试的时候好好按得分点写！】

    最搞的是，下面疑似关仁自己用红笔写了一句：

    【知道了~下次听你的~】

    「——」

    陈丹看的眼皮直跳。

    人家老师给你改卷子，你搁这把卷子当成什么了？

    怎么一股子打情骂俏的味儿都出来了？

    要是正常的老师吧，其实这会儿也就算了，懒得纠结。

    但正如关仁所想，讲个阅读题东扯西扯，说是高考考点却又不讲考点相关，而是跟追星似的跟学生各种布道，能有多正常？

    「关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啊—」

    关仁皱眉，看来这大妈也是要开始了。

    「让你赏析作者，你随心所欲张口就来，你一个学生，能理解吴语的作品多么有深度吗！」

    「深度在哪？是给主和侵略者洗白？还是屎尿屁下三路？」

    关仁撇嘴：

    「对比真正的，根植于现实物质世界广泛，由思考和探索所产生的那些被模仿的作品，比如《万有引力之虹》《百年孤独》《南方高速》，吴语等所谓「先锋文学家」写的东西，一没有超验性，二没有哲学探索，全是个人的混乱吃语和歇斯底里，充满了那一代文人对于在新世界无法再用写文章来获取中心权利而产生的不甘，缺乏现实土壤和思想沉淀—」

    此时，整个班上都在吃瓜。

    虽然他们都听不太懂关仁在说什么。

    但用这年头的流行语说就是「不明觉厉」。

    最主要的是，大伙儿都隐隐感觉，其实这个十班班主任陈丹，也听不太明白关仁在说什么。

    她只知道关仁说的不是好话，所以脸皮子抽抽著十分难看。

    这份难看落在同学们眼里，就还挺有乐子的，都很关注陈丹会有什么反应。

    而洛小北和顾幼梨两个少女，这会儿眼眸子都有些亮晶晶的。

    她们一样听不太懂。

    只知道自己的男朋友/竹马，面对气急败坏的陈丹，表现的从从容容，游刃有余。

    但另一方面，她们也很希望关仁能赶紧闭嘴，免得又惹出什么事来。

    「在那个年代，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传入国内坛后，很快产了密宇宙这样的变种，吴语这种人的小说，如果不较真，那就是真实乡土』，如果较真，那就是「魔幻手法和「反思批判」，说白了就是立体防御—」

    「行了！」

    随著更多听不懂的话灌入耳朵，陈丹面对这个说自己心中文坛偶像坏话的学生，颤抖著举起手指：

    「你可真了不起！诺奖得主还不如你了！」

    「第一，我没有说他不如我，第二，诺不诺的，毕竟就是个文学奖而已。「

    关仁很想说，吴语得这个奖的书，感觉不如《儒道至尊》，至少能给人带来涩涩。

    「而已？！好好好—」

    陈丹气到扭曲，居然说出了经典反派才会说的「三连好」，看的关仁有些绷不住，生怕她在来一声「桀桀桀」。

    但现实毕竟是现实。

    最后陈丹什么都没说了。

    拿起讲台上的东西，丢下一句「自习！」就径直出门离开了。

    「嚯嚯嚯—」

    班上响起一阵唏嘘的笑声，然后大家就真的开始自习，十分和谐。

    毕竟是外班老师嘛，走就走呗。

    何况好多人本来就不满她讲卷子讲的太差，都不想浪费时间，想等顾晚橙来讲。

    另外关仁全程也没有做出过激行为，或者不尊重老师的举动，陈丹完全是自己找关仁回答问题，结果无言以对之后气走的。

    综合来说，这种仿佛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其实还挺带劲的。

    「姐姐。」

    晚上，小梨花回到家，也第一时间把这段小插曲讲给沙发上休息的顾晚橙听了。

    虽然依著她的性子，全程都讲的很平静。

    但顾晚橙还是能感受到妹妹似乎挺激动的，仿佛充满了那种「关仁今天出风头了~我男朋友真棒~」的骄傲。

    当然，顾幼梨也没法具体复现出关仁当时说话的内容。

    顾晚橙大致了解了事态之后，淡淡地评了句：  

    「都高三了，还在一天天没事找事。」

    「姐姐—」」

    顾幼梨闻言，轻轻摇了摇顾晚橙的胳膊。

    顾晚橙也不语。

    半响后蓦然轻启红唇，随意地问了句：

    「我拉伤的事情—七班就你一个人知道吗—」

    「不，我给关仁也说了。」

    「————」

    顾晚橙顿了顿。

    然后「哦」了一声。

    旋即再次沉默。

    一边沉默一边也在内心纠结。

    要知道，她之所以拉伤就是因为猛练瑜伽，猛练瑜伽又是为了静心，为了不胡思乱想可现在倒好，拉伤之后，她反而忍不住很在意一个和胡思乱想有关的小问题。

    这—这不是白练了？

    白练就白练吧。

    最终，在忍了好一会儿之后，顾晚橙还是开口了：

    「那他—他有没有问我什么—」

    「？」

    这茬都过去半天了，小梨花喝了水都准备回卧室了，忽然听到姐姐这话还没反应过来：

    「谁？谁问你？」

    「就—」

    顾晚橙微微颦眉，眼睛盯著电视，喉咙因为莫名的紧张动了动：

    「就—关仁—」

    「哦，他问了的。」

    顾幼梨点点头：

    「他很关心姐姐你，问你严重不严重，看没看医生，还让往照看好你什么的—」

    顾晚橙闻言，脸任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只是适才不经人捏紧的一只玉手，一下子舒展了开来。

    啪~

    拇指和小指上，两枚略尖的指甲磕在一起，轻快地弹了一下。

    「所以，姐姐你看。」

    小梨花也不忘坚持趁机给男朋友说好话：

    「关仁他其实真的挺好的，不是么？」

    「——」

    听到开开这话，顾晚橙感觉心尖儿有些复杂地颤了下，俏脸儿缓缓低了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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