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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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黑三代?
即大明正统,景泰,天顺。
正统是明英宗朱祁镇的第一个年号,在位十三年,然后发生了后世闻名的“土木堡之变”。
后弟弟朱祁玉继位,年号景泰。请术士仝寅占卜,得“正统不祥”。于是景泰帝下令,尽数销毁宫内外“正统”纪年款的器物。
八年后,景泰病逝,英宗(朱祁镇)复辟,年号“天顺”。又请仝寅占卜,又得“景泰不祥”。然后英宗也下旨,尽毁宫内外“景泰款”器物。
又八年后,英宗病逝,朱见深继位,即成化帝。请的还是仝寅占卜,又得“天顺也不祥”。然后,成化帝就把天顺款的器物也全毁了。
反正是野史,是真是假无从考据。但迄今为止,不论国内还是国外,没有发现任何“正统”款和“景泰款”的文物。也不论是瓷器、铜器,还是牙角木雕。
天顺款的倒是有发现,但拢共就只有三件,而且全是瓷器。
前两件为山西大同民间私窑产的青花波斯文筒式炉,两件出自同一窑口,包括器型、纹饰、乃至诗文的内容全都一模一样。
一件由香港实业家杨永德先生于1988捐赠,现珍藏于故宫。另一件从大同民间征集,现藏于山西博物馆。
最后一件是唯一的一件官窑,出土于武汉江夏楚昭王朱桢家族墓,现藏于湖北博物馆。
举世就三件,这儿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件?
哪怕只是半边底座,也足够令人惊诧。
林思成一脸稀奇,拿了起来。
赵修能和叶安宁就在旁边,起初都没怎么留意,心想林思成拿个破底座干什么。但随后看到上面的“天顺年”,两个人的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这什么,天顺青花?
关键的是,老化迹象很明显,胎体已经近于干且酥的程度。是不是天顺之后造的伪托款不知道,但赵修能能断定,年代最少也应该在清早以前。
仔细再看:胎质稍有些粗,且颜色偏灰,杂质也很多。可以明显的看到石英颗粒和铁质杂质形成的黑斑痕。
再看青花发色:蓝中泛灰,颜色发暗,更接近于黑蓝,这明显是明早产自江西的石子青,俗称土青料。
所以不用怀疑:不管是真的天顺款,还是后来的伪托款,肯定是民窑烧出来的……官窑要么用进口的苏麻离青,要么用同为国产,但发色更好的平等青。
但不管是哪个窑口,即便烧的再差,只要证实出自于天顺年间,它也是举世第四件。
两人没吱声,随着林思成看了几眼。也没多久,林思成抬起头:“师傅,这怎么卖?”
摊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稍稍发福,一脸的精明相。
他抬眼瞅了瞅四个人的装扮,瞬间有了判断:不差钱。
而后手指一竖,“一万!”
林思成话都懒得和他说,扔下就走。
这套路他见多了,老板要不急,算他输……
果不然,他刚转过身,袖子就被老板拽住了,胖脸上挤着油光:“嘿,小伙子,你看清楚:我这可是天顺青花,一万都低了!”
林思成“呵”的一声:“别说天顺,你去问问,一块建文青花的瓷片才卖多少钱?”
老板斜着眼睛,一副你不要蒙我的表情:“建文朝哪有青花?”
“对啊?”林思成指指瓷片,“你既然知道建文朝没出过青花,那怎么敢保证,这一片就是天顺朝烧的,而不是后来的伪托款?”
老板被问的哑口无言。
他当然没办法证明,要能证明,这东西落不到他手里,也摆不到地摊上,更留不到现在。
究其原因,还在于这块玩意烧的太差:青花发色太暗,瓷胎太糙,一看就是小作坊出来的……
“但这上面的‘天顺’,总不是假的吧,这可是我的镇摊之宝!”
他嘟嘟囊囊,又一岔手掌:“最低五千!”
林思成没有说话,做出犹豫的样子。
五千当然不高,其实在他看来,一万也不高,甚至于两万三万他也愿意买。
但漏不是这样捡的。
搁一般人,老板说一万的时候估计已经开始掏钱了。但信不信你钱包还没掏利索,老板立地就能涨到三万,更或是五万?
林思成估计,老板的心理预期顶多两三千,所以还得绷一绷,不然这胖子当场就能变卦。
他不置可否,又瞅了两眼:“老板,从哪收的?”
“乡里,说了你也不知道!”
“哦!”林思成顺手放在一边,“我再看一看其它的,但你别胡要!”
“放心!”老板拍着胸口,“除了这一片,剩下的一片一百,十片以上打八折!”
哈哈……你这一摊的民国货,这还不叫胡要?
林思成笑了笑,顺手拉过马札。就地一坐,他先扫了扫摊上的成器。
乍一看,白胎蓝纹,青花一色。但细一瞅,色调浮艳,蓝的刺眼。纹饰呆板单调,看不出丝毫“清花分水”的层次感。
再仔细看:釉面干涩,玻化度低,胎厚且重,底足糙的扎手。
大部分的青花纹饰中都缀着小棕眼和凸点,像是唾了一口唾沫一样。
在陶瓷学中,这种现象叫爆釉,原因不复杂:釉料中氧化钴含量过高造成。
所以只是几眼,林思成就能断成:虽然都是青花,但这些用的全是工业合成的钴料。换句话说,全是光绪后的东西。
款倒是挺旧,元、明、清三代全有,但然并卵。
大致看了几件,林思成又翻瓷片,随口问:“土沁这么重,不会是刚挖的吧?”
“嘁……”老板一脸不屑,“哪家这么豪,陪葬的全是青花?”
“我没说墓,我说的是瓷厂。”
“瓷厂,啥瓷厂?”
林思成稍一顿,抬起头来:老板的眼神看似精明,瞳孔深处却藏着几丝疑惑和茫然。
不是瓷厂挖的,你哪来这么多青花器?而且胎质、釉料都一模一样?
但看来,老板压根不知道?
不问了……
看他翻个不停,赵修能准备帮忙,但刚蹲下来,林思成摆了摆手:“算了,挑挑拣拣不够麻烦的:我全要了……加这两箱瓷片,加刚才那一块,五千!”
赵修能心中一震:箱子里也有?
胖老板一撇嘴:“我这至少三四百片……”
就说了半句,林思成已经站起来,又转过了身。
老板又气又笑,又拉住他:“这年轻人,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你就说卖不卖?”
“卖!”老板半秒都不带犹豫的,“掏钱!”
他这块瓷片摆摊上快两年了,但出价最高的也就千八百,能卖两千他就心满意足。
至于那两箱,五百块钱买了半皮卡,堆家里的至少还能装这么五六箱……
老板乐呵呵的接过钱,让旁边的同行帮他看摊,又找了个推车,帮林思成拉了出去。
到了车场,老板愣了愣:好家伙,大奔?
五千,是不是要少了?
但随即,他眼睛一亮:“老板,我家里还有好几箱,你要不要?”
咦,还有?
林思成故作迟疑:“我回去先看一看,这里面有没有有用的再说……这样,你留个号码!”
“好嘞!”
留了手机号,和赵大合力把两箱瓷片搬上车,胖老板还挥了挥手。
车都开出了车场,叶安宁才反应过来:说好的逛关帝庙呢?
从进了门到出来,也就十来分钟……
又过了十来分钟,开到了酒店,几人刚下车,刚打开后备箱,“吱”的一声,大切停到了旁边。
王齐志下了车,好不惊讶:“哪弄的?”
“关圣庙!”林思成回了一句,又从包里一摸,“老师你看?”
王齐志下意识的接到手里,然后……就没然后了。
他对瓷器再是不在行,“天顺”两个字总认得?
他的鉴赏水平再是不如林思成,至少会断年代:青花发色虽一般,但已深入胎骨,壳面硬亮出油,反射光呈结晶状排列,呈现如珠光宝气般的温润感。
王齐志估计,年代少说也在三百年往上,即便没有天顺那么早,至少也在康熙及更早以前……
“天顺青花?”
林思成点了点头:“十有八九!”
以王齐志的了解,林思成敢说十有八九,和百分百基本没区别。所以,这块底座,就是天顺年间烧的。
等于举世间,这是第四件?
哪怕只是个底座。
顿然,王齐志一脸古怪:自己出去才多久?
还不到两小时。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林思成就捡了个好大的漏回来?
王齐志又指了指地上那两箱:“这里面也有?”
林思成点头:“有,但不知道有多少!”
王齐志愣住,不知道说点什么的好。
就像自带招财体质,不管走到哪,漏就会自动往林思成脚底下撞。
但细一想:这块瓷片摆那摊上的时间不会短,看到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没卖掉?
因为贵,更因为没把握:一块瓷片两三千,顶得上普通人两个月的工资。
关键的是,这玩意还烧的那么糙:青花发暗,胎体粗厚,杂质还那么多,一看就是小作坊烧出来的,谁敢买?
说来说去,还是眼力不够,鉴赏水平不高……
暗暗感慨,王齐志到前台又开了间套房,赵大借了辆行李车,把两箱瓷片运上楼。
上楼的空子,赵修能打了个电话,人全集中到套房。
然后,七个人跪在地毯上,一片一片的摆。林思成和赵修能一块一块的挑。
“赵师兄,这是不是……这个也不是……”
“这个呢?”
“这个……呀?师兄你看,这一块蓝中发绿,可能掺了平等青……先摆一边!”
“这个也摆一边!”
差不多快两个小时,整个挑了一遍,两人足足挑出来了十多片。
而后,林思成仔细对比,把其中的四片摆到了一起。
下意识的一瞅,一群人怔然无声。
虽然中间有空缺,但几人明显能看的出来:这是一只天顺青花花卉纹盘。
再看其余的十来片,虽然都烧的不怎么好,大半还不如这四片:青花中夹杂着黑斑,发色黑中泛灰,有的甚至接近于墨蓝、藏青。
胎体也很粗,有两片像是碗壁,但近有半公分厚,断茬黄中透灰,杂质极多。
但问题是,和之前那一片一模一样:青花深入胎骨,釉面硬亮,透着油脂般的润泽感。
氧化不到三四百年,不可能老化到这种程度。
说明什么?
说明这十几片和“天顺”那四片出自同一时期:要么正统、景泰年间,要么成化年间。
最关键的,则是胎。
无论是这十几片,还是旁边那两三百片,不论新旧,也不管青花料用的是光绪后才有的洋蓝,还是明清两代民窑专用的土青料,胎质一模一样:
泛灰,杂质极多,一眼就能看到断茬处的石英结晶和铁质斑点。
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这几百片瓷器,全部出自同一个地方,乃至同一座窑口……
霎时间,赵大想了起来:林思成翻瓷片的时候,问过老板一句:土沁这么重,从哪座瓷厂挖的?
关键的是,这么多瓷片,不可能是从外地运过来的,运也运到京城,没必要专程运到山西来。
所以百分百,这是出自山西本地的窑口。
他恍然大悟:“师父,这些都是明代时山西烧的青花?”
“对!”林思成点头,“宣德后,因为景德镇产能不足,御窑厂尝试‘官搭民烧’的模式。其实就是强行摊派:民窑需按官窑标准制作,成品经严格筛选后进贡。
上等的称为正色瓷,其中最好的部分送入皇宫,供皇室专用,史称“钦限瓷”。次一等的送入工部,供赏赐用,史称“部限瓷”。下等的称为次色瓷,可变价出售……
自此后,官窑工艺流入民间,各省都有烧造。其中就包括山西……明确记载,明代在官府领过税票(类似营业执照),交过课银(上税),又烧过青花的,就只有三家:太原榆次窑、阳泉平定窑,晋中介休窑……
但没上过税,偷摸烧小窑口却极多。比如故宫与山西博物馆珍藏的那两件青花筒式炉,就出自大同马氏私窑……”
赵修能皱起了眉头:“师弟,剩下的,是不是得找一打?”
当然得找,说不好就能找到第五片,更或是六七八九一十片。
要是能把这只盘拼出来,哪怕只能拼出大半,残缺的部分用大漆和瓷粉补上,少说也是五六十万。
实在不行,能把底座拼全也可以,怎么也能卖个十来二十万。
所以,期盼胖老板没说假话,家里真的还有五六箱……
王齐志托着下巴:“那这个窑口,应该还没被发现吧?”
林思成点了一下头:“肯定的!”
这可是天顺青花,如何有发现,新闻早铺天盖地了。
王齐志又琢磨了一下:“要不……咱们试着找一下?”
找啥,窑口?
林思成顿住,若有所思:“老师,今天是不是谈的不顺利?”
要谈的顺利,晚上怎么也要安排一下,不可能这么早回来……
王齐志讪讪一笑:“去的是工业局,见了局长,又见了专门负责澄泥砚厂的副局长。两人挺客气,话也说的很委婉……但说话里话外都一个意思:公示不结束,没有正式列入国家非遗目录之前,技术和数据不可能公开……”
“也不能参观?”
“展厅可以看,制胚车间也没问题,但不能下窑……”
早都想到了。
涉及到推动地方经济增长、扩大影响力的国家级项目,而且正处于临门一脚的关键时间,哪个敢松这个口?
别说王齐志,哪怕王老爷子来了,估计都不好使。
但文化部六月份才正式公布目录,这还有三个月,总不能干等着?
所以王齐志就想曲线救国,就像上次去铜川,林思成准备干的那样:拿点儿能让地方动心的东西,交换一下。
叶安宁抿了抿嘴:“舅舅,万一瓷窑不在运城呢?”
王齐志愣住,脸一点一点的垮了下来:对啊?
山西这么大,烧过瓷的市县那么多,谁知道是从哪拉过来的?
窑口不在运城,你就算找到有啥用?
王齐志突发奇想:“要不问一问那个摆摊的老板?”
“那胖子肯定不会说,再者也不能太急!”赵修能摇了摇头,“干这行的,你越急他越会抻着要高价!”
稍一顿,他左右一扫,又看了看林思成:“师弟,我觉得吧,对你而言,也不是全然没办法!”
林思成有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稍一转念,脑海中灵光一闪,王齐志恍然大悟:
都是瓷器,既然林思成能把耀州瓷的核心工艺推导出来,为什么不能把澄泥砚的工艺也推导出来?
赵修能就是这个意思。
但问题是,这样干,好不好?
正犹豫着,林思成却先叹了口气。
当然能推导出来,无非就是多买些样本,多做几次实验。甚至于比耀州瓷那次更轻松。
但问题是,不能每到一个地方考察学习,就先干一仗,再把人家饭碗砸了?
耀州瓷那次是被逼无奈,对方也确实做的有些过份。但这次人家客客气气,话也说的清清楚楚:王教授,能不能再等三个月,等文化部公示完?
再要弄什么推导、破解,就是明摆着欺负人。
林思成断然摇头:“老师,赵师兄,车到山前必有路,都先别急!”
这不已经是车到山前了?
赵修能刚要说什么,王齐志使了个眼色。
确实可以偷偷的干,但难免落人口舌,有失大气,而且隐患也极大。
就只说一点:以后山西各博物馆的业务还接不接了,文物还补不补了?
得不偿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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