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可以遮住失忆，

    酒杯可以掩盖杀戮。

    在晚钟的阴影下，

    所有人都戴着面具饮酒。

    ——《塔内酒馆歌谣》

    冷冰冰的系统播报还在酒馆上空回荡。

    【玩家：司命】

    【通过副本：地狱邮局】

    【通关层数：1】

    【积分：2009】

    【已登录积分榜】

    原初之眼兄弟会的人脸色僵硬得像石头。

    骑士长刚才还高声讥讽，如今仿佛被人当面抽了一巴掌，喉咙里闷着一句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僧侣们的低语停滞，神道服饰的年轻人互相对视，眼神闪烁。

    空气凝固了数秒。

    然后，骑士长甩了甩披风，冷哼一声：“走！”

    那声音闷哑，满是掩不住的尴尬。

    他们转身离去，脚步声在酒馆木地板上砸出沉重的声响。

    原本还低语窃笑的随从们，此刻一个个闷声不响，只敢低头。

    酒馆的铜铃在他们推门离开时又叮咚作响。

    声音清脆，却像是在讽刺他们的败退。

    气氛缓和下来。

    戴着白色小丑面具的青年正靠在门口，挠了挠头，语气满是疑惑：

    “他们怎么了？干嘛都那样看着我，好像见鬼了一样。”

    他语气懒散，甚至还带点玩笑，让刚才压抑的空气瞬间松动。

    几名酒客忍不住低笑出声，像是紧绷的弦终于松开。

    伊莎贝尔缓缓走上前，神情终于松了几分。

    她对婼离理事恭谨地行了一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司命以归，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柔，却带着一种告别的果断：

    “婼离理事，请容许我告退。”

    婼离目光冷静，轻轻点头：“去吧。”

    伊莎贝尔微微鞠身，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很快被酒馆门外的灯火与人潮吞没。

    酒馆里，只剩下司命和婼离。

    气氛，不再是紧张对峙的压迫，而是一种奇妙的轻松与静谧。

    酒馆安静下来。

    只有灯火的摇曳与玻璃杯轻轻碰撞的脆响。

    司命走到吧台前，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婼离身上。

    眼前，是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

    她的衣饰精致，举手投足带着一种久经权势的从容。

    美艳，却不显轻佻，仿佛本就该如此立于此处。

    然而在司命的眼中，这道身影却与记忆深处的另一抹影像缓缓重合。

    ——那是实验室的灯光下。

    键盘噼啪作响，代码像潮水般不断滚动。

    陆坐在屏幕前，眼睛布满血丝，手还在不住地敲击。

    忽然，身后一股柔软而沉重的力量扑了上来。

    “喂，小陆。”

    李幽华的笑声朗朗，像杯酒下肚般畅快。

    她伸开双臂，直接把陆的脑袋死死闷进胸口，拍了拍：“放松一下，别猝死在键盘上。”

    “你、你能不能——！”

    陆挣扎着，却被压得动弹不得，声音闷闷的。

    李幽华笑得更欢：“哈哈哈，你看，你的脸都红了。”

    她凑近一点，半是调笑半是关心：“天天通宵不睡，要不要我陪你睡？”

    陆愣住，耳根烧得滚烫。

    李幽华只是眨眨眼，继续大笑：“开个玩笑，放松一下嘛。”

    ——回忆碎片散去。

    司命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婼离。

    那笑声、那豪放、那过分亲昵的举动，全都不在了。

    此刻的婼离，只是冷静而从容地微笑着。

    “还真是命大啊，司命。”

    她的声音雍容，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既然你回来了，好好休息。”

    “然后，尽快恢复你的层级和星灾等级吧。”

    “我们在等你。”

    司命沉默片刻，面具下的嘴角缓缓勾起。

    “知道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答应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心底的波澜，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婼离站起身，带走了随从，也带走了她身上压迫的气场。

    酒馆重新安静下来。

    只剩下吧台尽头，一个戴着白色小丑面具的青年，倚在高脚椅上。

    他举手招呼，语气慵懒：“来一杯龙舌兰。”

    调酒师点点头，把酒推了过来。

    琥珀色的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轻轻荡漾，玻璃杯壁映出扭曲的火光。

    司命拿起杯子，轻轻晃了晃。

    他没有急着喝，而是慢慢地看着酒液里的倒影。

    司命单手撑着下巴沉思：

    “星灾之上……？”

    “嗯，听起来像是玄微子的手笔。”

    “我走了之后，他们到底加了多少东西呢？”

    他轻轻笑了笑，笑意里却带着一点讽刺和怀念。

    记忆深处，那个身着黄衣，总喜欢在代码里藏‘彩蛋’的怪人，仿佛又坐在他对面的屏幕前。

    “……真想看看，他现在会笑成什么样。”

    司命抿了一口酒，龙舌兰的辛辣瞬间滑入喉咙，带来一阵灼热。

    他仰起头，面具的笑容在酒光中映得愈发怪诞。

    酒馆里，喧嚣声从门外传来，但在这里，却显得格外遥远。

    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举起杯子，在昏黄的空气里轻轻碰了一下，仿佛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对饮。

    气氛轻松，却带着一丝孤独。

    那种孤独，并不是“无人陪伴”，而是“心底早就明白，这条路，只有自己能走下去”。

    眼神深处，还有一丝隐藏不去的警觉。

    他知道——

    塔，从来不是安宁之地。

    就连这杯酒，也可能被窥伺。

    酒杯里的琥珀色液体还剩半杯。

    司命单手托着杯沿，微微摇晃，看着光影在酒液里折射成一条条歪斜的线。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是调酒师，也不是酒馆里的低语。

    而是从他自己的脑海里溢出，带着熟悉的讥讽与冷笑。

    ——千面者。

    “不过是一个低级副本。”

    声音缓慢而嘶哑，仿佛无数张面具在叠声低语。

    “就让你差点丧命。”

    “司命啊，你的演出越来越乏味了。”

    “让我……也让那位伟大的存在，感到无趣。”

    每一个字都像冷冰的针，扎进酒馆的空气里。

    司命没有抬头。

    他只是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任由酒液在玻璃里画出弧线。

    “……”

    面具后的嘴角微微勾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低下头，轻轻抿了一口酒。

    酒液的辛辣顺着喉咙滑下，灼热中带着一点清醒。

    空气安静了几秒，压抑的气息笼罩酒馆。

    司命心里清楚。

    千面者忽然换回这种冷嘲的口吻，只意味着一件事——

    原初的监视，再次落下。

    这不是朋友间的调侃。

    这是舞台上的台词，是逼迫他继续演出的鞭子。

    司命摇了摇头，把杯底的余液在光下轻轻打了个转。

    他没有反驳。

    没有解释。

    也没有给出任何情绪。

    只有那一口辛辣的酒，被他淡淡地喝下去。

    ——这是回应，也是掩饰。

    杯中最后一口酒，辛辣中透着火焰。

    司命仰头，将它一饮而尽。

    龙舌兰的灼热顺着喉咙滑下，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胸腔里残余的压抑一并吐掉。

    他抬起头，透过昏暗的酒馆窗户，看向外面的广场。

    ——那面巨型积分榜，正冷冷闪烁着。

    层数榜上的名字光芒炽盛，一个个强者的记录高悬，仿佛在俯视下方所有新人。

    而在最底部，司命的名字安静地挂在那里：

    【司命】

    【层数：1】

    【积分：2009】

    不显眼，不辉煌，却真实存在。

    他心里默默盘算：

    “既然遇到了幽华……”

    “那么其他人……也一定在塔里。”

    “找到他们，找到合适的机会，唤醒他们。”

    这是下一步的棋局。

    也是唯一的方向。

    司命轻轻一笑，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发出轻脆的“叮”声。

    随后，他推开酒馆的木门。

    吱呀——

    门外，灯火辉煌，人潮汹涌。

    叫卖声、吵闹声、喧嚣声交织成海浪一般的轰鸣。

    积分榜在穹顶光影的照耀下冷光闪烁，仿佛在提醒着每个人：

    这里，是猎场。

    这里，是舞台。

    司命的身影消失在灯火与人潮之中。

    不显眼，却笼罩着一股无形的锋芒。

    舞台，已经换了场景。

    下一幕，正在缓缓拉开。

    酒尽人散，

    笑声与嘲讽一并归于静。

    可走出酒馆的背影，

    已经在谋划新的舞台。

    ——《晚钟秘馆手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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