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纸上，皆为幻影；

    眼悬天幕，注视众生。

    于轮回之火中重生之人，

    以为自己是神明的后裔。

    ——《原初和歌抄·晴久篇》

    终焉塔任务大厅深处，原初之眼的总部并不喧嚣。

    在那片被结界遮掩的空间里，矗立着一座古朴的日式神社。

    檐角悬着纸灯笼，随风轻摆，朱红色的鸟居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不属于尘世的肃杀感。

    殿中香火袅袅，然而弥漫的却不是供奉神佛的宁静，而是妖鬼血气混杂的诡异氛围。

    榻榻米上，两名忍者装扮的男子正伏地跪拜，低声禀告：“饵料已送至目标身边。”

    榻榻米尽头，一名身着狩衣的男子正端坐其中。

    他手执小剪刀，正慢条斯理地裁剪一张张薄纸。

    白色的纸屑落下，指尖翻飞，片刻之间便化作翩翩纸蝶。

    周围几名姿容艳丽的侍女捧着香茶，与他嬉笑低语，那场景几近风流雅致。

    男子听完禀告，只是笑而不语，剪纸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片刻，他轻轻吹了口气，那几只纸蝶便散入半空，仿佛要飞向虚无。

    随后，他以吟唱的腔调，宛如在咏诵和歌：

    “蝶舞风中，夜半之火，

    寄生种子，终将焚人。”

    语声轻飘，却让殿内空气瞬间冷了几分。

    忍者们低头不敢作声，他们听得明白：那枚种子，不过是被安插在司命身边的炸药，随时都能燃起、炸裂。

    男子这才转过头，目光掠向殿内阴影。

    “你没有意见吧，御神院幸隆？”

    阴影中，一个苍老的身影颤抖着伏地叩首。白发老者双手伏地，额头紧贴榻榻米，声音恭谨到极致：

    “谨遵晴久殿之教诲。”

    殿中纸蝶仍在飞舞，仿佛在为这一份森冷的誓言鼓掌。

    安倍晴久轻轻一挥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退下吧。”

    侍女们齐声应诺，娇笑声犹在耳边，却在下一瞬与空中飘舞的纸蝶一同化作青烟。

    笑靥、衣袖、香茶，全都碎裂成光点，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缭绕的余香，和几缕烟雾悠悠散去。

    原来，那些美艳的侍女，与他手中随意裁剪的纸蝶，并非凡人，而是由《羽衣狐》幻化出的式神。

    雅致的神社殿宇，转瞬之间空荡寂寥。

    晴久独身而坐，指尖轻抚过剪刀冰冷的锋刃，随即缓缓抬首。

    透过层层结界与殿顶的檐角，他望向高悬在终焉塔天幕上的恐怖之景。

    ——一只庞大无比的眼球，占据了整片夜空，眼瞳缓慢转动，俯瞰着塔中每一个挣扎的星灾者。

    那是原初之眼。

    晴久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神中既有戏谑，又有深不见底的阴冷。

    低低的冷笑，从殿中幽暗里响起：

    “呵……原初啊。”

    声音回荡在空荡的神社里，仿佛在与那只注视万物的眼对视。

    安倍晴久的目光依旧停在天幕那只巨眼上，笑意却渐渐收敛。

    思绪缓缓下沉，坠入那段他从未遗忘的记忆。

    ——那时候，他还不叫安倍晴久。

    他的名字是木下目吉，一个普普通通的日本高中生。

    喜欢二次元、沉迷阴阳师与灵异传说，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打瞌睡。

    在同学眼里，他是个不起眼的存在。

    直到那一天。

    世界第一款沉浸式全球网游公测。

    他早早抢到了首发账号的资格，像所有中二少年一样，幻想着“进入异世界”的浪漫。

    公测的倒计时在电脑屏幕上跳动——

    三、二、一。

    随着清零的刹那，屏幕骤然爆出一阵耀眼的白光。

    随后，触手般的黑影从屏幕深处疯狂伸出，冰冷、湿滑，裹挟着他四肢与躯体，将他强行拖拽进去。

    木下来不及尖叫，就彻底被黑暗吞没。

    ……

    等到他再次醒来，已经不在熟悉的房间里。

    头顶是古旧的茅草屋顶，耳边传来锻铁的轰鸣。

    他低头一看，自己身穿粗布衣裳，双手满是老茧，火炉前摆着铁锤与半成品的刀胚。

    身份提示简简单单：

    【战国村庄·小铁匠】。

    可比起这种开局，他更震惊的是：

    当他走出茅屋，看到同学、朋友，甚至隔壁班的女生，也都出现在这个战国风格的村落时，他们的眼神却一片空洞，脸上带着莫名的木然。

    他们像NPC一样忙碌着，被系统分配了新的身份——农夫、樵夫、侍童、艺伎。

    他们不再记得现实，不再记得自己是谁。

    唯独——木下目吉记得一切。

    他站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孤独。

    而这种孤独，也成了他“醒着”的证明。

    那是他第一次翻开命运的底牌。

    木下目吉在那片战国风格的村庄里，某个血月之夜，被迫卷入一一起诡异事件。

    在神社的尽头，他看见一张卡牌在血色雾霭中闪烁。

    ——【生命系·高阶《羽衣狐》】。

    当他触碰卡牌的瞬间，一只白狐从虚无中爬出，幻化为人形，眼眸艳丽，笑容妖冶。她低语着缠绕在他的耳边，声音既是蛊惑，也是安抚。

    自那一刻起，他便明白了。

    他之所以与众不同，之所以记忆未被封印，是因为血脉的缘故。

    他确信，自己一定是御门院安倍晴明的后裔。

    不，甚至是他的转生。

    于是，他抛下了“木下目吉”这个名字。

    自此，他以“安倍晴久”之名行走于世。

    他自称阴阳师，身边有羽衣狐相随，开始在各个和风门世界收拢信徒，传授“安倍阴阳道”。

    他建立神道教派，宣称“百鬼皆为吾役”，用秘诡来演绎古老的妖鬼传说。

    而他也很快发现：许多传说中的妖怪，以【生命系秘诡】的方式存在于无尽世界。

    荒川之主、雪女、络新妇……

    它们都可以被收集，都可以化作他的“式神”。

    这让他彻底沉醉其中。

    但那一次，他仍然死了。

    在一场争夺战中，他遭遇了一名操控滑头鬼的秘诡师。

    那人夜行百鬼，声势浩大，终将晴久斩杀在废墟之下。

    然而，当鲜血流干时，羽衣狐却悄然低笑。

    她的幻影钻入他的心脏，以寄生之力替他保留了一丝灵魂。

    于是他转世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已在另一个门世界的村落重生。

    这一次，他不再是木下目吉。

    他是安倍晴久，御门院安倍晴明的转生。

    他带着羽衣狐的低笑，寻回了那个曾斩杀过自己的敌人。

    在第二次交锋中，他凭借羽衣狐的寄生与幻惑，反将其吞噬。

    敌人的式神尽数反叛，滑头鬼在血月下低头，投入晴久的掌控。

    自此，他握有【羽衣狐】与【滑头鬼】两大妖怪秘诡。

    双妖并存，阴阳皆驭。

    从那以后，和风门世界里逐渐流传起一个传说：

    “御门院之主，百万阴阳师之王。”

    据说，他行走于夜半街市，百鬼环绕；

    据说，他以狐与鬼为左膀右臂，统御一切妖魅；

    据说，他是安倍晴明的归来，是能与神对话之人。

    而他自己，也乐意让这个传说被越传越远。

    岁月轮回，安倍晴久早已不再是那个在屏幕前期待公测的少年。

    他以“御门院之主”的名号，建立神道教派，聚拢百万信徒，在一座座和风世界里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当他终于触及秘诡巅峰，星灾十二星燃尽，天地震荡之时，他的名字第一次被刻入了更高的序列。

    ——星灾之上。

    他以安倍之名，正式加入了原初之眼。

    那一天，他在神社大殿中静坐，百鬼虚影匍匐，羽衣狐伏在怀中。

    天幕之上，“世界”的声音直接降下，如神祇的宣告：

    “御门院安倍晴久。”

    “你要完成的任务，只有一个。”

    “杀死秘诡师工会的司命，夺取他所持的秘诡——命运之主。”

    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势，直入灵魂深处。

    晴久盘膝而坐，衣袖铺展，怀中的白狐安静地蜷伏着，尾巴轻轻扫过。

    他伸出手，抚摸狐首，指尖在那细腻的毛发间游走。狐眼半阖，发出一声轻轻的低吟。

    晴久的眼神却渐渐冷冽，唇角微微勾起。

    “种子已寄生。”

    他低声自语，像是吟唱，又像是在赌局前的筹码推入桌面：

    “等待的……就是采摘的一刻。”

    “或许，就在下一轮的游戏。”

    晴久抬起头，仰望着天幕。

    那只悬挂在终焉之塔顶端的巨大眼球缓缓转动，冰冷无情地注视着万物。

    纸蝶无声飘落，散作点点光芒，烘托出那一刻的阴森肃杀。

    而晴久的冷笑，与那只眼球的注视，恰好重叠在一起。

    火中轮回，狐影不灭；

    百鬼臣服，御门再临。

    以为自己能操纵宿命之人，

    终将在命运的棋盘上，

    迎来属于他的劫数。

    ——《原初眼注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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