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终诊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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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病人成为世界,医生也将为世界开刀。
——《疯医诊断书·卷Ⅵ·末诊录》
药堂的碎壁在风中颤抖,像心脏尚未停跳的尸体。
风卷起灰尘与血雾,灯光摇曳,药味与焦糊混合成一种甜腻的冷香。
空气凝滞,连火光都显得迟钝。
司命刚迈出一步,却被一只手轻轻拦住。
那只手冰冷、稳定,指尖闪烁着灰星的微光。
那光不耀眼,却有一种死亡前的宁静。
罗兰抬起头。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像深井底映出的天光。
那是一种不含悲喜的平静——
不再是医生的慈悲,而是手术台前的审判。
“罗兰……”塞莉安低声。
他却抬手示意她安静,语气轻柔而克制,
“他们,是我的病人。”
声音平稳、冷净,像刀尖划开皮肤的声响。
司命顿足,他从那平静中听出了某种“终局”的味道。
罗兰低头,呢喃般开口。
“我叫罗兰,富兰克林·罗兰。”
他微微一笑,灰星的光在他眼中倒映成锋刃。
“万疫之魔。”
“我曾以瘟疫治愈整个世界。”
“现在——轮到它们了。”
他抬起手,灰雾从掌心溢出。
冷冽、精准,带着医者的仪式感。
那一刻,空气中仿佛有心跳的节奏在回荡。
“病人。”
“该动刀了。”
灰星微亮,像某种失温的太阳。
罗兰缓缓前行,脚步声在药堂回荡。
那是医生进手术室的步伐——不快,不慢,不容拒绝。
风声变了调,似乎连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远处,四头畸变兽王在灰雾中蠕动。
藤蔓、触须、花瓣、肉瘤……它们的身形模糊扭曲,
呼吸间,地面生出新的根须,如同感染的血管,
一寸一寸向罗兰爬行。
而他无视它们。
他的眼神空白,
但那空白里,蕴藏着某种让人不敢对视的秩序。
他缓缓张开手,掌心的灰星光线凝聚成一道锋芒。
那光线刺破雾气,照亮他半张被阴影吞噬的面孔。
“诊疗——开始。”
风顿时安静。
灰雾在他脚下环绕,如被刀锋勾出的水波。
罗兰取出那副布满裂纹的乌喙面具,戴上。
药草的香与苦味从鸟喙中散出,
他看似温和,实则冷得彻骨。
手术刀出鞘。
银色的锋刃映出他的目光,
那一瞬,医生与死神的界线,完全重叠。
药堂的屋顶终于崩落,月光穿透雾气。
灰色的光与尘融为一体。
罗兰抬起手术刀,低声道:
“请不要插手我的工作。”
“这场手术——我亲自来完成。”
风停了。
灰星闪烁。
世界在那一刻,像病人被麻醉般陷入沉眠。
罗兰迈入灰雾。
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在每一声回荡里,都像击打在心脏上。
乌喙面具的玻璃镜片反射出微光,他的呼吸沉稳、冷静。
灰雾在他周身翻涌,如同等待主刀的病人屏息的空气。
他低语一声。
“秘诡,命运迷雾。”
灰色雾海扩散,空气被重新格式化。
药堂的轮廓扭曲,世界的色彩开始脱落。
甜腐的气味爬上天顶,变成一种让人错乱的香。
四头畸变兽王同时发出咆哮。
花冠女妖的瞳孔裂开,花瓣倒卷;
人面树的枝干蠕动,脸的纹理扭成疯狂的祷文。
猪笼草与蔓藤兽王齐齐向前,毒液与根须交织。
“很好。”
罗兰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病症确诊。”
他伸出手。
第二张秘诡卡浮现,
卡面是苍白的羽翼与手术针交织的图案。
“生命秘诡,午夜天使·阿曼塔。”
幽蓝光线从他身后散开。
一个身影缓缓出现。
半人半骨的女孩,身着护士裙,怀抱巨型手术针筒。
她的眼神温柔,却不带情绪。
罗兰微笑。
“阿曼塔,缝合空间。”
她点头。
银色针线从她指尖飞出,如神经般划过空气。
天地被缝合,像是皮肤被重新缀合。
空间塌陷又重组,兽王们脚下的地面裂成无数块,
每一块,都被拉入不同的“病房”。
世界变了。
墙壁、手术灯、病例单。
空气里充满消毒水味与冷冽的金属气息。
这是罗兰的领域,
死者皆沉默之错乱诊所。
天顶的绿色手术灯闪烁,照亮手术台上四头“病人”。
墙上悬着写满诊断报告的病例单,
纸张在风中微微晃动,如无数死者的名录。
猪笼草被拉至术台中央,
蔓藤兽王被银线缠在墙边,
人面树的枝干被强制折断,
花冠女妖的花瓣被固定在钢钉上。
罗兰戴着手术手套的指尖摩挲着刀柄。
声音平稳得像手术室的麻醉监测音。
“病历录入完毕。”
“准备开刀。”
他挥下手术刀。
灰光炸裂。
雾气席卷整个诊室,
空气中的温度骤降十度。
灰星在天顶闪烁。
每一次闪烁,便有一头畸变兽的皮肤裂开,
汁液与血液混成黑色的烟。
阿曼塔的银线交织成密网,缝补空间的同时,也缝合了逃脱的可能。
“阿曼塔。”
罗兰轻声道。
“保持麻醉。”
“明白,医生。”
幽蓝火焰从护士的掌心跃起,
点燃空气,将整个诊室照亮成死寂的青光。
兽王们开始挣扎。
花冠女妖尖啸:“你是什么怪物!”
罗兰俯视她,刀刃在手中转动。
“医生。”
他抬刀,轻轻划开空气。
那是一道精准到毫无多余的切口。
灰雾翻卷,术台上的光芒瞬间吞噬四方。
灰星的光映在手术刀上,形成一道弧形弦月。
那不是战斗的姿态,
那是手术的节奏。
每一刀落下,世界就少一块噪音。
灰雾将悲鸣与咆哮一并吸入,归于平静。
诊室回到了最初的安静。
风不再动,
连时间,都似被封存在手术台的玻璃罩内。
罗兰站在雾中,
黑袍被风托起,像展开的帷幕。
乌喙面具反射着绿光,
那双眼中闪烁的,不是愤怒,也不是怜悯——
只有手术的专注与精度。
“诊疗——继续。”
他转身,灰雾再次扩散。
幻境开始与现实叠合。
药堂、手术室、灰雾的海潮彼此重叠。
司命站在远处,静静注视着。
塞莉安低声:“他在……诊治世界。”
司命没有回答。
灰星的光映在他眼底,他只是轻声说:
“那不是手术。”
“那是审判。”
空气在扭曲。
诊所幻境与现实彻底重叠,灰雾化作液体般流动,
墙壁起伏如呼吸,天顶的手术灯闪烁得像心律监测仪。
罗兰站在中心。
黑袍猎猎,灰星的光从胸腔流出,沿着手臂蔓延到手术刀。
那光冷冷燃烧,像把星辰煮进药液里。
“术前准备完毕。”
他轻声呢喃,抬起刀,反手一转。
四头畸变兽王在绝望中——被迫燃星。
绿色的猪笼草巨兽坠落,囊袋鼓胀;
蔓藤兽王的根须如蛇海般伸展;
人面树的枝干绽出千张扭曲面孔;
花冠女妖的花心光核旋转,闪出金红之环。
四种星灾光线交织成一轮混乱的太阳,
能量的波动让空气发出撕裂声。
司命低声:“他挡不住。”
话音未落,灰色光焰从战场中央迸发。
罗兰抬头。
他体内的灰星彻底点燃。
冷光取代了热焰,
那是燃星,却没有颜色。
燃星·万疫之魔。
乌喙面具在光下重新生长,裂痕被金属线缝合;
镜片化为两团幽绿色火焰,
鸟喙间的药草在高温中燃起紫烟。
雾在他身后凝聚成涂层般的披风,
上面流动着灰色的符文线,像缝合伤口的针脚。
他双臂伸展,手背的金属针管注入药液,
脉管中流动着银白的光。
整个人既像医生,又像病。
他抬起手术刀,
轻声道出第一个术语,
“麻醉。”
空气冻结。
猪笼草巨兽在冲锋的途中停滞。
罗兰抬手,刀锋一闪。
心室塌陷,囊袋爆开,酸液与毒雾化作一片灰尘。
第二个术语:
“切除。”
蔓藤兽王的根须被灰光划过,
像肿瘤组织被切离。
腐烂蔓延至全身,爆裂的根茎化为碎片落地。
第三个术语:
“缝合。”
银线从灰雾中射出,
缝住人面树的每一张嘴。
尖啸消失,只剩呼吸的抽搐。
花冠女妖挥出最后的光刃。
罗兰迎面而上,
手术刀划开空气,灰光在空中拉出一道细线。
“终诊。”
花冠女妖的花心裂开,
光与花瓣在雾中燃尽。
灰雾扩散。
万疫之魔立于其中心,
灰星的光环绕他身侧,宛如审判席。
他低声宣告:
“病者入眠。”
灰雾涌起,吞没四头燃星兽王。
光亮闪烁,又被雾吞没。
天地只剩一声低鸣,像是脉搏的余音。
罗兰缓缓放下刀。
灰星在他眼中旋转,最终一点点熄灭。
他摘下乌喙面具,
那张脸上没有喜悦,也没有痛苦。
他只是轻声道:
“诊疗结束。”
雾海退去。
废墟之上,只剩他一人伫立。
风吹动破碎的帷布,绿灯忽明忽暗。
阿曼塔的身影再次浮现,半人半骨,
她的眼神温柔,似乎在呼唤。
罗兰抬手,轻轻摩挲她的指尖。
灰星的光在两人之间闪烁了一下,
随即消散。
“走吧,阿曼塔。”
“他们——已经痊愈。”
雾散。
诊室坍塌,药堂归于尘土。
只余那盏绿色手术灯,
在废墟中摇曳闪烁,像世界最后的心跳。
病者已愈,世界依旧腐烂。
若此乃医术极境,愿天下无药可救。
——《疯医诊断书·卷Ⅶ·终诊结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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