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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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拉钩
良久, 身旁一片悄静。
无人搅扰,谭落重新睡了过去,回到自己的梦乡。
她这次没有再被吵醒了。
池倾阳半跪在沙发边,守了她好一会儿。
直到她的气息和缓均匀, 他才缓缓站直身子, 弯下腰, 两条手臂分别从她的后背和腿窝穿过。
他屏住呼吸,动作很慢很慢,仿佛抱着的是一捧泡沫。
楼梯吱呀作响。池倾阳为了不弄出太大动静,几乎是一步一停,走钢丝似的, 生怕闹醒怀中熟睡的人。
到了三楼, 池倾阳用手肘压下门把, 推开了门。
谭落搬进来后,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间屋子。
屋里东西很多,各类杂物归纳有方, 虽然满满当当, 却不显凌乱。
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最近两周的学习生活太累人,她睡得昏天黑地,就算地震了都未必能把她震醒。
他帮谭落盖好被子。
[池倾阳:醒了吧,听见你在动]
[池倾阳:分数我估完了]
谭落瞬间清醒,敲字回他。
女孩一点也不客气,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后背冲着他,还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
她的书桌, 以前是一张不知从哪捡回来的破门板。
他轻手轻脚,把谭落放在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上,帮她拉上窗帘。
在即将触碰的瞬间,他猛然将手缩回,那只手无处安放一般,滞在半空。
[毛笔成精:我这次能不能前进15名?]
[池倾阳:15名不敢说,10名应该没问题]
[池倾阳:主要是这次英语偏难,你有优势]
她激动得想蹦跶。
现在,谭落在上面盖了一块白布遮丑。
正对门那面墙有扇小窗, 余下三面皆悬挂书法卷轴做装饰,全是谭落自己写的。
[毛笔成精:怎么样?]
[池倾阳:导数大题第三问,答案算错]
[毛笔成精:我能做出第三问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池倾阳:这题跟我出给你的模拟题不是一模一样?换个数字而已,算错了说不过去吧]
谭落听到这里心凉了半截,她寻思这波肯定是考砸了。
要不是念及这小红楼太脆弱,她非得一蹦三尺高。
这家伙,真喜欢废物利用。
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不少玄机。
等会儿……这窗帘看着也眼熟。
大少爷从池倾阳口中得知谭落的分数,叫得像一只土拨鼠,差点把老两口吓出心脏病。
她记得自己在陪池倾阳看鬼片,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试着回忆了一下,不太能想得起来。
心跳……好快。
李奶奶拿出行军床,帮他在池倾阳的卧室里加了个床位。
比如,书架是她用旧鞋柜改造的。上面除了课本和练习册, 还摆有许多临摹用的古帖。
[毛笔成精: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去二班了]
[池倾阳:不至于,你数学考了121]
谭落揉了揉眼睛,又一次确认那个数字。
谭落无意间瞟向书桌,她昨天放在那的卷子无影无踪,肯定是被谁拿走了。
这张书桌很长, 一半摆着课本和习题, 另一半摆着笔墨纸砚。
这不就是他用了五年的旧床单吗?
多亏了那些字画,这间小陋室竟然格外古色古香。
121!
暑假时他亲手扔出去的,扔在巷子外头的垃圾集中处。
烦死了。
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分数!
前所未有!历史最高!
谭落立刻化作氢气球,飘得老高。
稍稍动了下,卫衣帽子卡着她的脖颈,不太舒服。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晚她没有换上睡衣。
池倾阳瞄着谭落的睡颜,有些无奈。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下决心离开卧室,小心翼翼带上门。
池倾阳还记得她那天在院子里忙活, 给门板钉了四根木腿, 从此它就变成了桌子。
他仔细瞧了瞧。
池倾阳背靠门板,双腿没来由地发软。他一点点滑坐在地,短叹,拄着额头失了神。
池倾阳凝望着她小巧的耳朵,无意识地,缓缓伸出了手。
她那双手像是会魔法。不管什么破烂,被她一摆弄,都能重获新生。
脑子好乱。
[毛笔成精:池老师,您是神!]
[池倾阳:过奖]
又过了一会儿,江澈也醒了。他昨晚没回去,留宿在池家。
第二天一早,谭落闻见熟悉的墨水味道,睁开眼,看着房间里的天花板。
这一上午,江澈抱着手机问东问西,想和其他估了分的同学碰一碰,进一步推测谭落的名次。
重点班的老师判卷很快,明天必然见分晓。
江澈在池家又赖了一整天,晚上十点多,江爸爸才派司机来接他回去。
池倾阳都嫌他烦了,再不走要亲自给他踹出去。
谭落刚写完作业,她本来准备练练字,忽然想起有个快递还在快递柜里,于是穿衣服下楼。
在玄关处,她撞见池倾阳在门口换鞋,他刚从外边回来。
“这么晚了还出去?”
少年问着,刚脱下来的那只鞋又穿了回去。
“你不也出去了。”
“我去送江澈。”
“我去取快递。”
她把两只脚踩进运动鞋。谭落习惯把鞋带系得松一点,这样一来,穿鞋脱鞋都只需左右脚一蹬,节省时间。
穿好鞋子,谭落低着头从池倾阳身边经过。没走几步,对方的脚步声很快从后方跟来。
她停在院子门口,扭头问:“你怎么又要出去?”
“买饮料。”男生语气冷淡,目不斜视,先她一步走出院门。
二人一前一后,地面的影子都叠在一起。
谭落在后头打量起他的背影。比起去年,他的肩膀又宽阔了一些。
他套着一件灰色毛线开衫,那件开衫是李淑芳亲手织的,断断续续织了两个月,赶在降温前织好了。
老太太年轻时开过裁缝店,手艺高超。她做的衣服,不论样式还是质量,丝毫不比那些上千块的大牌子差。
池倾阳不喜欢追逐潮流,在穿搭方面他很随性。谭落觉得以他那种身材,就算把垃圾袋套在身上都不会难看,说不定还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怎么了,今天这段路走得格外漫长。
巷子也只有几十米深,还很窄,仅容一车通行。这一片都算是南琊市的老城区,城建设施较为破旧。就连巷子里的路灯都明暗不定
住在附近的基本都是本地人。像池问海一家,住了几十年没挪窝。
邻里之间知根知底,不用担心遇到什么危险。纵使这路灯偶尔明明灭灭,大家也没有怨言。
谭落走到快递柜这里了,小卖部还要再往前几米。
取快递时,她故意慢吞吞,等到池倾阳拿着可乐往回走,她才关上快递门,伪装成刚刚取完的样子。
池倾阳一边喝饮料,一边和她闲聊:“你买什么了?”
“没买东西,是上个月参加比赛发的证书。”
他吹了声口哨捧场:“不错啊,又是金奖?”
“嗯。”
可是吧……怎么说呢。
谭落对金奖没兴趣。
她更关心能不能给点奖金。
她曾经做过一件事。就是把金牌拿到典当铺去,看看能换几个钱。
结果她这才知道,那堆奖牌里有80%都不是真金。剩下那些,大部分也只在表面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子,克数轻得可怜,根本不值钱。
从那以后,这堆奖牌在她眼中如同粪土。
池倾阳又问:“你下个月是不是要去下江市比赛?”
“对,怎么?”
“几号?”
“应该是十四、十五都在那。前一天比赛,后一天参观。十三号晚上就得去了。”
“我也要去,数学竞赛在十五号。”
谭落用力踩了一脚地上的叶子:“对哦……你还要和叶诗妤一起去。”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觉着酸。
池倾阳驻足在原地,沉声唤她:“谭落。”
她也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抱紧怀里的快递盒,没吭声。
身侧的男生音色清亮,语调微微上扬:“难不成你在吃醋?”
这句话谭落耳熟:“你怎么学我说话啊?少自恋了……”
她稍稍提高了声音:“我才不吃你的醋,别想太多。”
“既然你也讲过类似的话,那我们半斤八两。”他非常泰然地说。
谭落从善如流:“是是是……我承认,我改。”
池倾阳心情颇好的样子。他捏扁了空罐,投进垃圾桶,而后双手交叠垫在后脑,身体舒展。
风变大了不少,卷起落叶,吹落枯叶,啸得嘹亮,盖过他们没营养的拌嘴声。
谭落冷得发抖,她的外套太薄,冷风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卷走最后一丝热量。
池倾阳注意到她抱紧了身体,于是往她前面多走了几步,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
少年一腔热血,身体永远是暖的。
临近家门口时,那人突然说:“我对叶诗妤没兴趣。如果不是要比赛,我不会跟她说话的。”
谭落眼瞳微颤。
她不太明白池倾阳干嘛突然说这些,仿佛怕她误会,在和她解释。
可是,有什么好解释呢?
不管他跟谁说话,都是他的自由。
池倾阳斜楞她:“王翠星不是说过吗?沈文昊暗恋她很久了。”
谭落沉默了两秒。
好吧……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跟叶诗妤说话,是怕沈文昊误会,而不是怕她误会。
她的思绪到处云游,没发现走在前边的男生陡然停住。谭落一个不注意,差点撞上他。
“对了。”
池倾阳说着转过身,秋风拨乱了他的头发,显出格外随性的松弛气质。
路灯的光照下来,照进他比夜还黑的眼睛里,他眼中便升起了两轮很小的太阳。
他捏了下谭落冻红的鼻尖:“你这次要是考得好,记得付我补课费。”
“……要多少?”
她太穷了,怕池倾阳狮子大开口,她付不起。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头狮子要多少钱都合理。
名师的补课费本来就是天价。
池倾阳摩挲起下巴来,认真算了算:“我至少给你补了二十个小时的课,按照一小时一百块的价格算,总共是两千。”
谭落的心在滴血。
不得不说,这个数字依然比她想象中便宜。
吞吞吐吐了一会儿,她很羞愧地提了个请求:“能不能……分期付款?”
池倾阳一秒斩断她的念想:“不能。”
她刚要认栽,打算回去了给他转账,就听到对方幽幽来了一句:“不过,你可以换个方式付学费。”
谭落想到先前用代写试卷换来的面包,还以为他这次也会提出差不多的要求,欣然答应。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
池倾阳弯身看着她,黑亮的眼睛里闪过狡黠:“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什么。”
谭落从中听出了阴谋的味道,她还没有傻到任人摆布:“让我去干坏事,我肯定不干。”
“我是那种人吗?”他惊觉自己好像被看低了,心里那点不爽通通摆到了脸上。
“那行吧……”谭落量他也做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举动。
此人有时候看着很狂,仿佛打起群架来能秒天秒地。学校里也有诸多夸张传闻,比如,池倾阳曾经一对五十,把副高那帮不良少年揍得服服帖帖。
然而,以谭落对他的了解。
他最暴力的行径无非是徒手拆快递。
池倾阳望着天:“我还没想好要你做什么,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天上散着一些棉絮般的云,月亮很圆,奶黄色的光芒在云层里晕开,像一碗被打匀的鸡蛋。
谭落说:“那你要快点想,刑事案件的最长追诉时效都只有二十年。”
池倾阳有点意外:“嚯,你还挺了解刑法?不愧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谭落这才意识到祸从口出,她对刑法略知一二,是因为谭永德进了监狱后,她看了一堆普法相关的视频。
为了不让池倾阳继续产生联想,她立刻把话题拐了回来:“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得太久,这个事情就不作数了,到时你不能再让我干这干那。”
“两年好了,”她比出两根手指,自作主张道,“如果毕业前你都没想好,算你自动放弃。”
<div class="contentadv"> “两年也太短了。”池倾阳不满意这个期限,他把谭落蜷起的拇指一点点扳开,又把中指按了下去。
“八年,”他嘴角的笑容很暖,“八是我的幸运数字。”
谭落默然复述着他的话。
八年。
“不同意吗?”
“不是,”她急忙说,“可以的。”
池倾阳好奇地问:“你在傻笑什么?”
“我没。”
她背过身,揉了揉脸颊,调整表情。
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前,谭落不敢想象八年后还能和他有所联系。
她一直以为,高中毕业了一切都会结束。
或者说,当她从小红楼搬出去,池倾阳将与她毫无关系。
可眼前的人给了她一份希望。
天哪……希望。
陌生又可怕的字眼。
她早就不敢对未来怀有希望,仅仅想着活一天是一天。至于活得好与不好,那都是命。
但是,那个人都这么说了,她也愿意去妄想,去期待。
谭落转回身,伸出小拇指,第一次主动要求了池倾阳:“你和我拉钩,许诺。”
“行。”男生爽快地回勾住她,二人的小指纠缠在一起,星霜在他漆黑的眼瞳里流转。
池倾阳说:“八年后,我要是没找你兑现要求,就算是作废了。”
这和谭落想要的许诺不太一样。
她想让池倾阳说的是:八年后,他们还会有联系。
算啦。
毕竟,太阳可是恒星啊。
八年后,他一定还会在那里的。
周日晚上,再次降温,冬天来临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上学路上,不少同学都在校服外面多穿了一件外套保暖。
今早,池倾阳也被李淑芳逼着加了衣服,李奶奶强迫他脱掉加绒卫衣,换上一件高领的厚毛衣。
出门前,李淑芳还特意确认了他有没有穿秋裤。
气温只有五度,池倾阳说还不到零下,用不着穿秋裤。无奈,这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做你奶奶觉得你冷。
谭落穿得更少,她套在校服外套下面的卫衣甚至不是加绒款。
李奶奶看着她,屡次欲言又止,想管,又怕她嫌自己多管闲事。
其实谭落也冷,然而她实在没有合适的衣服。
她本来也没几件像样的厚衣服,昨晚打开箱子翻了翻,穿了快八年的羽绒服终于是不堪重负,像个筛子似的到处漏毛。
她稍微打开抖了抖,屋子里登时飘起鹅毛大雪。
唉……必须得买新衣服了。
冬装的价格普遍更贵,这又是一笔巨额支出,一想到花钱她就头疼。
今天,太阳仿佛都感到了寒冷,拼命地发光。谭落坐在公交车里,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可是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她搓搓手,向掌心里呵气。望着山下的海,那大海油亮油亮的,烁动着星星般的光芒。
池倾阳把围巾摘下来,递给她:“我热,给你吧。”
她吸溜着湿泞的鼻子,说了声“谢谢”。
那条围巾被他的体温焐热了,格外暖和。围巾缠在她脖子上,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是池倾阳的手臂搂在她的脖颈。
冷一点也没关系。
只要他在边上,这就是一个开着花的冬日。
_
周一,早读课还没开始。
谭落用书本遮住手机,在拼某某里寻找便宜好穿的冬装。
班级的气氛略微沉重,玻璃窗上凝结的水滴都不敢乱动,像是怕了这帮学生。
每次考试出分前,他们大多是这种阴郁的状态。
谭落倒是没所谓,池倾阳已经给她估过分了,她对学神的预测深信不疑,就等着今天听好消息。
没一会儿,各科老师陆续抱着卷子来到一班门口,老师把试卷交给各自的课代表,嘱咐他们发下去。
原本安静的教室顿时炸了锅。
大部分不约而同地打开手机的计算器,开始算分。
正式排名一般要下午才能出。在此之前,他们会互相比对,大致确定自己期中考的名次。
平常,王翠星并不热衷于算成绩,属于听天由命型。这回她估计是被父母威胁了,也抱着个计算器走来走去,提心吊胆地问别人总分。
谭落最先收到了语文试卷,徐霖这次给她的作文打了54分,远超她的预期。
“比预计的高。”
她兴高采烈地回头跟池倾阳报喜。
池倾阳是按照48分来算作文分的,运气好的话,她的排名又能往前挪。
“挺好,别的科目你再好好加一加。”
“你不算分么?”谭落看着他堆在一起的试卷问。
“懒得算。”池倾阳把卷子往她面前一推,“不然你帮我?”
“行。”
高二的学生还没参加会考,他们的期中考总共要做九张试卷,总分和正式高考不一样。
语数外,单科满分150。
物化生,政史地,都是各科单独出一张卷子,单科满分100。
这么算下来,期中考的满分高达1050。
年级排名按照全科总分计算,不区分文理。这个排名方式对于偏科的学生来说很吃亏。
像王翠星,她文科成绩不太好。而在会考之前,每次考试都要把政史地的分数计入总成绩,这就导致她的年级排名会被拖后腿。
池倾阳没有这种烦恼。
他的化学和生物都是满分,物理扣了2分,语文考到了140。英语147,丢分丢在作文。
谭落扫了一眼试卷,感觉丢分原因是字太丑。
政史地的分数不算特别变态,也都在90以上。
至于丢分原因……谭落想了想,大概还是因为字太丑。
文科需要大面积书写,池倾阳这破字,实在是吃大亏。
谭落认认真真算了两遍:“数学试卷还没发下来,你目前分数是868。”
此言一出,全班安静。
沈文昊小脸煞白,白得像抹了面:“868?没、没算数学?”
谭落不放心,又仔仔细细加了一遍:“嗯,是868。”
抑扬顿挫的卧槽声此起彼伏,池倾阳眼神惺忪,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
最近田啸君很喜欢背刺沈文昊,他撕开一包薯片,说:“问号,你就算数学考满分也没他高,认了吧。”
沈文昊张口就骂:“我认你妈!”
田小胖委屈了:“我陈述事实而已,咋还骂人呢?”
“能借我欣赏欣赏吗?”蒋雪要走了池倾阳的卷子,认认真真地阅览,她满眼倾慕地说,“池倾阳的字有进步啊。”
谭落捂着脸,很无语。
蒋雪这滤镜也太厚了……
夸他成绩好,她认同。
夸他的字有进步……实在是睁眼说瞎话。
王翠星坐在江澈的位置上,像是被人拧上了发条,不停地发抖。
“星星,你没事吧?”谭落问。
王翠星的声音也在打颤:“江澈死定了……他语文考砸了。”
谭落以为她说的考砸了是指“成绩一般”,结果她马上带着哭腔说:“他语文才考了82分!都没及格!”
池倾阳听完都皱起了眉:“作文跑题了?”
“绝对跑了啊!”王翠星急得额头冒汗,“他作文只得了20分!”
“早上好啊。”江澈刚进教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如既往乐呵呵地跟大家打招呼。
“好你个头哇!”王翠星气坏了,重重地把卷子拍在桌子上,“你这作文写的什么东西?跑题跑没边了!”
她话音未落,张淳歌在前面冲她“嘘”了一声,让她安静。
王翠星猛地往教室前门看去,只见李睿抱着试卷站在那,关公般铁青的脸,他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班主任那双仿佛能发射激光,他淡淡扫视教室,同学们赶紧各归各位,害怕被他误伤。
谭落都不敢喘气了。
她刚刚不小心和李睿对上视线,一下子生出不好的感觉。
她在想,即便这次考得好,李睿会不会怀疑她作弊什么的?
正忐忑着,李睿阴森森地叫道:“江澈,你给我出来。”
江澈盯着自己的语文试卷发懵,被班主任吼了一嗓子,不禁打了个哆嗦,慢半拍地站起了身,从后门走出去找他。
李睿把那堆卷子往课代表桌上一扔,没好气地下令:“发。”
没过五秒钟,走廊里响起李睿的咆哮声:“不想学了是吧?!考的什么东西!”
这回别说是一班了,整层楼都不敢吱声。
池倾阳把江澈的数学卷子捞过来,愁眉不展:“才95?”
江澈的数学成绩基本不会低于130,95分于他而言是无法想象的差。
“他肯定涂错答题卡了。”池倾阳断言道。
李睿在走廊里骂了江澈半小时,堂堂男儿被他骂得灰头土脸,两眼发直,最后魂不守舍地进了教室。
上午的语文课,连极少发火的徐霖都对着江澈一顿输出:“这次,全年级只有两个人作文跑题……我不敢相信其中一个竟然在重点班,更不敢相信那个人是你!”
那堂语文课江澈是站着上的。
徐霖气得拍桌子:“这么简单的作文题都能写偏,你好好反思!”
下午,年级排名出来了。
谭落这次的班级排名是第19,前进了13名。
沈文昊看见她的排名当场爆炸,狠狠骂了一声,愤而离开教室。
谭落没有预想中那么开心。
由于江澈考砸两科,成绩一落千丈,喜提垫底。
周一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男生们连打球的兴致都没有了,三三两两分散在体育场各处。
谭落照常抱着古帖躲在阴凉处,手里拿着一根干树枝在地上划拉,写字。王翠星和蒋雪都坐在她对面几米开外的地方。
这次考试,王翠星也没达到预期,她爸要求她考进年级前二十,然而她仍旧徘徊在三十名左右。
她刚才打开手游,用更新补偿的石头随手一发单抽,金光,出了个刚上的五星角色。换做平时,她早去到处晒欧气了,然而今天,王翠星完全没有这个心情。
“江澈怎么能考成这样……”她正在把一片倒霉的枯叶碎尸万段,一边撕一边数落江澈,“作文跑题加数学涂错答题卡……太离谱了,他哪有这么粗心啊!”
蒋雪正在见缝插针地写作业,练习册摊在膝盖上。
她听王翠星这样一说,忽然放下笔,拖着脸颊悠悠说道:“我在想,江澈会不会是故意考砸的?”
王翠星瞪着她:“他有病啊?为什么要故意考砸?”
蒋雪意味深长地往谭落那看了一眼。
王翠星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她很快明白了蒋雪的意思。她先是左右看了下,又确认谭落没往这边看,才压着声音说:“你觉得,他想帮谭落垫底,所以才故意考砸?”
蒋雪往她跟前挪了挪:“你想啊,如果谭落这次不是倒数第一,李老师是不是没理由赶她走了?他肯定是不希望谭落离开一班,所以故意考砸的。”
“不可能,”王翠星连连摆手,“早上江澈看见分数的时候很惊讶,如果是故意考砸,肯定不是这种反应。”
“他难道不会装么?”蒋雪削葱般的手指绕弄着长发,慢吞吞地说,“他很可能是不想被别人看出来啊,所以才装得很吃惊。”
“他哪会装?我很了解他!”
王翠星的声音很大,谭落戴着耳机都能听见,她摘了耳机,用问询的目光看向那两人,以为她们在吵架。
蒋雪耸了耸肩膀,表示无事发生。她便重新戴上耳机,低头看书。
“哎,你真认为自己很了解他吗?”
蒋雪的声音很空灵,王翠星听到她这样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蒋雪微笑着说:“我不太明白,你是不是唯独看不出来江澈喜欢谭落?”
王翠星把撕碎的枯叶摔在地上:“用不着你提醒我!我不瞎。”
蒋雪站起身,拂去裤子上的灰尘,举止优雅:“好吧,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承认呢。”
王翠星瞪了她一眼,蒋雪视若无睹,缓缓走向了别处。王翠星盯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郁闷地抱住脑袋,缩成一个球。
啊!
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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