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宝坻巡检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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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有个喝了点儿晨酒的客人抬起手往桌子上一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嘿!你们说,刚才那个番僧该不会是个逃犯吧!”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唉!”那客人话音刚落,立时便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客人咋呼呼地起哄接茬,“我前阵子去北塘那边,听说港口附近来了不少夷船。我看啊,那番僧八成儿就是你老兄说的那老妖僧的余党!”那咋呼呼的客人左顾右盼、眉飞色舞,唾沫星子简直要喷到那个穿绸衣的客商身上去了。“他想法子从京里逃了出来,这会儿跑去海边,多半就是要找番商帮他潜逃!”
“不能,不能!”冯小六慌忙截住话头,连连摆手道:“那路引我昨儿个看得真真的。上面不但绘着神仙,盖着官印,还有礼部尚书徐光启的签名呢!那可是通天的大官儿,假不了的!”
“谁跟你说的大官签名就不能造假了?”先前质疑耶录司不存在的长衫商贩冷笑一声,“碰”的一声放下手里的粥碗,仿佛那是一碗烈酒。“你知道京里每年要抓多少伪装成官差招摇撞骗的人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前些年猖獗的时候,还有人敢假造牙牌冒充锦衣卫诈官呢!也就是你们在乡下没见过世面,才觉得路引金贵。”
这话戳得冯小六没了底气,站在原地搓着手,额角都冒了汗。就在这时,柜台后传来“啪”的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冯掌柜放下笔,把账本一合,从里头绕了出来。
“好了好了,别瞎猜了!”冯掌柜来到众人面前,拍了拍手,压下堂屋里的议论声,“有坏番僧,自然也有好番僧嘛。那番僧不但带着路引,还请了远威镖局的师傅随护。大家都是看着的。远威镖局是京里的老字号,接镖之前能不查验身份?他们能护人大摇大摆地走官道,就说明那番僧没有任何问题。”他扫了眼满座客人,又指了指窗外,“列位客官,这都快开市了,赶紧吃饭吧。要是扯咸淡误了时辰,让别人把买卖做了去,那可不值当。”
说罢,他转头瞪了冯小六一眼,声音沉了些:“你这臭小子还搁这儿愣着干什么?客官们说话关你屁事,还不赶紧把碗收起来送去后院让你嫂子洗?”
“哦,好!这就去。”冯小六这才回过神,慌慌张张端起桌上的碗筷,脚步踉跄地往后院跑。
冯小六离开之后,堂屋里的议论声渐渐小了,客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继续扒拉粥碗,有的却还在小声嘀咕,直到吃完早饭,一个个结账离开,那细碎的说话声才慢慢散了。
辰末巳初之际,太阳已经有些晒了,堂屋里的最后一个客人也走了。冯小六端着一叠专门装豆子的空碗回来,袖子挽得老高。
他走到柜台前,放下空碗,随后从腰间解下布口袋,“丁零当啷”地掏出一把又一把散碎的铜钱,放到柜台上的木托盘里。粗略一看,冯小六今早大约收了三四百枚铜钱,其中大多是旧的万历通宝或者嘉靖通宝,最新的泰昌通宝也有,不过少得可怜,只有零星的几枚。
“爹,”冯小六一边把铜钱归拢,一边压低声音对冯掌柜说,“您说……咱们该不是真的招待了一干逃犯吧?”
冯掌柜正拿着笔对账,闻言手顿了下,强装镇定地把账本往桌上一扣:“你胡思乱想什么。吃多了?咱们开门做正经生意,人家又有路引。这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
“可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是杀头的罪啊!先前那个客商也说了,犯事的老妖僧这会儿都已经开刀问斩了!”冯小六急得跺脚,“万一那什么罗老爷,罗真人真的是个逃犯,那咱们怕不是要落下个包庇的罪啊”
“放你娘的屁!”冯掌柜抬手就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力道还不轻:“你没看见远威镖局的旗吗?那旗我一年能见五六回,还能认不出真假啊?”
“万一那镖旗也是假的或者偷来的呢?”冯小六捂着脑袋,缩了缩脖子,但仍旧坚持道:“之前来的一直都是吴师傅,这回却来了个什么姜师傅。谁知道这姜师傅是不是真的?”
“不会吧……”这话让冯掌柜的眉头皱成了疙瘩:“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假镖师啊……”
“骗子骗人的时候,哪个不是言之凿凿的?”冯小六反问。
“可他也没骗咱们什么呀,”冯掌柜拉开抽屉,从里边儿掏出那几个碎银子,在手心晃了晃,“吃饭住宿都给了钱的。”
“啧,爹!”冯小六瞪着银子说:“这给了钱才吓人呀。到时候朝廷要是真的追查下来,您这银子就是物证了啊。”
“这……”冯掌柜的手猛地一颤,银块差点掉在桌上:“不能吧?”
“怎么不能啊!”冯小六的声音都发紧了,“爹。我现在真是越想越怕。他们要真是逃犯,这会儿去海边怕不就是要借番商的商船潜逃了。到时候,朝廷要是抓不到人,恐怕要拿我们交差了!”
冯掌柜有些慌了,抬手又在冯小六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埋怨道:“臭小子,都怪你!要不是你把他们招呼进来,如今哪来这么许多麻烦。”
“嘿!您讲点道理行不行啊?”冯小六也急了,梗着脖子反驳道,“客人上门,我能不招呼吗?我要是不招呼,您怕是拿着荆条就来了。再说了,最后还不是您把人请进来的吗?之后还一个劲儿地请人家喝酒。这些事情都是您干的啊,您怎么能怨我这儿来呢!”
“嘿。你个死小子,再给我顶嘴试试!”冯掌柜的脸涨得通红,抬手还要打,却被冯小六一个闪躲避开了。
“唉呀,爹!”冯小六一急,“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赶紧想想怎么办吧。”
“还能咋办?人都走了”冯掌柜喘了口气,瘫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盯着银块发愣。半晌,他才抬头:“咱们就当不知道。大不了今天就把这银子融了。”
“这有什么用啊!”冯小六急得抓头发,“不掩耳盗铃吗?您就是把物证销毁了,也还有人证啊。那么多客人都看见了。到时候朝廷追查下来,您说没见过,没收钱,谁信咱啊。”
“那你说咋办嘛!”冯掌柜倏地起身,猛地拍了下桌子。
“报官!”冯小六咬着牙说,“去巡检老爷那儿把事情说清楚!”
冯掌柜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报官?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总比麻烦找上门要好吧!”冯小六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极低,“从咱们这儿到北塘,慢则两天,快的话一天就到了。换句话说,他们只要赶快点,最早今天晚上就能登上那些番商的船。咱们要是现在报官,兴许还能把人截住,把包庇的罪撇干净!他们要真是逃犯,追不回来,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那”冯掌柜还是有些犹豫,“他们要不是逃犯呢?”
“那也就是让巡检老爷拦下问问话嘛,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冯小六说,“只要能截住人,咱们也就能把包庇逃犯的罪给撇干净了不是?”
冯掌柜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行!你赶紧去!骑后院那头驴去!再带几壶酒给巡检老爷。”
“哎!”冯小六立马转身,拔腿就往后院跑。
“等等,”冯掌柜在他身后喊,声音里带着点慌,“你可要好好儿说话啊,别让官差误会了!”
“晓得了!”门帘落下,后院传来冯小六的应答:“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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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爬至中天,毒辣的阳光把官道晒得发烫,地面腾起薄薄的热气,连路边的野草都蔫头耷脑地垂着。罗雅谷一行寻了处老槐树下歇晌,树荫浓密得能罩住整队人马。
骡车停在树荫边缘,驴子拴在树干上,正低头啃着地上的青草。三个后生坐在车辕上,手里拿着冯掌柜给的烤饼和前些日子买的咸肉干,就着水囊里的凉水大口吃着。姜师傅靠在车边,也捧着块饼,目光却时不时扫向官道两头。
罗雅谷坐在树荫最深处,腿上垫着块粗布,面前放着一块平整的木板。木板上摊着一沓线装宣纸册,旁边是个小巧的瓷墨罐,罐口搁着支细毛笔,笔毛还挂着墨痕。他嘴里嚼着烤饼,偶尔喝口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放下饼,轻轻捻起毛笔,在墨罐里轻轻蘸了两下。墨汁顺着笔毛晕开,他翻开册子,露出已经写了两段的纸页。
这段时间,罗雅谷一直坚持用中文写日记,在长久的练习下,他的笔迹已经有小楷的样子了,但要是仔细看,笔画间还难免带点欧罗巴书法的弧度:
“泰昌元年,六月廿八日,即我主降生后一千六百二十一年八月十五日。”
“随远威镖局南行北塘,途经七里海。七里海,其实远不止七里,也不是什么海。而是广至二百五十二里的巨湖。我曾问随行的镖师姜巍,七里海因何得名,但他不知道。我本来想问附近村户人家,但落脚后又忘了,所以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得问问。)”
“我们今天落脚的地方,是七里海以南,南淮淀附近,一座以冯姓人家为主的村落。至村时,残阳染风作橘,沿途人家寂寂,唯一杆镖旗轻轻摇晃,恍若山河间的孤影。”
“我棕发深目,中国人初见多侧目,今天也不例外。”
罗雅谷盯着字迹看了片刻,又蘸了蘸墨,笔尖落在纸上,缓缓写下:“夜饮时,姜巍师傅第一次谈到了旧友吴永平师傅的事情。他说,今年四月,吴师傅在护送辽东商队时,遇到了鞑靼人(Tartars)或者说蒙古人(Mongoli)的劫掠,这些野蛮人试图劫掠商队,最后被中国人的骑兵赶走。不过那位吴师傅还是因为中箭而死。(这里需要说明,吴师傅不是当场死的,而是之后因为伤口恶化死的,这样的事情在欧罗巴也很常见)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姜巍师傅语带哽咽,客栈冯掌柜亦扼腕叹息。我亦恻然,为之祈祷。祷时有感:人生如旅,中国镖师以性命护镖,与吾辈远赴东方传扬圣教,皆是蒙我主感召,向命而行”
罗雅谷正写着,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股迫人的气势,一听就不像是寻常赶路的旅人。
姜师傅正咬着饼,听见声音立刻警惕起来,起身招呼道:“都别吃了,有人来了。听声音是三匹马,赶紧拿家伙警戒!”
“是!”三个后生也不含糊,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个抄起靠在车边的长枪,一个拎起盾刀,还有一个从骡车侧面抽出弓箭,搭着箭却没拉满,警惕地望向马蹄声来的方向。
罗雅谷也停下笔,抬头看向官道尽头。
尘土飞扬,三匹快马飞速来,马上人都穿着青色的差役服,腰间系着长刀,顺手的位置还放着一张反曲弓,一看就是官差打扮。为首那人身材魁梧,脸上留着短须,直奔到距他们十余步远的地方,才猛地勒住缰绳。马嘶鸣一声,前蹄扬起又落下,溅起些尘土。
另外两个官差也跟着停下,分列在为首那人两侧,目光扫过骡车、驴子,最后落在“远威镖局”的镖旗上。
为首的官差坐在马上,昂首喊道:“我是宝坻县七里海巡检司副巡检任贵安,你们哪个是主事的?立刻出来回话!”
姜师傅见来人是官差,立刻放下大半戒备,把长枪递给身边的后生,他整了整身上的劲装,迈步走到任贵安马前,拱手行礼:“小人,京师远威镖局镖师姜巍,拜见任巡检。不知巡检老爷,有何吩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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