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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原谅


清晨的空气湿湿凉凉,松本乱菊又拖着有些乏累的身体走入了队舍,那凉意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却驱不散她心头沉甸甸的黏腻感,每一步都像踩在浸了水的棉花上,虚浮又沉重。

    “早。”

    迎面碰上的日番谷冬狮郎,身上穿着整洁得一丝褶皱也无的死霸装,背着有半个他那么高的斩魄刀,身材矮小却显得分外清隽利落,眼神里带着符合他外表的朝气。

    松本乱菊随口说了句:“你来的真早。”

    日番谷则是白了她一眼道:“我哪天来的不早,不然你替我去巡街吗?”

    这小子现在嘴上也变得这么不客气了。

    松本乱菊心中腹诽着,一股无名的烦躁涌起,又被强压下去,只敷衍道:“是是是,你辛苦。”

    她甚至懒得去分辨那烦躁是冲着日番谷,还是冲着自己这不上不下的处境。

    日番谷又说:“你要是闲,也帮忙带队巡街。”

    松本乱菊心里才不愿,说了声“我忙死了”便直接绕过了他。

    来到队舍内部的庭院,清冷的石板路反射着晨光,她一眼便瞥见队长办公室的门正敞开着。

    这家伙来的也早……

    松本乱菊脚步没停,只是往那里扫去一眼,心里想到。

    细数太刀川信担任十番队队长以来的所作所为,似乎并没有什么过错,平日对待队务工作,也勉强算得上尽心负责。

    硬要说让松本乱菊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便是这家伙不惯着自己偷懒的行为吧,总是有事没事呛自己几句、请假不给批这种。

    情理上来讲,他的确一点都没做错,他的要求放在任何一位队长身上都合情合理。

    便是如此,他对自己以前的那些作为,也足够宽容了。

    至少在外,从未公然说过自己什么,去落自己的面子……反倒是自己,得闲便说他的坏话。

    松本乱菊以前一直觉得这是一种正常的相处方式,她自认自己对信有着足够的了解,才同他维系着这样特有的、带点刺的默契。

    直到那件事情发生。

    她不由得开始思考,真是自己之前的那些做法过分了,才使得对方忍无可忍地“惩罚”自己?

    这样的想法让松本乱菊自己都感到恶心,可她眼下只能这样去想,才能够慢慢说服自己去面对以后的事情,去接受那可能的、更不堪的“常态”。

    不然真要一直保持现在的心态和对方对抗到底吗?

    这样做又能有什么胜算,像只困在蛛网里的飞蛾,每一次挣扎都让粘稠的丝线缠得更紧。

    自己能够安然至今,也不过是太刀川信对她的“宽容”罢了,若是太刀川信真想对方自己,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手腕,还不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十番队也并非离了她就不行了,日番谷如今的这个三席做的,无论实力还是责任心,都实实在在地比她这位副队长更加的称职和重要。这认知像冰冷的针,刺得她自尊生疼。

    说到底,松本乱菊自己还是接受不了真的和对方鱼死网破后的结局,兴许真能给对方带来些麻烦,但自己要付出的则是名声。

    要是被银知晓的话……

    一上午,松本乱菊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窗帘拉了一半,室内光线半明半暗。

    那张床还静静地摆在那儿没有再动过,像个巨大的、沉默的讽刺。

    日番谷还曾因此嘲讽过她,说她这是把家搬到队舍里来了,她当时却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

    她就这样像往常般,整个人陷在宽大的靠椅里,目光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时间像凝固的琥珀,包裹着她。

    临近中午,日番谷敲门进来了,手拿一份资料。

    “这是今天上午的巡街日志。”

    他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松本乱菊则是躺在靠椅上没有起身的意思,像一尊疲惫的雕塑。

    “我已经整理过了,你只要盖个章就可以了,记得送到队长那里去。”

    “……”

    日番谷嘴里继续说着:“队长要增设巡逻队员,扩大流魂街的巡逻范围,为此,要抽调瀞灵廷的巡逻队员,这件事需要一番队的批准,要你在副队长述职会议上先向雀部副队长提一下,看看上面的意见。”

    他叹了口气:“队长这是有把十番队彻底改成警务组织的想法啊。”

    松本乱菊仍旧没有反应,仿佛那些话只是飘过的风。

    日番谷无奈道,声音提高了一点:“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她这才慢悠悠地回了句,声音有气无力,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日番谷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目光扫过她毫无生气的脸,喝了口后忍不住说道:“你这在办公室里坐着,比我巡街还累啊。”

    “是啊,我快累死了。”

    日番谷:“……你要不想当这个副队长,赶紧让位给我算了。”

    松本乱菊瞥去一眼:“你真想当?”

    这下倒是轮到日番谷愣住了,说实话,他对一个副队长的职位还真没多在意,他对自己的天分有很清醒的认知,再过不了多少年,自己便能达到队长级别的实力。

    “松本副队长,你最近很不对劲啊。”

    “……”

    松本乱菊这时坐起身,拿起那份文件简单翻看了眼,发现内容和日番谷所说的基本属实,拿过印来开始盖章。

    “有吗,我除了被工作压的喘不过来气其余都挺好的,你若是不想当这个副队长,就再多替我分担一些工作。”

    日番谷撇嘴,不再深究那份不对劲:“我替你分担的还不够多吗?”

    而等日番谷走后,松本乱菊整个人又泄了气一般重新躺在了靠椅上。

    室内静的针落可闻,唯有墙上挂钟啪嗒啪嗒响个不停,窗外偶尔传来一阵队员走过的脚步声,交谈声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

    松本乱菊的余光瞥向桌案上那份盖好章的文件,凝视许久,纸张边缘反射着冰冷的光。

    忽地,她猛地起身,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一把将文件攥在手里,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奔赴刑场的决绝,走出了办公室,走向那个她刻意回避了许久的地方。

    来到队长办公室的门前,她又犹豫着是该敲门,还是直接推门进去。

    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松本副队长?”

    雏森桃端着空了的茶盘,面露讶色地看着她。

    “雏森啊。”松本乱菊的神色略有不自然。

    雏森让开了位置,向她微微躬身道,声音温和有礼:“您请进吧,我先去忙了。”

    “……”

    门就这样敞开了,松本乱菊僵立在那儿,雏森于走廊上走远。

    她有些不敢往里面看,刚才的对话肯定是让信听见了的,那短暂的寂静像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她不知道此刻的信是用怎样嘲弄的目光在看自己。

    “进来。”

    直到里面传出个平静的声音,松本乱菊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迈开那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进去的,她站在办公桌的前,机械般地将文件放在了桌面上。

    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是没在队舍里遇上过信,但从来都是不假以颜色、面无表情地对待,甚至一句话都不曾主动和对方说过。

    那时候的她仍有着自己的坚持,像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所有才有着那点可怜的底气支撑自己去那么做,用冰冷的沉默筑起防御的墙。

    可如今,她主动来此,所抱有的、让她自己都不堪多想的心思——那点求和的、示弱的、甚至是祈求“宽恕”的念头,已然攻破了她的心理底线,让松本乱菊有一种羞臊、耻辱之感,像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感觉这个房间内的一切都在嘲讽自己,文件柜、座椅、甚至空气都带着无形的讥诮,尽管是低着头,却想象出信信以一副洞悉一切、得意洋洋的嘴脸看她。

    松本乱菊的视野中,看到坐在那儿的人将那份文件拿起来翻阅了下,随后又拿出印来盖章,转头将它放入一摞堆放整齐的文件之上。

    “这是我对队内巡逻职责改动的一些构想,你拿回去仔细看看,在下次副队长述职会议上先递交给雀部副队长,看看他的反应,如果没问题我会在队长会议上提的。”

    “……”

    松本乱菊愣愣地接过了他递来的文件。

    “还有,你下午没事的话,也去帮忙巡街吧,日番谷跟我抱怨很多次了。”

    “……”

    松本乱菊垂首紧攥着那份新接过的、冰凉的草案资料,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面前人没了别的动静,似乎是在告诉她已经可以走了。

    这彻底的、理所当然的、视若无睹的平静,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她做足了心理斗争、下了多大的勇气,才主动来到这里,面对的,却是对方平常至极、仿佛对先前那些龃龉、那些足以摧毁她尊严的“惩罚”全不在意的反应!

    这让她感到加倍的屈辱,被这样轻描淡写地对待,仿佛要剥夺掉她那最后的一点体面。

    她没有就此离开,脚下像生了根,反倒是终于忍不住地开口:“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说的吗?”

    室内寂静了片刻,眼前人开口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眼眶无法抑制地泛红,那红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瞬间汹涌而起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意。

    信安稳坐在那儿,缓缓转动起了手中的笔。

    他能猜到此刻松本乱菊是如何想的,自己晾了她这么久,到如今她主动找上自己。

    如果这是一个18禁的小黄油的话,那此刻应该摆出了两个选择来。

    一是继续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对方,松本乱菊在自己手底下,没有任何能够“翻盘”、反抗的可能性,自己能够继续欺辱她、践蔑她,直到彻底抹除她的人格。

    二是自己后退一步,给她留有一分的余地,她被压抑了这么久,兴许会因此也对自己尚存一分希望,未来漫长的时间中,两人的关系有着转圜的可能性。

    选择前者,能够满足自己那日益渐长的扭曲欲望。

    选择后者,那么在系统上,可能还有着继续获取来自松本乱菊奖励的机会。

    说实在的,少了松本乱菊,就实力增长而言,对信来说并不是什么多大的损失。

    ……

    沉寂之中,松本乱菊没有答话,她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该质问的、怒骂的,到现在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眼看着那种平淡的面无表情的脸,松本乱菊的心也开始变得愈发冰冷。

    她紧攥着资料的手倏地松弛了下去,便要转身离开。

    但就在这时,信忽然又开口唤了一声:“乱菊小姐。”

    “……我们讲和吧。”

    松本乱菊怔了怔,重新看他:“你……说什么?”

    信将手中的笔丢在桌面上,说道:“继续这样,对你我来说都不好,所以我说,我们讲和吧。”

    松本乱菊下意识地便要冷笑一声,可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却又继续沉默无言。

    自己来见他,不也是为了“求和”的吗?

    他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正是自己所求的“生路”吗?

    信继续说着:“之前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可能的确过激了,我可以向你道歉。”

    “……”

    松本乱菊仍是沉默,正常来说,她现在只要也说一句:我也有不对地方。

    似乎一切就能揭过去了。

    但在沉默之中,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讽刺的是,她来之前就已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了,她自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进来这间办公室,不也正是示弱的表现吗?

    偏偏临到跟前,她又不肯低头了。

    信这时问道:“你的意思呢?”

    松本乱菊嘴巴微张,又闭了回去,冷笑、嘲讽、任何声音都没有发出,她觉得自己是该接受的。

    她重新低下了头,将手里那份被自己弄得褶皱的文件轻轻抚平,这个莫名其妙的动作也落在了信的眼里。

    虽然没听见她的话,但信接受了她这无声中的退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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