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自从甘泉宫之事后，元欣便从彭城回到了洛阳，经营自家的园囿。

    阳光照耀之下，果园之中林木茂密。

    元欣坐在田垄旁，带着斗笠，一身布衣，浑似一个老农。

    元赞在侍从的引领之下，找到了元欣。

    一见面，元赞看着元欣这幅样子，心中不是滋味。

    “广陵王，何以至此？”

    元赞知道自从甘泉宫之事后，元欣就受到了牵连。他辞去了彭城的官职回到了洛阳，便是之后李爽革新军制，将各大诸国、上将军招去了长安，元欣也没有去。

    元赞知道元欣落寞了，可没有想到他如今这幅模样。

    元欣好歹是王啊！

    元欣对此，却是浑不在意，拍了拍手，道：

    “坐！”

    黄褐色的土丘上没有其余的遮拦，元赞一身锦衣，正迟疑时，元欣却道：

    “怎么，怕脏了袍服？”

    元赞听了，一屁股坐了下来。

    元欣递过来了一个竹筒，里面装了些清冽的酒水。

    “自家酿的，尝尝！”

    见元欣如此，元赞也不好推却，尝了尝，味道还真是不错。

    元欣却是感叹道：

    “想我鲜卑起于白山黑水之间，趁匈奴势衰，乃有草原。后汉失其鹿，魏晋相替，司马氏窃据天下，祸乱无休，诸胡南下，遂成我元氏之名。”

    说着，元欣从元赞手中接过了竹筒，喝了一口，情绪复杂。

    “遥想当年，我鲜卑的先人怕尝不到如此好酒。”

    元赞听了，心情也有些复杂，可并没有忘了今日的来意。

    “广陵王，洛阳的形势变了，我元氏之名未必衰也！”

    元欣听了，看着元赞，脸上露出了笑容，似乎是在笑着对方的天真。

    “你自幼长在洛阳，未曾离开过，不知天下之变。”

    “天下之变？”

    “当今天下，鲜卑之兵尽矣！”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元赞的面色变得很是难看。

    元赞不清楚，可身为上将军还去彭城亲自带过兵的元欣却无比的清楚。

    当年尔朱氏在洛阳召集了十八万鲜卑兵，与李爽的关中军大战，战败之后，鲜卑的力量便衰落了。

    剩余的力量，不是消失在了那条永济渠下，便是丧在了黎浆之畔，亦或者驻守在了那冰冷的东北。

    “为何如此？”

    “傻孩子！”

    元欣看这元赞那副模样，劝道：

    “今洛阳之势，非汉帝之于董卓、曹操，亦非曹髦之于司马氏！”

    元欣语重心长的话语，元赞听了却还是有些不平。

    因为无论是李爽还是如今和他扛着的世族公卿，都是拿元氏来做文章的。

    元赞也是如此。

    “我知道你看不惯那高澄，可还是得忍着。”

    高澄也来到了洛阳，还接替了元赞的职位，掌控了皇宫的兵权。

    事实上，高澄与元赞倒是没有多大的交集，也谈不上有什么恩怨。

    可只要高澄站在那，元赞就不舒服。

    因为元赞的父亲上任广平王元悌的王妃叫郑大车。

    元欣悠悠而道：

    “洛阳风起云涌，看似因我元氏而起，实与我元氏无关，切莫自误！”

    元赞听了这话，站了起来，拱手道：

    “我明白了！”

    ……

    皇宫之中，听了元赞的话，元宝炬又变得犹豫起来。

    自从那日一众公卿在金镛城中见了李爽之后，洛阳的形势便变了。

    原本是顺天应命，如今却是变成了还要商量。

    一众公卿紧密的团结在了元宝炬的身边，让他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元宝炬的心思活泛了起来，想着是不是可以争一争？

    如今在洛阳之中，握有兵权的元氏宗亲已经很少了。

    元欣是标杆人物。

    他不愿意加入这场纷争，元宝炬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

    “你说朕该如何？”

    “陛下，臣以为广陵王说得对。”

    元赞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也没有与李爽有着什么大不了的恩怨。他虽是元宏曾孙，可这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

    元宝炬听了，见元赞也变得如此，面色有些灰暗。

    “你先下去，朕再想想。”

——

    卢府。

    “卢公，形势不对啊！”

    崔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慌张，卢文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卢文伟自然知道崔凌为何慌张？

    元宝炬的态度变了。

    之前，一众公卿想要紧密团结在元宝炬身边，元宝炬可是很高兴的。

    可如今，元宝炬变得暧昧了。

    这皇位是元氏的。元宝炬若是都不在乎，他们这些拿元氏做文章的公卿又能如何？

    “那又如何？”

    卢文伟很是不屑，这一刻，锋芒毕露。

    “他坐在那张皇位上，此事，是他不想要争便可以不争的么？”

    “卢公别忘了，洛阳之中还有另一位天子。”

    崔凌的话，让卢文伟一下子没了脾气。

    北魏和南梁的法统，事实上都可以继承。而且若是较起真来，南梁的法统更合适。

    “不论如何，我等都当一心。不然，定会被各个击破。”

    “我明白！”

    崔凌拱手告辞，卢文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

    “你可不要私下里去见秦王！”

    崔凌挥了挥袖子，大义凛然道：

    “我是那样的人么？”

    ……

    “孝徵，你可要救救为兄！”

    崔凌拉着祖珽的袖子，一脸哀求。

    “崔公，你这是作何，谁也没有要拿你如何？”

    祖珽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崔凌拉开了，可崔凌却是死死拉着他不放，目光之中，带着万分的坚定与倔强。

    祖珽有些不耐烦，看着崔凌，忽然笑了起来。

    “若大王不是陇西李氏，便当不上这个皇帝。当初你在旁边叫好的时候，可没有人逼你啊！”

    “……”

    崔凌一下子就愣了，而后哭得更大声了。

    “我年轻气盛，一时说了昏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大王可千万不要当真！”

    祖珽看着崔凌这张老脸，怎么也无法与年轻两个字联系在了一起。

    “实话告诉你，大王要重修《氏族志》，当此之时，崔公可千万不要再气盛了。”

    崔凌一把握住了祖珽的手，道：

    “请大王放心，臣对大王一片丹心，效忠新朝之志，坚刚不可夺也！“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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