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韩府如今嫡枝凋零……”商名姝夜里就拿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韩府老太爷十年前去世，当时老太太下狠心将丈夫得宠的姨娘以及庶子驱赶，未料接下来两年，自己的三个儿子接连意外去世，不得不让从小活在家族庇护下，金尊玉贵的长孙还未羽翼丰满就撑起家族。

    如今的这位韩府话事人，韩老夫人的嫡长孙，好逸恶劳，贪杯好色，倒也不算个恶人，其妻苗氏，据闻曾有应天府第一美人之称。

    出身小户人家，祖上经营一个酒楼，父亲庸庸无碌，败掉家业，老夫人看不上这样的人家，也瞧不上苗氏的小家子气，嫡长孙的婚事，以后要支撑门庭的大妇，老夫人精挑细选，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

    孙儿以死相逼，事情闹得整个应天府津津乐道，最终老夫人妥协，新妇进门，闹过不少笑话，得罪不少人，以至于旧故逐渐疏远，韩家逐渐门庭冷落……

    “韩大奶奶……”大致看一遍，商名姝便知症结在何处。

    她点到苗氏的名，禾麦将另一份备好的信函递上，禾穗行事如来妥帖细致，这里面全都是对苗氏的探查结果，重金之下，所有隐秘无所遁形。

    买回来的消息先是韩大奶奶开年后与一个走商来往密切，主事人是个寡居的年轻新妇，成婚不过半载，丈夫去世，家中无所依仗，自己担起家业，走南闯北，出手阔绰，穿戴华贵，颇有家底。

    “唐夫人夫家是闽商，路途遥远，一时难以探底。”禾穗见商名姝阅览到和韩大奶奶来往密切的唐夫人忙解释，“只听闻其夫是当地巨贾，往来买卖以丝绸、瓷器为主。两月前来应天府购置棉布，有传她要在应天府开设当铺。”

    “这位唐夫人……非寻常之人。”

    一个寡居的新妇，能够抓住庞大家业实属不同寻常，她来应天府未曾收敛，否则岂会人人都知晓她夫家是巨贾？

    当铺岂是一般人能够染指，除去庞大的银钱支撑，还得背后有人撑腰，自己也要八面玲珑，各行各业都涉猎，才不会打眼赔本。

    商名姝仔细回想，没有想到他们家和姓唐的闽商有过节，两者间无利益冲突，倘若唐夫人想要开设当铺，商名姝还是她的目标客户。

    或许与这位唐夫人无关，是她多思多虑？

    按耐下毫无头绪的揣测，商名姝合上信函：“明日去韩府探一探究竟，再做计较。”

    是不是韩大奶奶太不会做人，还是背后有人装神弄鬼，明日自见分晓。

    次日，韩老夫人特意派人恭候，亲自接待商名姝。

    不止商名姝去调查了韩府，韩老夫人同样打听一下商名姝是什么人，徽商遍布天下，韩老夫人从几个家资丰厚的徽商嘴里了解到关于商名姝的事迹。

    知道的不多，商氏如何重创施家独大，受朝廷嘉奖，在徽州府茶商独占鳌头倒是听得颇多，关于商名姝最多的也就是她开设的榷香令由京师一举成名，颇受内宅贵人喜爱。

    榷香令售卖的茶叶，也从交好的人手中得到些许，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刘氏商号虎丘茶的一部分，想到商名姝敢上门，想来是和刘氏没关系。

    心里对商名姝的行事仔细颇为赞赏，她乐意看到有人恶心刘氏商行。

    故而对商名姝的态度格外温和：“难为你小小年纪，如此周全。我少时尤爱花茶，后因故二十年未曾喝到心仪的花茶，临老了倒找回独爱的这一口，你茶铺开业，可要给我下帖，日后有新茶也要知会一声，我必捧场。”

    韩老夫人将支持商名姝的态度表露出来，让商名姝只管售茶，韩家不会在意。

    商名姝将带来的厚礼递给韩老夫人：“听闻老夫人信佛，这尊观音在崇效寺由主持大师亲自开光，是晚辈一点心意。”

    观音由上等白玉雕琢，无论是玉质还是雕工都为珍品，更何况崇效寺的主持哪里是寻常人能够请得起？

    贵重是尊重也是让韩家拿人手短。

    崇效寺开光是彰显实力也是暗含警告。

    韩老夫人先前对商名姝是怀着昨日的怠慢和看好她落刘家脸面，此刻不得不改变态度，温和之中流露一丝亲昵：“商娘子所赠之礼，贵重非凡，本当辞谢。然则此物实属合乎心意，不舍推却，只得腆颜受之。”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这份礼物，商名姝是不希望韩家拒绝，韩家是应天府的地头蛇，她来此自然要和地头蛇打声招呼，礼物就是双方承诺互敬互重的依据。

    “承蒙老夫人不弃。”

    韩老夫人着实喜欢商名姝，唤了自己看重的孙女来作陪，想到商名姝这般品貌和能耐，甚至脑子里过了一遍是否有与之相匹配的青年才俊。

    实在挑不出能配得上，心里不由叹口气，韩家还是落寞了。

    “她走了？”苗氏怒目盯着前来通报的丫鬟。

    她一直在这里等着商名姝捧着重礼来讨好自己，她要如何将昨日祖母给自己落的面子找回都想好了。

    万万没想到商名姝竟然无视她这个当家主母，转头就走！

    丫鬟战战兢兢回话：“商娘子给老夫人送完礼，坐了半个时辰，才由大娘子送出门……”

    “啪！”丫鬟没说完，苗氏袖袍一拂，桌上茶盏飞落，碎了一地白瓷。

    气得胸膛起伏的苗氏咬牙切齿对心腹道：“不知好歹的贱蹄子，你吩咐下去，我要她好看！”

    心腹出去一趟回来面色焦急：“大奶奶，老夫人吩咐，韩家谁也不准与商氏商行为难。”

    “老不死的贱人！”苗氏气得脸色发青。

    心腹忙慌张四看，压低声音提醒：“大奶奶慎言。”

    苗氏心气更加不顺，到底没有继续口不择言，恨恨道：“你去门口守着，大爷一回来，就与他说我病重！”

    商名姝前脚回到客栈，后脚就接到韩府的信：“娘子走后，韩家大奶奶院子里清出一副碎茶碗。”

    “盯着苗氏夫妇。”

    让她看看这位唐夫人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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