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中央的全息影像无声切换，呈现出一系列复杂而不断波动的灵能频谱图，幽蓝与暗紫的光纹交织，如同某种超越人智的潮汐在虚空中呼吸。

    “在美杜莎官方讯息传抵的前后数个标准时内，”卡西乌斯的声音低沉如磐石，压得空气几乎凝滞，“我们的深层灵能观测阵列捕捉到了数股异常强大、模式非标准的灵能波动。”

    他面容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目光扫过圆桌周围每一张脸。

    “它们不属于任何已知星语传讯的加密模式，其频谱特性也截然不同于常见的亚空间风暴或……已知恶魔实体活动的征兆。”

    “这些波动更集中，更……刻意。”

    “仿佛是某种极其强大、极具目的性的意志，在进行有组织的窥探或沟通。”

    “而其灵能签名……”他顿了顿，仿佛舌尖掂量着某个危险的词汇，“古老而陌生。”

    他环视众人，瞳孔深处藏着冰冷的忧惧。

    “原体的回归本身已超乎常理，而这些伴生的、无法用现有知识解释的现象，是否暗示着某些我们尚未知晓的力量……或技术，参与其中？”

    “在查明之前，任何过于急切的接触或承诺，都可能为我们——为整个帝国——招致无法预料的灾祸。”

    “我已下令将此发现列为‘王座级’机密，暂不外泄。”

    导航者家族的代表，阿拉比克家族的族长，昆图斯·阿拉比克，始终静默如雕塑。

    他华丽而古老的面具遮掩了所有表情，唯有额心那枚紧闭的、非人的导航者之眼在阴影中渗出微弱诡光。

    他首次开口，声音经过面具的过滤与变调，显得异常平淡、疏离，却每一音节都透着精于算计的冰冷。

    “危险与机遇，主宰阁下，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总是同时存在。”

    他微微侧首，仿佛正用那第三只眼感知着周遭无形能量的湍流。

    “戈尔贡的回归，无疑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必将剧烈扰动现有的权力平衡。”

    “我们导航者家族遵循与帝皇订立的古老契约服务帝国，世代指引船只穿越星海。”

    “但我们服务的对象，是帝皇及其指定的、稳定的统治架构。”

    他刻意停顿，让话语中的重量沉沉压入寂静。

    “我们需要保证，任何变化都不会损害我们自古享有的权利、特权以及地位。”

    “这是维持帝国航运生命线的基石。”

    接着，他的语气渗入一丝微不可察的试探，仿佛幽潭投入一颗细石。

    “或许，一位基因原体的……友谊与认可，比泰拉深宫里那些官僚反复无常的政策和斤斤计较的配给，更具长期价值？”

    “他的舰队，必然需要最优秀的导航者。”

    但几乎立刻，那语调急转直下，变得冷冽如寒冰，充满警惕。

    “当然，”面具之下，目光似乎骤然锐利，“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的回归……其本质和意图，能够经得起最严格的检验。”

    “我们家族绝不会将未来寄托在一个……不确定的奇迹之上。”

    密室内的争论持续了数个小时。

    昂贵的熏香烟雾如幽灵般在空气中缠绕盘旋，试图掩盖紧张带来的汗液气息，却只使得气氛更加凝滞厚重，映照着每一张写满焦虑、野心与冰冷算计的脸庞。

    各方立场如刀剑反复碰撞，利益蛛网般交织，担忧与贪婪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咆哮。

    最终，一位资历最深的高领主，素来负责协调各方意见的元老——领主指导者兼高议会资深议员泰特斯·冯·德尔卡斯，用枯瘦的指节重重叩响了光滑如镜的黑曜石桌面。

    声响并不响亮，却奇异地扼杀了所有低语与争论。

    他的声音裹挟着岁月沉淀下的疲惫与沙哑，但其内蕴的权威却坚不可摧。

    “够了。”

    “争论至此，事实已然清晰。”

    冯·德尔卡斯的目光如缓慢扫过的探照灯，掠过在场每一张面孔，仿佛要灼穿所有掩饰，直抵内心。

    “费鲁斯·马努斯的回归，绝非简单的军事力量增强。”

    “他是一个超凡变量，一个足以颠覆一万年来我们艰难维持的权力平衡的存在。”

    “他不是大远征时代那些需要帝国善意的地方军阀，他是帝皇的基因之子，是活着的传奇。”

    “其权威的天然合法性，在某些层面上，甚至超越了我们这些……由凡人组成的议会。”

    他身体微微前倾，干瘦的双手按压在冰冷的桌面上，语气变得更加沉重，每一个字都如同敲入棺木的钉子。

    “我们绝不能，也无力在台面上直接对抗一位基因原体，尤其是一位正被其军团子嗣狂热拥戴、刚刚取得一场辉煌胜利的原体。”

    “那无异于政治自杀，甚至可能引发一场灾难性的内战，这是帝皇绝不会容许的。”

    “但是，”他骤然加重语气，眼中闪过冰冷如淬火钢刃的锐光，“我们必须了解他，制约他，引导他。”

    “我们必须确保他的力量被导向‘正确’的方向——即符合议会整体意志、服务于帝国‘稳定’与‘统一’的方向，而不是成为又一个撕裂帝国的楔子。”

    “如何制约？”沃顿元帅紧锁眉头，声音粗嘎如磨石，“派兵监视？还是用一纸纸公文去约束一位原体？”

    冯·德尔卡斯元老的嘴角扯出一丝几乎没有弧度的冰冷曲线，眼中寒光更盛。

    “我们不需要亲自挥舞刀剑，元帅。”

    “那是粗鄙的方式，而且注定失败。”

    “审判庭内部，从不缺少怀疑的眼睛和狂热的手。”

    “尤其是那些隶属于异端审判庭极端分支、或者自诩为‘纯洁派’的审判官们——比如蒙塔诺派或者阿玛拉西乌斯派中的极端分子。”

    “他们视一切超自然现象为潜在异端，尤其是‘死者复生’这等彻底违背自然法则的‘奇迹’，他们坚信其背后必然是巫术、异形科技或……更糟的东西。”

    他缓缓道出那项阴暗的决议，声音低沉却清晰，如同毒蛇滑过石面，在密闭空间中萦绕不去。

    “动用议会掌握的隐秘资源——预算、情报、通行权限……暗中支持这些派系。”

    “鼓励他们，为他们开绿灯，让他们去美杜莎，让他们以‘审查异端’的名义去调查。”

    “去挖掘任何可能存在的线索——关于他回归真相的线索，关于他存在形态弱点的线索，关于他意识形态上与泰拉可能的分歧，关于他身边那个神秘审判官陈曦的任何可疑之处或灰暗过往。”

    “任何可能在未来用于制衡、影响或控制这位原体的东西，无论是一个技术缺陷，还是一句可能被曲解的话语，都是我们必需的武器。”

    “我们要未雨绸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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