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沃伦的调查组凭借“技术交流”和“安全巡检”的许可，获准在卡拉达要塞划定的部分非核心区域进行有限活动。

    他们立刻像渗入缝隙的水银般开始行动。

    试图绕过官方安排的接待渠道，秘密接触要塞内的底层技术人员、低级仆役。

    甚至是一些据情报显示对原体回归后一系列激进改革持保留态度的钢铁之手老兵。

    在一个狭窄而布满管线的下级检修通道里，一位伪装成随行工程师的审判庭成员，试图向一名正在调试气压阀的老龄机仆操作员搭话。

    这名机仆眼神浑浊，动作机械。

    审判庭成员用诱导性的语气询问在“那个伟大日子“前后，他所在的区域是否观测到任何异常的能量尖峰。

    或听到不同寻常的、类似引擎过载的机械鸣响。

    机仆迟钝地转动着金属头颅。

    发出含糊不清的、关于“帝皇保佑“和“原体万岁“的破碎二进制祷词。

    根本无法提供任何有效信息。

    在人员轮替的食堂角落，另一名伪装成文书官的审判庭人员，试图与几名刚刚换岗、正在沉默进食的技术军士攀谈。

    他先是称赞美杜莎的防御工事。

    然后巧妙地话锋一转，旁敲侧击地询问他们是否了解陈曦审判官近期的日常行踪。

    以及他与费鲁斯大人通常以何种形式进行互动和决策。

    那几名技术军士停下咀嚼的动作。

    覆盖着部分金属面甲的脸庞转向他。

    冰冷的光学镜片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

    长达数秒的沉默后，其中一人简单地回答：“服从原体的意志。执行命令。“

    然后便不再理会任何问题。

    然而，他们很快意识到，美杜莎如同一台严丝合缝、日夜不休运转的巨型战争机器，几乎无处下手。

    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员，无论是凡人还是阿斯塔特，要么如同齿轮般沉默寡言，遵循指令到了近乎刻板的地步。

    要么就对归来的基因原体怀着近乎绝对的、源自基因深处的忠诚与崇拜。

    对任何外来者的试探性问题和潜在恶意，他们都报以本能的、冰冷的警惕和排斥。

    即使是那些被认为可能对技术改革或军团重组心存疑虑的老兵，他们的保守也多是出于对古老传统的坚持。

    而非对费鲁斯·马努斯本人或其忠诚的怀疑。

    对于审判庭这种外来势力的挑拨，他们同样有着极强的免疫力和反感。

    陈曦部署的情报网络，主要由哈索尔整合指挥的灰烬骑士内部安保体系以及部分经过严格筛选、绝对忠诚的钢铁之手修士构成。

    早已被全面激活并高效运转。

    沃伦团队每一个成员的动向、每一次与非指定人员的接触、甚至他们在居住舱内的低频通讯，都被多种手段持续监视着。

    他们与谁的每一次非正式接触，其时间、地点、对象都会被详细记录。

    并迅速上报至陈曦和哈索尔那里。

    那些被接触的人员，事后往往都会受到安保部门“友善“而坚定的提醒。

    再次强调保密纪律和对基因原体的绝对忠诚。

    与此同时，陈曦方面也悄然展开了反制。

    一些精心编织的、真假掺半的虚假信息，通过几个被监控的、看似不设防的次级通讯频道或特定喜欢闲聊的基层人员之口，隐约地、“不经意地““泄露“给审判庭的探子。

    例如，关于费鲁斯回归瞬间，整个卡拉达要塞仿佛被“一股温暖而耀眼的帝皇神圣金光“笼罩的肤浅传闻。

    或者将某些大型能量武器测试或引擎启动时产生的正常波动，加以夸张和扭曲。

    暗示其与回归仪式有关，巧妙地引导审判庭的分析走向错误的方向。

    几次沃伦团队试图凭借模糊的权限解释进入更敏感区域——如通往深层锻造神殿或能源核心的通道——的尝试。

    都被“恰好“进行的例行安全突击检查、或是“突然“安排的关键设备维护工作巧妙地阻延或劝离。

    这场无声却激烈无比的间谍与反间谍战，在要塞光鲜亮丽的官方场合之下，在阴影笼罩的走廊、忙碌的工坊和拥挤的居住区里持续进行着。

    双方都没有公开撕破脸皮，维持着帝国官僚体系内那层脆弱的、心照不宣的表面规矩。

    但较量却无处不在，每一寸空间都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沃伦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与焦躁。

    他收获的要么是无用的、被虔诚包裹的垃圾信息。

    要么是明显经过精心加工的误导性情报。

    他所渴求的、关于复活真相的核心秘密被保护得滴水不漏。

    而从扫描数据初步分析得出的结果也令人恼火地困惑——确实显示出异常，却无法定性。

    更无法作为指控“异端“或“非人“的确凿证据。

    这种模糊不清的不确定感，反而像毒液一样加深了他内心的怀疑。

    他越发确信，对方一定使用了某种极其高超、超越审判庭认知的手段掩盖了可怕的真相。

    就在费鲁斯和陈曦的注意力被审判庭的调查组牢牢牵制，沃伦因进展缓慢而焦躁不已，如同困兽般在划定的区域内打转之时。

    一道璀璨夺目、仿佛凝聚了恒星核心能量的金光，毫无预兆地撕裂了美杜莎星系边缘的虚空结构。

    没有导航信号，没有预定的跳跃窗口通知。

    一艘华丽得令人窒息、仿佛由纯金和信仰铸就的小型圣殿舰船——“圣言号“，以一种超越物理常规的方式脱离了亚空间。

    其流线型的船体完全笼罩在温暖而强大的灵能光辉之中。

    帝国国教的标志在其船艉熠熠生辉，如同第二颗恒星。

    它所散发出的纯粹神圣能量波动，瞬间让近距离的“涤罪之火号“及其护卫舰上的所有探测仪器发出一阵刺耳的、混乱的过载嗡鸣。

    许多精密的传感器甚至暂时失灵。

    一个清晰、悦耳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直接接管了美杜莎星系通用的官方通讯频道。

    其声音仿佛自带净化与安抚的力量，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生敬畏的绝对权威，驱散一切阴谋与诡诈的阴霾。

    “通告美杜莎掌控者。我是圣塞勒斯汀，帝皇的活圣言，祂意志的行走化身。我要求即刻面见陈曦审判官。立刻进行安排。“

    这则简短而震撼的通讯如同惊雷，瞬间传遍了卡拉达要塞的指挥链。

    国教派驻在美杜莎的代表们先是惊愕，随即陷入了近乎癫狂的狂喜。

    他们认为这无疑是帝皇对美杜莎、对原体回归这一伟大神迹的进一步肯定与加持。

    是国教影响力的一次巨大胜利。

    消息同时呈送到陈曦、费鲁斯以及仍在暗中活动的沃伦面前。

    沃伦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活圣人的突然到来，其光芒万丈的方式和直接指明要见陈曦的态度，完全打乱了他的步调。

    将其置于一个极其尴尬和不利的境地——在活圣人彰显的“神迹“面前，他那些阴暗的猜疑和秘密调查显得格外渺小和可笑。

    陈曦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眉头深深锁起。

    圣塞勒斯汀指名道姓要见他，这绝非仅仅是“祝贺“或普通的宗教巡视那么简单。

    在帝国这盘复杂而危险的棋局上，一颗重量远超预料、且无法控制的棋子，突然以最耀眼的方式，降临在他精心维持的平衡点上。

    新的风暴，以另一种更神圣、却可能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的形式，骤然降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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