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天默默点了点头。

    “那您有没有想过，凭什么神能赐与人类魂环而不通过杀死魂兽？”

    帝天眉峰微蹙，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深思过。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神的强大是理所当然，是无需置喙的既定事实。

    “神就是神，有这种能力，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周玄轻轻摇了摇头：“神在成神之前，也是凡人。成神之后，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力量远超常人的存在。

    那么，一个人，凭什么就能无中生有地赐予他人魂环？”

    接受了黄金树本源的一些知识后，周玄也逐渐了解了一些连帝天都不知道的秘密。

    帝天眸光一凝，这人类小子，胆子真不小！

    在他看来，人类对神明难道不该是顶礼膜膜拜？

    毕竟，人类成神之路，可比魂兽简单太多了。

    若是周玄知晓他此刻的想法，大概只会付之一笑。

    如今的斗罗大陆，早已不是万年前的情况了。那位海神大人若是不点头，这片大陆之上，谁能成神？

    “小子，你倒是让本座刮目相看。”

    “帝天前辈，若我没有这点胆量，现在也不能在这和您说话。”

    “你所说的这些，终究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本座如何信你？”

    周玄微微一笑：“前辈不妨设想，若人类获取魂环，不再需要以魂兽的生命为代价，那么魂兽与人类之间那不可调和的最大矛盾，是否便能迎刃而解？”

    帝天发出一声冷哼，声音不大：“说得倒是轻巧，但你所谓的自行凝聚魂环，真能实现？据本座所知，这近乎天方夜谭。”

    “人类自行凝聚魂环确实极难”周玄坦然承认，“晚辈也没有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此。

    但我所说的‘魂灵’之法，并非凭空捏造。前辈，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

    事实上，自行凝聚魂环的方法已经有了，只是那条件过于苛刻，根本无法大规模普及。

    但如果能成，哪怕只是少数人，也意味着人造魂环乃至魂骨的理论基础得以确立，未来便极有可能造出魂环魂骨。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晚辈曾在一本残破的古籍上看到过一些零星记载，描述在遥远的远古时代，存在过一种秘法，能够将魂兽的灵魂与人类的灵魂进行融合，形成一种特殊的共生契约。

    人类借此获得魂环，而魂兽的灵魂，则能以另一种形态得以延续生命，甚至借助人类的力量，突破自身种族的桎梏。”

    周玄声音一顿，语带诱惑：“譬如，神位！”

    “古籍？什么古籍？”帝天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他活了如此悠久的岁月，却从未听说过此等奇术。

    “那本古籍早已残缺不堪，记载亦是语焉不详，晚辈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窥见一二。

    说来惭愧，那古籍材质特殊，在我阅毕之后便化作了飞灰，未能保存下来。”

    周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不过，其上的内容晚辈已尽数记在脑中，前辈若是有兴趣，晚辈可以默写出来。”

    他当然不能直言这是自己“发明”的，只能推给一本查无对证的“古籍”。

    反正他说的事情，未来也确实实现了，只不过并非出自这个时代罢了。

    魂灵之法，他之前就已经开始研究，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也已经有了非常大的进步，只要帝天能提供魂兽实验，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帝天沉默不语，目光闪烁不定。

    他不得不承认，周玄描绘的这种可能性，对他，对整个魂兽一族，都有着一种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这个“饼”画得太大，太诱人，让他难以抗拒。

    若真能一步步实现周玄口中的未来，魂兽一族的命运，或许真的能够彻底改变。

    “你所说的魂灵，具体如何施为？有几分成功的把握？”帝天沉声问道。

    对于人类自行凝聚魂环，他仍旧心存疑虑，但这个“魂灵”之说，以他的阅历判断，并非完全不可能。

    周玄摇了摇头，神色郑重：“由于古籍残缺，具体的操作细节，尚需大量的实验与摸索才能完善。至于把握……”

    他顿了顿，迎上帝天审视的目光，坦诚道：“帝天前辈，我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这魂灵之法，目前更多还只是一种设想，一种理论。如果真正付诸实践，其中肯定会有风险，甚至……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伤亡。”

    他毕竟不是伊莱克斯，不可能一出手就成功，必要的牺牲恐怕难以避免。

    与其事到临头再起争执，不如现在就将丑话说在前面。

    听到“伤亡”二字，帝天眸光骤然一凝，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

    “你倒是足够诚实。难道就不怕本座因这可能的伤亡，直接将你杀了？”帝天的声音冰冷了几分。

    周玄苦笑一声，额角渗出一丝细汗，却依旧站得笔直：“怕，自然是怕的。但前辈既然问了，晚辈便不能有所隐瞒。

    这魂灵之法，一旦功成，对魂兽一族的好处不言而喻。

    但若是失败，或是在实验过程中出现任何差池，牺牲在所难免。晚辈唯一能保证的，便是会竭尽所能，将所有风险降至最低。”

    他凝视着帝天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前辈，这是一场豪赌。赌注，可能是部分魂兽的性命，以及魂兽一族未来的希望。而晚辈，赌上的是自己的性命！”

    “您，敢赌吗？”

    生命之湖的湖面，不知何时泛起了一丝涟漪，映照着帝天的脸色。

    帝天闭上了双眼，良久，他才缓缓睁开。

    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决然。

    “小子，把关于魂灵之法的一切，都写出来。待本座看过之后，再做定夺。”

    周玄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帝天能说出这句话，便意味着事情已成功了七八分。

    “自无不可。”

    周玄凝神静思片刻，便开始奋笔疾书。

    他脑中早已有了完整的理论体系和诸多实验构想，此刻写出来，自然是行云流水。

    帝天便负手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终于，周玄放下手中的笔，轻轻舒了一口气，将面前数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兽皮推向帝天。

    “写完了。”

    帝天伸出手，拿起兽皮，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起来。

    许久，他才将兽皮缓缓放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本座活了这八十万年，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将我族的一线生机，寄托在一个小小的人类身上。”

    他缓缓站起身，漆黑的黑袍无风自动。

    “晚辈所言，句句属实。不过，理论终究是理论，想要将其变为现实，必然需要实践的检验。”

    “说说吧，你想怎么做。”

    “任何开创性的尝试，都免不了反复的试验与摸索。”周玄斟酌着词句，“魂灵之法的核心在于灵魂的融合与共生，这其中涉及的玄奥之处，并不是光靠理论就行的。

    理论部分我已经推敲了很久了，但是实验，我却从来没尝试过，我需要魂兽，也需要人类，来进行初步的尝试。”

    毕竟拿人做实验，这多少看起来有点违背人伦，肯定会被史莱克的人发现，但现在，这里是星斗大森林。

    帝天是魂兽，他才不管人伦不人伦的，而且魂兽杀几个人怎么了？

    很正常的事情罢了。

    “你直说就行。”

    周玄之前已经暗示过他很多次了，对于其中的风险他也有了一定的预估，虽然他不懂什么实验不实验的，但是有一点他明白。

    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更何况是改变魂兽一族命运的事情。

    “既然前辈这么说，那我就直说，牺牲是必然的，所以，在魂兽的选择上，晚

    辈希望能优先考虑那些……自愿的，并且寿元将近的魂兽。如此，即便失败，也能将遗憾减至最轻。”

    “可以，但是如果让我发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必须立刻停止。而且数量，由本座来定。”

    “多谢前辈体谅。”

    “至于你所说的人类……本座直接去抓一些便好。”

    “这恕晚辈不能同意。”虽然人体实验这东西确实有点违背人伦，但是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到那些无辜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帝天皱了皱眉，他是不是对这个人类太客气了？

    不过一想到对方确实有点本事，提点要求也算合理，就算了吧。

    周玄继续道：“晚辈希望人可以我亲自去找，顺便安排一下家里的事情，之前您将我强行带走，人类世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安排。”

    “人类世界……”帝天沉吟着。

    “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有您看着，晚辈就算是想跑也没那个胆子啊。”

    帝天盯着周玄“既然如此，本座会亲自陪同，还能保证你的安全，免得被你们人类世界的一些封号斗罗杀掉。”

    说到这里，帝天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他们魂兽一族可不会这样，人类就是人类。

    周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既然这样，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你在这等着，等我安排好，明日便出发，早去早回。”

    史莱克，海神岛，内院训练场。

    海神阁的紧急议事结束，一股无形的阴云便迅速笼罩了整个海神岛。

    江楠楠有些心不在焉的训练。

    方才玄老的声音他也听见了，让她一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周玄离开学院猎取魂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可偏偏这种时候玄老召开了海神阁会议，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不多时，一道青光落在了训练场边缘。

    江楠楠瞬间认出了来人，心头一紧，迎了上去：“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宋老看着自己这位弟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反正这事情她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楠楠，你要有心理准备。周玄他……出事了。”

    江楠楠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开，刹那间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老师，您说什么？周玄他……他怎么了？”江楠楠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宋老扶着她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将海神阁议事的结果，以及周玄被星斗大森林兽神帝天掳走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帝天……”江楠楠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老师……阁主他……穆老他要去救周玄？”她抓住宋老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宋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阁主的确会亲自前往星斗大森林。但帝天的强大，远超想象，此行……九死一生。”

    江楠楠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连穆老都没有把握吗？那周玄他……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周玄的笑容，他说话时的神态，清晰如昨，却又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我要去找他！”

    “胡闹！”宋老低喝一声，“你去做什么？送死吗？连阁主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你去了又能如何？

    安心待在学院，相信阁主，也相信周玄。”

    她颓然坐倒，只是双目再没了从前的神采。

    另一边，玄老回到自己的住处，整个院落的气氛都为之凝固。

    萧萧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桌前。

    从老师那声震动海神阁的怒吼开始，她就预感到了不祥。

    此刻见到老师失魂落魄，衣衫上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她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老师……”

    萧萧默默地倒了一杯水，递到玄老面前。

    “周玄那小子……被帝天抓走了。”他知道萧萧想问什么，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萧萧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周玄……被帝天抓走了？

    一股酸涩与剧痛涌上心头，堵在她的喉咙，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老师，那……”萧萧的声音带着哽咽。

    “阁主会亲自去的，至于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玄老闭上眼睛，“但愿……但愿还来得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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