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还有那么多事，哪有空来应付这两个黄毛丫头，再说了羽大人都死了，两个黄毛丫头有什么用？”六皇子郭熙瑾皱着眉头连连叹气，不耐烦地朝兰木禾挥了挥手。

    六皇子在正厅里来回踱步，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他身后站着兰木禾，兰木禾弓着腰跟絮絮叨叨：“六皇子，这两个丫头是羽家唯一活下来的两个人，优待她们，也是给其他臣子吃个定心丸。”

    六皇子却一句也没听进去，满心只觉得接这两个所谓“故人之女”麻烦至极，如今他已经重权在握，实在不想演了。

    下人们掀开厅门珠帘，羽霓裳牵着妹妹缓步踏入，六皇子猛然顿住脚步，把玩的玉佩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他直勾勾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呼吸骤然急促，眼中满是震惊——这眉眼、唇角，竟与记忆深处的身影那么像！

    “蕊儿？”他踉跄着快步上前，手径直朝着羽霓裳的手腕抓去。

    然而指尖尚未触及衣袖，羽霓裳已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行了一个屈膝礼。羽霓裳的姿态端庄规矩，低垂的眉眼间却是疏离，余光警惕地扫过六皇子骤然僵在半空的手。

    六皇子顿时意识到，这不是蕊儿，蕊儿重来不会这样冰冷地看着他，她看他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兰木禾看着六皇子眼底翻涌的炽热与失态，喉间不由得发紧。他初见羽霓裳时，就被这容颜勾住了魂，这几日，满心都是她。兰木禾心底早盘算着让六皇子将羽霓裳接到府里，他再趁机纳进府中做小妾。

    可此刻兰木禾瞧着六皇子的模样，心中明了，纳妾之事肯定无望了！

    兰木禾掌心掐进肉里，才压下心中不甘，不过既然他得不到，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容浚业！

    兰木禾面上立刻堆起谄媚笑意，躬身退后半步:“殿下，这羽姑娘长得如此之美，可要给她寻个好夫君啊！”

    六皇子含笑点了点头，心中很是妥帖。

    羽霓裳却是心中发狠，恨不得将兰木禾的嘴缝上！

    “羽儿姑娘，我知道，你们在京城已无依靠，倒是岳阳老家还有些亲戚，要不，我让人给那边捎个信，让他们派人来，把你的婚事定一定？或者，让他们接你回岳阳老家也可以。”六皇子没有提让她嫁谁，可意图已经很明确。

    既然，六皇子没有点破，羽霓裳自然不能自作多情。羽霓裳双拳紧握，如今，她进退两难。

    回乡是回不去的，就算回去了，如今她只是一个孤女，再也不是户部侍郎家的千金了。家中那些势力的亲戚，怕是不但要吃绝户，还会把她随意嫁出去，以换取好处。只要六皇子暗示两句，恐怕这些人上赶着要把她送入虎口吧！

    而这个六皇子，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家人的死，正是他与二皇子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容将军是真君子，可是，留在容将军府，自己又要以什么由头呢？恐怕现在就算是容将军在这里，他也没有理由阻拦吧！除了让六皇子对容将军心生猜忌，没有任何好处。

    就算她拒绝了，六皇子会善罢甘休吗？到头来，怕不是还要嘲笑她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

    “羽姑娘，马车可是在门外候着多时了，你可别让六皇子久等啊！六皇子此次前来，那可是天大的面子！”兰木禾面带笑容催促道，可是他眼里都是算计。

    羽二姑娘轻轻摇了摇羽霓裳的手：“姐姐，我想回岳阳老家！”

    羽霓裳心中这样想到，面无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

    一阵风吹过，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不知惊起了几群飞鸟。

    马车的帘子被放下，羽霓裳坐在马车之中，心中情绪复杂。羽霓裳怀里抱着妹妹，她将头靠在在小女孩的脑袋上，毛茸茸的头发扎得她痒痒的，她的心却一片死寂。

    “驾！”马车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急促的马蹄声。

    “吁——”随着一声喝止，马匹停了下来，是容浚业回来了！

    羽霓裳心情激动，想要掀开窗帘，可手刚碰到帘子，却又突然停住，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见了面该说什么呢？

    不能给容将军再添麻烦了，不能因为她，让六皇子对容将军生疑。

    她别无选择！

    羽霓裳端坐在车厢当中，听着车外的声响，心却沉到了底。

    “容将军，这是……何意？是来送羽姑娘的？”六皇子笑着对容浚业说道，身子却有意无意地拦住了容浚业的去路。

    “羽姑娘……”容浚业胸脯起伏，只觉得自己心脏狂跳，暗道可能是刚刚骑马骑得太快了些。

    容浚业一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已经坐上马车，难道这是她的选择？既然如此，他又有何颜面阻止呢！

    容浚业下马，双手抱拳，道：“羽姑娘，保重！”

    车厢的帘子轻轻晃动了一下，里面并无回应。

    “走！”兰木禾毫不客气地让队伍启程，目不斜视，骑着马从容浚业身边走过。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姐姐不跟容将军道别吗？”羽二姑娘抬头看着自己的姐姐，很是疑惑，他们两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羽霓裳心中的那根弦终于还是断了，她焦急地撩开了车帘，探出头往后望，可是，青石板路上已经看不到容将军的身影了。

    羽霓裳轻轻放下帘子，垂下了手。

    马车缓缓前行，带起的尘土扑在车窗上。羽霓裳望着帘角微微晃动的流苏，心口传来钝痛，喉间泛起苦涩。她没有落泪，只是将脸埋进妹妹的颈窝，任由她的心呐喊。

    只此一别，可能今后再无相见之日。

    而此时，容浚业其实就站在街角，用房子掩住身形，他勒住缰绳立在街尾，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六皇子接故人之女入府，以示优待，于礼数上挑不出半分错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六皇子有错，又如何？

    容浚业无意识地攥紧缰绳，缰绳磨着手心，有些疼，但容浚业却浑然不觉，他隐隐知道，自己内心的情感，可是很多事情不可说。

    “将军？”随从的问询声惊散了思绪。

    容浚业强扯出一抹笑，却连自己都觉得可笑：“无事，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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