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贼
五路大军齐进,毛德祖率十万步骑进抵中山,与拓跋嗣对峙。
胡藩三万偏师出渤海,攻打幽州,但在上谷郡遭到长孙嵩的抵抗。
朱龄石和王仲德跟在胡人乱军刘虎后面,一口口蚕食并州。
不过立竿见影的还是王镇恶,在五原大破丘穆陵寿的两万骑兵,趁势而进,攻克云中,纵兵大掠,斩杀两万余众,阴山以南各族豪酋被斩草除根,掠牛羊牲畜三十万头,粮草三十万石。
随后驱赶青壮俘虏,长驱直入,攻破定襄,兵锋直指代郡。
而他出征时的六万人马,扩张到了九万。
南面刘虎部也杀到了剧阳,与汉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比起王镇恶所部,刘虎的乱民军更凶恶,完全继承了当年石勒的作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老弱杀之为食,青壮虏之为军。
即便前秦覆灭,天下大乱时,河北也没出过如此凶残的势力。
魏国人心惶惶,平城附近反而有很多人向汉军投降,头发一竖就自称晋人。
“只要愿意归降,来者不拒!”王镇恶并没有在此事上纠结。
王昭道:“兄长为何对云中胡虏大开杀戒,对代郡网开一面?”
王镇恶指着流民道:“你看这些人与汉人何异?”
虽有一些人的面相明显不似中原,但手中扛着锄头、木叉、镰刀,明显都是农人。
拓跋珪改牧为耕,编户齐民,计口授田,花大力气改变他们的习俗与生活方式,很多鲜卑人匈奴人乌桓人其实已经汉化了。
“已无区别。”王昭不得不承认现实。
“既以务农为生,便可为我大汉所用,云中则不然,省乐乃胡都,豪酋众多,不会服我,若不大开杀戒,必留后患,代郡百姓不依胡贼刘虎,反来投我,其力可用。”
王镇恶在投奔刘道规之前,当过临澧县令,治理能力亦不差。
其祖父王猛也是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一代名臣。
王昭道:“既然人心在我,何不速速攻取平城?平城一破,魏国亡矣!”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此战之要害不在平城,而在胡贼刘虎,此人不除,并州皆成丘墟,传令诸军,所有虎卫军上马,随我南下,擒贼先擒王!”
并州百姓因为恐惧刘虎而投奔汉军。
如果王镇恶灭了刘虎,便可尽收北地人心。
反之,刘虎若是趁汉魏大战崛起,祸患不亚于西晋时的秃发树机能,并州遍地都是胡人,一旦刘虎打出声势,这些自称“晋人”的流民,又会披散头发,加入乱军之中。
平城是北魏的都城,由皇城、京城、郭城组成,京城周回二十里,其外是周回三十二里的郭城,郭城之外,还有军垒二十四座,四方四维,置八部帅统兵镇守。
这种坚城没有一年半载决计拿不下。
王镇恶当即率两万虎卫军向南,直扑剧阳……
中山的风很大。
一入秋,便天寒地冻万物肃杀。
天地之间,魏军如潮水一般铺陈在大地上,足足是对面汉军的两倍之多。
“决战还有一线生机,困守必死无疑!”拓跋嗣平静的对身边众将道。
不是他不想死守下去,而是中山的粮草已经捉襟见肘。
粮食就是军心和士气,没有粮食,中山城必然守不住。
“陛下何不退回平城,以平城之坚固,尚可再支一年。”王建哭丧着脸劝谏。
拓跋嗣目光如炬,“一年之后呢?”
“汉国出动四十万大军,粮草耗费是我数倍,岂能支持一年?当年棘城之战,石虎亦出兵四十万,攻打前燕,为慕容恪仅两千精骑所破,斩首三万余众,羯赵自此衰落,前燕入主中原。”
王建搬出前朝旧事。
不过当年的前燕一统辽东,击败高句丽、段氏、宇文氏的联盟,成为辽东霸主,将都城迁至辽西大棘城,以示进取中原之决心。
当时前燕,根基之地辽东没有受到损伤。
慕容恪、慕容垂勇冠三军,国力处于上升期,兵力虽少,人人敢战。
羯赵的几十万大军,却是强征河北百姓而来,装备不齐,训练不足,石虎继位已久,不复当年。
而现在的大汉,精兵猛将多如牛毛,几次北伐,汉人的自信心与民族自信已经完全打回来了。
关键魏国的根基五原已经沦陷,代郡也在汉军的刀锋之下。
这种局面,魏国拿什么去跟大汉死战?
魏国崛起也不过这一二十年,打赢了参合陂之战,坑了五万降卒,坑死了慕容垂,方才以小吞大,灭了后燕,占据河北,其实力天然不足。
如果天下大乱,魏国或许还有机会。
但现在大汉已经席卷天下,成了天命所归。
拓跋嗣抬头望着天空,朔风席卷,飞云南下,“朕若是退兵,军心立溃,二十万大军亦不存,休要多言,今日之事,唯有一战!”
二十万人马,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淝水之战的教训近在眼前。
所以摆在拓跋嗣面前其实只有两条路:战或降。
“后退一步者,斩!”拓跋嗣毕竟是拓跋珪之子,性烈如火。
“愿为陛下死战!”
众将纷纷拱手。
号角声铺天盖地。
还是跟以前一样,步军在前,骑兵在后督战。
只是这些骑兵的战马明显有些羸弱,没走几步,便气喘吁吁。
魏军连人都没有吃的,更别提这些战马,秋天不养膘,牲畜大多活不过冬天。
但现在的拓跋嗣已经顾不上这些,不战,半分胜算都没有,出战,还有两分获胜的可能,毕竟魏军的兵力是对方的两倍。
人多势众,人多往往会造成一种胜券在握的错觉。
咚、咚、咚——
对面沉稳有力的战鼓声却逐渐打碎了他的希望。
龙旂和旌旗遮天蔽地,甲士阵列森然,骑兵雄壮威武,稳如磐石。
平均身高高出魏军一头,多是虎背熊腰的壮士。
远远望去,汉军士卒的眼神如狼一般深邃和贪婪,仿佛在看待一群羔羊一般。
“杀!”
魏军吼声如雷,却缺少底气,仿佛在给自己壮胆。
汉军一动不动,分成左右后三阵,左右两阵最前面一排,是在枋头之战中,给魏军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的弩车。
弩车的弓弦已经拉开,如长矟一般的箭矢平对着魏军。
后阵则是骑兵,成片的铁甲寒光隐藏在人影绰绰之中。
军容即战力。
能维持这种军容,战力一定不会差。
“这怎么可能,难道汉国的六万虎卫军都在此地?”拓跋嗣额头上渗出冷汗。
一旁的崔浩道:“汉国效仿汉魏,行中外诸军制,虎卫军为中军,府兵为外军,战胜,府兵凭战功受赏分田,因此汉人闻战而喜,这些年的大战,府兵皆有参与,遂越战越强。”
府兵这些年吃饱了饭,有足够的财力习练弓马刀矟,也有钱打造盔甲和兵器。
魏军士卒则没有这种待遇。
虽然也分了田,但还未转化为战力,输了枋头之战,更是输了国运。
就在两军将要解锋时,一支甲士从汉军左阵中走出,为首一将骑着白马,身穿金甲,背后举着一面大旗,上书“公孙”二字。
正是魏国曾经的中书博士、吴兵将军公孙表。
“汉儿们听好,大汉已经杀回来了,杀贼就在今日,大汉皇帝令尔等——归汉!”
“归汉!”
汉军左右二阵吼声如雷,响彻整个战场。
前进的魏军忽然停下脚步,直愣愣的望着公孙表,满眼茫然之色。
他本就是河北大族,在魏国极有声望,很多魏军都认识,如今亲眼看到他在阵前劝降,冲击力可想而知。
无论如何,魏国都是鲜卑人的国家,虽然不排斥汉人,但压迫和歧视是必然。
以前没有选择,为了活下去,只能委曲求全。
如今汉军杀来了,打赢了枋头之战,收复了中原和关中,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天下大势。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要继续为胡人卖命吗?”
公孙表生的高大雄壮,说话气势十足,天然令人无法抗拒。
不过魏军还在犹豫、迟疑。
但这时候后面督战的鲜卑骑兵先动了,驱马上前,驱赶步卒。
“后退一步者,斩。”
不这么喊,魏军还只是犹豫不决。
喊出这句话后,仿佛是在提醒所有魏军,已经没有退路……
“骑兵出击,不能再等了!”拓跋嗣毕竟年轻,有决一死战的魄力,却没有大战的经验。
魏国强盛时,还有笼络人心的自信,现在魏国处于崩溃的边缘,已经掌控不了局面。
令旗挥动,魏军骑兵直接从后阵杀出。
望着从背后奔来的骑兵,魏军步卒根本分辨不出他们是去杀敌的,还是来杀自己的。
慌乱之中,步阵中忽然有人振臂高呼:“归汉、杀胡!”
这一声喊顿时掀起滔天巨浪,当即既有数支步卒调转长矟,指向魏军。
其他不愿倒戈的步卒,也纷纷扔掉兵器四散奔逃。
还未接战,魏军自己就先乱了。
公孙表仰天大笑:“哈哈哈,拓跋氏,败矣!”
汉军战鼓声越发激昂,地动山摇,后阵骑兵一分为二,长龙一般向魏军左右两翼包抄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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