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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肉食者鄙


清晨时分,张岱起床后便派家人持自己名帖往故宰相韦安石家去投帖求访,询问今日是否方便接待。

    这才算是时下与人交际的基本礼数,想要拜访谁家都要提前投帖,遇到门庭若市的权贵之下甚至要提前数日便投帖征询,主人同意之后才准备礼物登门拜访。否则要么就会扑一个空,要么干脆被拒之门外。

    像那种不作投帖便径直登门拜访的行为,要么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要么是来访者本身地位足够高,要么则是彼此交情足够好,否则就算是比较失礼了。

    昨夜还喧闹无比的张家大宅,这会儿天刚亮就又变得热闹起来。重掌实权的张说虽然已经入朝,家门前的访客仍是络绎不绝。

    “主公上朝前吩咐今日接纳宾客的名簿需由六郎先作过眼。”

    张岱这里还在吃着早饭,前庭管事便入堂来对张岱说道。

    张说有子三人,老大如今在外州任职,老二在外自立山头,老三眼下还顽劣不成器,这种对外交接的事情自然就落在张岱这个孙子的头上。

    张岱自己刚刚还投帖请求别人的接见呢,这会儿又要决定自家要接见何人。

    吃过早饭后他便来到前堂,而后便发现从坊门开启到现在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家人们所收到的拜帖已经达到了一百多份,而且新的拜帖还在络绎不绝的送进来,这架势简直比张说之前还在担任宰相时还要更加热闹。

    考课使固然权重一时,但终究只是一个使职,讲到职权的全面和稳定,是远远比不上宰相的。

    张说乍一担任考课使,人气就变得如此高,固然是因为他本身就资历深厚、时名颇高,但这一现象更主要的还是体现出当下大唐在人事领域的形势之严峻。

    首先朝局中宰相们无日不斗,使得诸司京官们也都人人自危,其次选人越来越多、选情也越来越严峻,一旦在职官员们考课不利,在如此严峻的铨选环境下自然竞争力锐减,想要再竞争上岗可就难得多了。

    眼下还只是开元中期,情势便已经如此。尽管之后裴光庭上位后,一系列的选事改革虽然在评价上毁誉参半,但也实实在在缓解了严峻的铨选形势,只是在宰相好斗的时代背景下,也没能免于人亡政息。

    裴光庭去世后,多项人事任命和所执行的政策都遭到对手萧嵩的叫停。

    之后的张九龄、李林甫等,在人事问题上也都没有什么亮眼的举措,而李林甫甚至还嫉贤妒能的玩起了野无遗贤的烂活儿,这就造成了人才上升渠道的堵塞和人才的大量流失。

    这一时期又适逢边事大兴,诸边节度使力量急剧膨胀,那些上进无路的时流在朝廷当中获取不到位置和归属感,只能投赴边镇寻找机会,这就奠定了一个未来藩镇割据的人事基础。

    前车后辙,这世上许多事情就是犬齿交错、环环相扣,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尤其大唐这样一个大一统政权的中衰,其内部各种问题必然都存在一个逐步发展、积累势能的过程。

    可以确定的是,即便是迎来了安史之乱的矛盾大爆发,但是各种社会问题的发展进程与势能累积仍然不尽相同,有的问题爆发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有的则因为危机的来临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纾解与宣泄、变得不成问题。

    那么,决定了大唐帝国不能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张岱作为一个后来人的视角,对此倒也略有总结。

    无论是如今的大唐,还是其他历史时期的政权,所面对的核心问题无非有两个,第一就是生产力不足,源头活水不够充沛,第二就是利益分配不合理,有人要多拿多占!

    尤其后者,更是破坏一个组织、瓦解一个政权的根本原因。

    毕竟就连茹毛饮血的野兽,也会因为争夺资源而大打出手,而讲到对利益的争抢侵占,人是比野兽更加没有底线的,许多规矩本身就是在将不合理的侵占合理化。

    当然这也都算是看似正确的废话,重复一千遍也无益于解决实际的问题,只会让人变得暴戾愤懑、趋于极端。

    张岱自从抵达这个世界以来,除了在朝堂和时局中一些人事纷争外,其他所做的种种事情,核心就在于让更多的人参与到社会分工和生产劳动中来,并且能够让他们顺利获得应有的回报。

    包括眼下正在筹建的茶园,目的也在于此。

    关中闲田少而闲人多,大量的无产者既没有基本的生产资料,也没有充足的工作机会,他们只能或佃或奴的由人压榨,才能维持悲惨的生存状态。

    关中水土皆有主人,眼下的张岱也做不到从那些老钱豪族手里抢过良田沃土来分给贫寒百姓,只能另辟蹊径的创造新的产业和岗位,暂且安置一部分游食亡人等已经被排挤出社会分工的悲苦人群。

    他固然也不是什么高尚无私之人,但跟当下这些食惯腥膻的肉食者相比,总归是有着更能共情大众的能力,和愿意推动社会变革的勇气。

    张岱将这些求见的名帖翻看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人事,倒是把各种京官职务都了解了一番。

    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些人无论来不来拜访,对于他们最终的考课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所谓谁没来会记得很清楚,这也只是一句谑言而已,如果真需要对谁进行特殊的处置,你来不来都会收拾你。

    张说这一次担任考课使,基本上算是其政治生涯的一次回光返照,主要还是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原则,只要不是官员行径实在太过恶劣、受到上司下属的一致厌弃,便也不会穷究不放。

    因此这上百人的名簿,张岱最后只挑选了一些清闲司署的词臣文士们今晚在家接待,大家凑在一起闲聊些实事,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人情上的抚慰。

    至于那些要司官员,则就没有选择太多。张说淡出时局已久,朝中人事也变幻几番,如今在朝担任要职者,往往各有所属,他们也不可能因为一次考课便改投张说门下,招聚家中反而会惹人非议,让人抨击张说故态复萌。

    虽然实情也差不错,张说必然也会借此机会进行不少台底交易,但这种事终究还是宁叫人之、莫让人见,毕竟如今的张说已经不复早年的强势,遗人话柄最终也只是让儿孙受累。

    张岱这里选定名单,前往韦家投帖的家人也返回来,告知韦家可以在过午申时以后在家接待他。

    他看看天色已经将近正午,于是便回到书房里,挑选了几份时流名家的书法墨帖还有艺文选集,作为前往拜访的礼品。

    韦家那是货真价实的关陇老钱,甚至李家老祖李虎还没来到关中,人家先人已经是此境豪宗。

    韦陟兄弟乃是西魏北周名将韦孝宽的直系后人,家世也是显赫又富贵,真要送什么财货珍宝,人家未必没有,还不如干脆投其所好,表达一份心意即可。

    午后时分张岱便离开家门,途中先往平康坊去看了看宅邸建造速度,工匠们一如既往的正在勤恳造屋。

    “当下工事进度,六郎还满意吗?”

    陈东匆匆迎上前来笑语问道。

    张岱闻言后便也点点头,接着便又说道:“不日便要到上巳节,倒也不必赶工,连日来工匠们也辛苦,便且在家休息一日,与家人们共贺佳节。工钱照给,另外再各给一百五十钱过节费,钱也不多,取一个共度佳节的意思。”

    “这、六郎实在是太仁义了!多谢六郎,六郎给钱过节,还不快来多谢六郎!”

    陈东闻言后又是一喜,连忙转身向着工地上众人挥手高呼道,众人闻听此言,也都不由得笑逐颜开,各自放下手中活计,向着张岱拱手道谢。

    在众人一片道谢声中,张岱又来到堂前小湖,看到那些移植的花树正有专人悉心教导,便也放下心来,又交代几句后便离开这里,向横街北面的安兴坊而去。

    他再到安兴坊来,倒不是又想见云阳县主了,虽然的确想再见,但眼下还是正事重要。韦安石家同样在安兴坊内,如今其子韦陟、韦斌都居住其中。

    韦家在坊中十字街东北,张岱入坊后来到其宅门前,也正到了约定的时间,便见到韦家兄弟俩全都站在前庭相候,显得对他的来访也比较重视。

    张岱见状后连忙翻身下马,向着迎出家门的两人便拱手笑道:“但使一门子阶前相候即可,岂敢当贤昆仲俱出来迎!”

    “张郎不必客气,往常往拜燕公,多劳张郎出入相引,如今幸得来访,自应具礼相迎!”

    韦陟三十几岁的年纪,其弟韦斌也是年方而立,兄弟两人微笑出门,一左一右的将张岱邀入家中。

    这热情有礼的态度不免让张岱有些受宠若惊,对于此行目的也充满了乐观和期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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