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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圣上的密旨


姜念陪着邢岫烟将邢忠夫妇安葬已毕,回到普济禅寺时,忽有一个三十岁的男子前来求见。

    此人身着云纹织金锦袍,腰间悬着羊脂玉带钩,通身气派不凡。

    他名叫顾鼎,乃是苏州织造顾煦的长子,此番是代父亲下帖子邀请姜念去苏州织造府。

    顾鼎见了姜念,恭声道:“家父特命我来请钦差大人过府一叙。”说着取出一张泥金帖子,双手奉上。

    姜念接过帖子,含笑道:“既是顾部院相邀,我岂敢不从?”

    顾煦实不简单,既是苏州织造,还挂着户部右侍郎衔,是太上皇景宁帝的心腹,也是景宁帝在江南的耳目,姜念不该轻易得罪此人。

    当即,姜念乘一辆马车,与顾鼎一起前往位于城内的苏州织造府。

    进了城门,姜念透过车窗望去,见城内河道纵横,两岸商铺林立,招牌幌子五色斑斓,更有丝竹之声隐隐传来,端的是一派繁华景象。

    苏州织造府,又称为顾府,占地甚广,依着前朝名园改建,可谓“天上神仙府,人间富贵家”。

    当姜念抵达苏州织造府,见朱漆大门洞开,两旁立着多人恭候,个个屏息肃立。

    姜念携贺赟步入府中,穿三重仪门。前衙森严肃穆,悬着“奉旨督办”的金字匾额。转过影壁,却见后宅别有洞天:太湖石堆就的假山玲珑剔透,引活水而成的曲池回环婉转,丹桂丛中隐约露出飞檐一角。

    转过九曲回廊,忽见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迎上前来。这老者约莫六十出头,面容清癯,身着官服,正是苏州织造顾煦。

    “姜钦差光降,真令蓬荜生辉。”

    顾煦拱手笑道,声音洪亮,不似花甲之年。

    姜念还礼道:“顾部院盛情,岂敢推辞。”

    二人正寒暄,忽见花厅内转出一人,身着五品官服,竟是苏州同知丁文焕!

    姜念眉头微蹙,登时心知,顾煦是要为丁文焕求情。

    丁文焕作为苏州同知,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

    此人贪赃枉法,连罗教的贿赂都收受。

    苏州前知府景昀端之所以被问罪抄家,一个原因便在于,当时丁文焕故意拖延账目核验。而丁文焕之所以这么做,盖因景昀端公正廉洁,阻碍他贪赃枉法。

    丁文焕知道姜念已掌握了他收受罗教贿赂的证据,为此忧心忡忡。前番遣女儿丁婉芳讨好姜念不成,竟又请苏州织造顾煦为他求情。

    顾煦设了酒席,邀姜念入席。

    八仙桌上摆着官窑瓷器,水晶盘里盛着时鲜果品。

    姜念却推辞道:“皇命在身,不敢饮酒。”

    顾煦便命奉茶。

    “龙团胜雪”的御赐香茶,在定窑茶盏中泛着碧波。

    姜念虽接过茶盏,却未打算饮用,预防下毒暗害。

    与姜念寒暄片刻后,顾煦忽然捋须笑道:“听闻前番丁同知得知姜钦差染恙,特遣爱女服侍,姜钦差却推辞了?”

    姜念道:“丁姑娘金枝玉叶,岂敢劳动?况且男女有别,传出去有碍姑娘清誉。故而婉拒,也请她代我谢过了丁同知的美意。”

    顾煦忽击掌二响,笑道:“我这里有两个丫头,虽不及丁姑娘知书达理,倒也伶俐可人。”

    话音未落,忽闻环佩叮咚,自那紫檀屏风后转出两个妙龄女子来。一个身着杏红杭绸衫子,下系月华裙,生得杏眼含春,桃腮带晕;一个穿着淡绿苏绣罗裙,腰悬翡翠禁步,眉似远山,目如秋水。二人莲步轻移,盈盈下拜时,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顾煦笑道:“这两个丫头,虽比不得大家闺秀,倒也懂得伺候人。姜钦差若不嫌弃,就留在身边使唤罢。”

    姜念目光在那二女面上一扫,二人的美貌都不亚于香菱,却含笑推辞道:“顾部院厚爱,我心领了。只是皇命在身,实在不敢耽于声色。”说着眼角余光瞥向丁文焕,“我倒有几句体己话,想与顾部院单独商议。”

    顾煦对两个妙龄女子挥手道:“都退下。”

    两个妙龄女子临去时还回眸一盼,却见姜念正襟危坐,只得悻悻离去。

    姜念让贺赟退下,顾煦便也让丁文焕退下。

    待厅中只剩姜念、顾煦二人,姜念压低声音道:“我敬重顾部院是两朝元老,故而今日与您老坦诚相见。此番罗教案,幸得顾部院未曾牵连。只是……”略顿一顿,“顾部院身为天子耳目,却有失察之过。我虽可不报此事,但那丁文焕罪证确凿,若强行回护,只怕反害了顾部院。”

    顾煦闻言,手中茶盏微微一颤。他久历官场,如何听不出这话中机锋?

    沉默半晌,顾煦强笑道:“姜钦差明察秋毫,丁文焕之事,自当依律处置。”

    姜念当即起身拱手:“顾部院深明大义!我不敢多扰了,这便告辞。”

    顾煦不敢再留。

    ……

    ……

    时值九月二十五,神京城浸在绵绵秋雨里。

    雨丝细若牛毛,密密匝匝地洒在畅春园的琉璃瓦上,沙沙作响,恰似春蚕啮食桑叶。

    澹宁居内,鎏金狻猊炉吐着龙涎香雾,泰顺帝正在披阅姜念自苏州加急送来的密折。

    但见密折上的字迹略显虚浮,不似姜念平日的铁画银钩。泰顺帝微微蹙眉,待看到折尾,方知是姜念病中所书。

    这密折乃九月十九日姜念手书,详述了至九月十九日为止查禁罗教的情况,末了还写道:“臣自抵苏州,不慎染了热症。苏州名医苏天士诊脉,说是‘劳倦伤脾,复感秋燥,邪热内蕴’所致。此折乃病榻勉力所书,字迹潦草,伏乞圣鉴。”

    泰顺帝读到此处,不禁动容。他素知姜念勤勉,如今见这密折字里行间透着疲惫,想起这年纪轻轻的民间皇子,离京前还精神抖擞的模样,心中顿生怜惜。

    泰顺帝阅罢密折,并未即刻批复,而是将密折轻轻合上,命太监备辇,径往九经三事殿去谒太上皇景宁帝。

    九经三事殿内,景宁帝正戴着眼镜在暖阁临窗赏雨,见泰顺帝冒雨而来,不由笑道:“皇帝何事这般急切?”

    泰顺帝行礼毕,双手呈上姜念的密折:“请父皇御览。”

    景宁帝细细阅罢,沉声道:“不想罗教竟猖獗势大至此!袁易这孩子办事倒甚妥帖。”

    泰顺帝察言观色,轻声道:“勾结邪教之官,自当严惩。只是江苏按察使陆世远乃父皇旧臣,儿臣不敢擅专。”

    景宁帝长叹一声:“他原也有些建树。”说着将密折递还泰顺帝,手指在案面轻叩两下,“然朝廷法度要紧,既证据确凿,便依律查办罢。”

    泰顺帝心头一喜,却又暗觉可惜。

    江南地区,他最想借机整治的,乃是江宁织造甄应嘉与苏州织造顾煦。奈何姜念密折中未提二人勾连罗教。纵使提及,以景宁帝对这两家的宠信,也未必会允许凭此查处两家。

    甄府、顾府都是景宁帝的心腹,二府在景宁帝心中的分量,可比那江苏按察使陆世远要重多了。而且,顾府曾属于“八爷党”,而景宁帝如今最忌的,便是泰顺帝清算兄弟旧事。

    待泰顺帝回到澹宁居,这才批复起了姜念的密折,开头便批道:“览奏甚慰。尔为国操劳,以致染恙,朕心实为轸念。宜善加调摄,毋得过劳……”

    写至此处,忽听得窗外雨声渐急,那雨滴竟似敲在他心头一般,而他笔下的批复随即转为了凌厉……

    ……

    ……

    这日已是十月初一。

    虽是个晴好日子,风却已透着几分寒意,寒冬将至了。

    普济禅寺内的树叶尽染金黄,随风簌簌飘落,将签押房前的石阶铺得如鎏金一般。

    姜念正在签押房内忙着公务,忽收到了京中加急寄来的一个黄绫包裹,拆看时,包裹内有泰顺帝批复的密折,并一道转交江苏巡抚洪天培的密旨。

    他先拆开自己的密折,泰顺帝的批复赫然在目:“览奏甚慰……朕心实为轸念……”字字透着圣眷优渥,然后命他负责对苏州城守营游击石骁抄家!

    苏州这地方,非但驻着苏州织造,还驻着江苏巡抚、江苏布政使、江苏按察使。

    姜念不敢耽搁,当即领着贺赟等人,往巡抚衙门而去。到得辕门,苏州巡抚洪天培早已得信,亲自迎出。此前两人已见过了的。

    二人寒暄着进了花厅,姜念忽取出密旨,走到厅内正中,南面而立,正色道:“圣上有旨,命本钦差当面宣读,请抚台大人接旨。”

    洪天培闻言,慌忙整了整冠带,跪拜在地,口中道:“臣江苏巡抚洪天培,恭请圣安。”

    姜念当即朗声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谕密旨:

    江苏按察使陆世远、苏州同知丁文焕,职司刑名民社,竟敢罔顾国法,私受罗教贿赂,蠹政害民。此等败检丧心之徒,若不严加究治,何以儆效尤而肃吏治?

    着江苏巡抚洪天培,立将陆、丁二员摘去顶戴,革职羁押,严封衙署文书账簿。除罗教案涉贿情由外,其历年经手钱粮刑名等项,凡有贪墨情弊、馈赠往来,俱着逐条深挖细查。所涉司道府县官员,但有勾连者,无论品秩高低,即行锁拿质讯,据实密奏。

    该抚当知此案关涉吏治根本,务须秉公持正,破除情面,不可隐漏罪证、回护同僚,所有查抄赃银、案犯供状,着六百里加急专折密呈。

    钦此!

    太上皇旨,皇帝奉行之。”

    姜念宣毕,洪天培三跪九叩,双手接过密旨,声音微颤:“臣洪天培……遵旨!”

    起身时,洪天培的脸色已有些发白,虽此番查办的不是他,他却不禁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江苏巡抚麾下有抚标,兵额一千二百人,比苏州城守营要多,这支抚标才是驻防苏州的主要军队。

    洪天培接了泰顺帝的密旨后,不敢怠慢,当即点齐抚标精兵,兵分两队,一队前往按察使衙门捉拿陆世远,一队前往苏州府衙捉拿丁文焕。

    十月初一的苏州城,秋风瑟瑟,卷起满地梧桐叶……

    ……

    ……

    苏州同知丁文焕的住宅,此刻正乱作一团。

    丁夫人张氏在内宅来回踱步,手中帕子绞得死紧。她女儿丁婉芳侍立一旁,一张俏脸煞白,全无血色。

    方才有人来报,说老爷丁文焕已被抚台大人锁拿,罪名是勾结罗教、收受贿赂。

    “这可如何是好!”张氏捶胸顿足,“你父亲平日何等谨慎,怎会……”话未说完,忽想起什么,猛地转向女儿丁婉芳,“都是你这丫头不争气!前番叫你去服侍那年轻的钦差,你偏摆着张冷脸。若当时讨得他欢心,何至于此!”

    丁婉芳闻言,泪珠儿扑簌簌滚下来。她生得杏眼桃腮,此刻哭得梨花带雨,更添几分凄楚。她想起那日去山下客栈,见姜念虽在病中,却仍气度不凡。自己当时却没给他好脸子瞧,匆匆见了一面便离开。

    张氏越想越气,指着女儿骂道:“你父亲让你读诗书、学琴棋,原指望你攀个高枝。如今倒好,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你父亲既已被抚台大人拿下,咱们丁家怕是要遭抄家大祸了!”

    “女儿这就去求那姜钦差!”丁婉芳突然拭泪道,“纵是给他当牛做马,也要救咱们家!”

    张氏闻言,非但不阻止,反而唤来心腹仆妇送丁婉芳离开,又转向丁婉芳道:“既要去,总要体面些。”

    当下几个丫鬟忙活起来,为丁婉芳打扮了一番。

    打扮停当,丁婉芳坐上了马车,离开了丁家。

    马车行至山下客栈,打听得知姜念此时不在山下客栈,而是在普济禅寺,又催车夫赶路。到得山门前,忽闻马蹄声震,姜念正身着侍卫官服,骑着一匹骏马,剑眉星目,不怒自威,身后许多官兵列队而行,刀枪映日,正要去抄了苏州游击石骁的家。

    丁婉芳掀开车帘一角,见到车外这一幕,心头突突乱跳,惊怕之中,似痴了一般,怔怔望着那远去的烟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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