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明明完全可以继续活下去的！以你的力量的话完全能做到的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继续活下去呢！？”

    “要是你走了……我……我……”

    年轻的辛杜拉跪在床边，将脸埋在了那被自己称为老师的男子的身上。

    泪水很快打湿了并不算厚实的被褥，沾湿了衣裳。

    但衣裳的主人并不在意，只是尽力操控虚弱至极的身体，用手抚摸着辛杜拉的发丝。

    “孩子……在你看来，死亡是什么？”

    “呵呵，不必急着回答。”

    “这是个值得所有人，所有智慧生命思考的问题。”

    “但在我看来，世间的一切，都需要其对立的存在才能衬托其存在的价值。”

    “就像智慧与愚蠢，善良与邪恶……缺乏其对立面的衬托与比较，任何一个概念都无法被理解。”

    “生命与死亡，也是一样的道理……人也好，魔族也好，神明也好，终有一天要迎来自己的终点与结局。”

    “无非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说着，灰发的男子艰难地笑了笑，即便只是想要发出微弱的笑声，却依旧牵扯着这具曾经强大无匹的肉身全身的每个部件。

    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在锈蚀与磨损之中，艰难的最后一次运行一般。

    “呵呵……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而且……我已经活的足够久了。”

    “我累了孩子。”

    “我终究只是你漫长人生之中的一个过客。”

    “我很高兴能陪你走完这一程。”

    男子最后一次温柔地抚摸少女的脑袋，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般。

    随后，他收回手，盯着木屋的房顶，口中轻轻呢喃起来。

    “那美好的仗我已打完。”

    “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

    “当守的道我也守住了。”

    “此后……会有公义的冠冕为我留存。”

    “至于那未尽的使命……就只能交由后来者了。”

    “孩子……愿你此后的人生，没有遗憾。”

    ……

    在等待罗兰回答的过程中，魔王想起了老师生前最后的一段话。

    明明自己其实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甚至因为哭的太伤心，根本没用心去记。

    但灵魂和记忆还是太过特别。

    在重组了一番灵魂后，这些原本已经忘却的记忆却再度被记了起来。

    就像一切发生在昨日一般，历历在目。

    也因此，她想问问罗兰。

    他迟早会面对这个问题。

    即便以他的天资和实力，至少还需要一百多年甚至两百多年的时间才需要去思考这个问题。

    但这无非早晚。

    虽然人的想法确实会随着时间和自身经历发生变化，就像她在后来，也不再去顾忌生死之事。

    但有些人则不会。

    在她看来，罗兰很可能便是这种人。

    越是在生活里表现的平和温柔，在关键时刻可靠认真的人，其想法和思想就越是坚定，难以改变。

    加上……

    罗兰和他过于像了……即使刨除外表，即便记忆不同，即便经历不同……

    但就是因此，才让魔王觉得不可思议。

    身为大计划的一环，她很清楚……老师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他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永恒宁静。

    只是……

    并不出于任何过往的原因和记忆，她只是单纯的，无法不去关心罗兰的安全。

    就像她在得知食腐者之王要见罗兰的时候。

    那时的她下意识的认为是食腐者之王想让罗兰进入那片时间之外的永恒战场。

    所以才下意识地表现出敌意，在食腐者之王现身之后也没有散去敌意。

    她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因为这并非在她记忆完整之后产生的感觉。

    而是在那几个月里，cos手甲精灵的时候，潜移默化的转变。

    从瑞斯坎应战卡修斯时，自己不惜耗费本就不多的灵魂力量凝聚铠甲帮助罗兰提升力量，再到海面之上的冒险。

    甚至于在罗兰着手打造魔力回路的时候，她都是希望罗兰能以自身的安全为重……

    想到这里，魔王轻轻晃头，将这些繁杂的思绪丢出脑海，然后继续等待罗兰的回答。

    而身前，罗兰依旧在思考。

    不过从他的眼神里来看，他并非想不出回答。

    对此他一直有着清晰的答案，只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表达方式，将自己的观点表达出来。

    “还真是有意思的问题。”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算了算了，既然你都这么问了……我就借用一位大师死前说的话作为回答吧。”

    “我并未做好准备迎接死亡，没有谁是时刻准备好的。”

    “死亡赋予生命意义，让你知道时光短暂，去日无多。”

    “即便走到此刻，我也不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瞧我费尽心力，坚持延长这最后的一瞬，只为了想再看一眼天空中的那一场雪。”

    说完，罗兰笑了起来，耸了耸肩：“这差不多就是我的想法了吧。”

    “或许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仍然会不舍，会恐惧，会留念世间的风景。”

    “但……我应该不会拒绝死亡。”

    “如果那是自然的、平和的死亡。那似乎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当然，如果有的选……我希望我是躺在家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睡午觉的时候死的。”

    魔王：“……”

    “你说的那位大师叫什么？”

    “古一。”罗兰轻笑起来，说出一个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名讳：“人们都称呼她为至尊法师。”

    魔王撇了撇嘴：“听上去像是你自己编的，或是那个话本故事里的角色。”

    简单吐槽，顺带无意间戳穿了大师身份的魔王说完后便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才看着罗兰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罗兰闻言抬头看了眼阴云密布，飘落着雪花的天空：“是啊，至少现在确实是这么想的。”

    “说不定之后会改主意呢？”

    “另外，我们在这站的也够久了，就算没到能谈话的地方，就不能透露些信息吗？”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魔王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和食腐者的宗长一样。”

    “我有东西要转交给你。”

    “也是什么交给你保管的东西？”罗兰的面色古怪起来。

    怎么到处都有那位人之王交给他人保管的东西。

    他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魔王闻言摇了摇头：“不……那并不是一定要交给你的东西。”

    “这只是……一位长辈留给我的东西。”

    “不过我想，它应该交给你。”

    “走吧，盟约圣殿不远了。”

    ……

    “屋大维，让你找的人找的怎么样了？”

    “王主，已经找的差不多了，不过物资方面的调配需要些时间。”

    盟约圣殿内，屋大维和凯撒正站在一张桌子前商谈。

    屋大维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处地点：“三号仓库的施法材料存货，绝大部分都在近些天交给了宗长，用以维持战线。”

    “这是距离恩瓦最近的仓库。但里边的材料不够接下来的计划，我已经紧急从特朗城的一号仓库调货了，考虑到运送速度和数量，差不多要到后天才能送到。”

    凯撒闭上眼想了想：“时间来得及，这事你亲自盯，这直接关系到能否稳定如今的迷雾灾害的状况。”

    “昨晚在罗兰阁下休息之前，我可是费了很多功夫才问来的解决方案。”

    “也幸亏那位气量宽宏，愿意出手相助，还给出了方案。”

    “我们不能在执行层面出问题。”

    屋大维点头：“我明白。我会全程跟进度的。”

    两人谈话间，盟约圣殿的门被打开，罗兰和魔王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看到罗兰还有魔王进来之后，凯撒和屋大维很顺滑地便跪在了地上开始行礼问好。

    “陛下！罗兰阁下！x2”

    魔王看了眼两人，然后挥挥手：“起来吧，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居然在就谈事情了……有空房间吗？隔音效果好的，我和罗兰有事情要说。”

    屋大维点了点头：“有的陛下。请跟我来。”

    “麻烦了。”罗兰冲着屋大维笑了笑：“材料准备好，可以施工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对了，要是切利尼娜还有玻吕茜娅问起我在哪，让她们来盟约圣殿就是。”

    屋大维微微颔首：“没问题。”

    很快屋大维便带着两人走进了一间空房间，那是盟约圣殿内平日里用来会议间隔休息的房间。

    原本是没有的，因为在魔王执政的年代，没人敢中断会议去休息，会议一旦开始，除非魔王宣布散会或者停止，否则就没有休息。

    现在的这些休息室都是在这三百年间扩建的。

    本质上也不是用来休息的，而是各个王庭之主用来在会议间隔和自己的幕僚还有盟友商量的秘密小房间。

    而在屋大维回到桌子前，打算和自家老爹继续商量物资和人员调配问题的时候，却发现向来严肃正经的父亲此刻表情有些八卦。

    “屋大维……你小声和我说，陛下和罗兰阁下真的只是去谈事情吗？”

    屋大维：“？”

    “王主，您是在质疑陛下的话语吗？”

    “去！你小子别给我扣帽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什么事情需要再凌晨五点到盟约圣殿来聊，而且陛下原本以为这个点这里没人才带着罗兰阁下过来的！”

    “还点名要的隔音房间……你不觉得有些问题吗？”

    屋大维自然是明白凯撒的想法，毕竟他也是几百岁的人了。

    只是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可能是老年痴呆了：“王主……不，父亲。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

    “那种事情去哪做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冒着风险来这里？”

    “我建议您还是多加休息。可能是近些天的操劳影响了你的判断。”

    凯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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