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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陷阵破敌


战场上最常用的兵器,非刀即枪。

    枪有长度优势,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刀则利于混战使用,单面开刃使得挥劈时不易伤到自己与战友,刀背的厚度,也令刀相比剑难于折断。

    朱温等人携刀奇袭,利于翻山越岭,以及砍杀组织混乱的蛮人。但敌人结成刺猬般的长枪方阵时,就不好正面进攻。

    凡事有利有弊,没法两全其美。奇袭时没有牛马运输兵甲,战士负重能力有限,必须有所取舍。

    在高彦军的几个小型方阵阵势尚严时,朱温只能让战士掣弓与敌军对射,进行火力压制。

    但当北坡溃退下来的蛮人,被朱珍和霍存驱赶着,大呼小叫,推推搡搡地压向高彦所部的侧翼,官军的军阵,顿时陷入了两面受敌的局面。

    “义军弟兄们,随老子冲!”

    朱温一声令下,手提大夏龙雀宝刀,身先士卒,掠向敌阵动摇之处。

    步战当中,常以横勇之士,持刀剑陷阵。

    面对长枪方阵,进攻一方如也纯以长枪应对,颀长的枪杆会纷纷纠缠在一起,形成“推矛”的尴尬局面,胶着很久也没法决出胜负,甚至没几个有效杀伤。瞧上去,倒像一群人用木杆子做着滑稽的拔河表演。

    攻破敌人的长枪方阵,往往需要大开大阖,挥舞重型刀剑的壮勇之士,冒极大危险前突陷阵。大唐赫赫有名的陌刀手,干的就是这类事情。

    这种陷阵勇士,需要面对数杆比自己的兵器长许多的长枪戳击,以巨力扫开枪林,挨身而入,为后续的战友们打开撕裂敌阵的通口。

    步战陷阵的阵亡率极高,选用的却都是身高力大的鸷勇之士。长期这样做,虽往往能获胜,却带来一个后果——军中壮士尽矣!

    都是爷娘生的,没理由比别人高大敢战,就该送去当耗材。安史之乱结束后,帝国财力下滑,发给伤亡将士的抚恤金经常无法到位,曾经威名赫赫的大唐陌刀兵,也就此没落。

    不过朱温已打出智勇双全的名头,此战一开始就胸有成算,又能身先士卒,军中勇士们亦愿意跟着他陷阵。

    田珺手持短矛,紧随朱温之后,左挥右扫,将可能刺向朱温的长枪都给扫开了去。

    张归霸、张归厚、张归弁三兄弟也收起弓矢,提刀前行,加入陷阵行列。

    即使高彦的阵势被蛮人溃兵冲击得动摇,又被朱温精准捕捉到战机,陷阵的风险仍然不小。随着一声惨号,一位身高八尺的黄脸汉子应对不及,被一丛丛的长枪攒刺成了筛子,鲜血自创口跟泉水般涌出来。

    枪锋有的从脸面、胸口刺入,有的刺中小腿,有的则直接扎穿了他胸腹轻甲,钻入体内。

    这轮陷阵,他不是唯一一个不幸者,很快,又有几名勇士突阵失败,被乱枪戳得稀烂。

    后边的勇士却全无惧色,更是借由敌人丛枪戳在战友身上的机会,提刀前荡,斫断卡在尸体里的枪杆,奋勇突入敌阵当中!

    朱温选拔的陷阵之士,主要是吴起兵法中所说的“贱而勇者”,即贫穷、地位低下,又有勇力,迫切想要改变自己处境的亡命之徒。

    由于陷阵风险极大,相比体格和战技,想出人头地的拼劲有时更重要。

    这些“贱而勇者”大多有两膀子力气,性格凶横,其中颇有犯过命案的逃犯,以及门阀庄园跑出来的逃奴。

    他们加入草军的时间不算长,尚未得到足够多战利品。

    朱温许诺,陷阵立功,必有重赏,还可能拔擢他们为自己的心腹。又拿穆陵关之战时,朱珍临危救主,短短数月就被自己重用来举例。

    作为草军谋主,黄盐帅的嫡传弟子,朱温的承诺对他们相当有吸引力。

    听到朱温话语时,他们就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现在更是罔顾性命,奋勇争先。

    悍不畏死的勇士在不同方向,将高彦的军阵撕出一个又一个血泊的切口。

    加上侧翼蛮僚溃兵的冲击,高彦的军阵再也无法维持,在阵阵喧嚣中轰然溃散。

    长武骑士这等精锐之兵,在崩溃的时候,和那些军无纪律的蛮子也没多少不同,一样面带恐惧,弃甲曳兵,亡命奔逃。

    朱温挥动令旗,引领将士奋力追杀。

    就在此时,前方升腾起了灼目的火光。

    火势蔓延,一座又一座帐幕被引燃。柴草垛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火堆,在山风吹拂之下,烟炎张天。

    “怎么回事?”草军将士们纷纷惊呼道。

    “难道是敌人放火?”霍存道:“可如今两军混战在一起,放火起来,他们也逃不掉……”

    “蛮兵没被当人。”朱温平静道:“甚至那些辅助作战的汉人骑马步卒也无关紧要,只要高彦此番带来的三百长武突骑损失不大,他就能向雷帅交差。”

    朱珍颔首表示同意:“放火虽然会烧死不少人,但也不利于我军追击。如果这阵火刚好重创了我军,高彦还能来个反败为胜。”

    刚接战时,高彦已经派人去布置放火。

    长武突骑作为雷帅军中的精锐,能享受到用麻油烙的大饼作为军粮。火攻时,这些麻油就被作为引火的助燃剂。

    只因为仓促布置,没法起到烈焰顷刻吞没全营的效果。

    “向高彦逃跑的方向追。”朱温从容不迫道:“那个方向一定是安全的。”

    将士们齐声应是。

    由于营内数处一齐起火,许多蛮人被烈焰驱赶着向这边拥挤了过来,其中不乏看守辎重的老弱妇孺。

    朱温当然没有妇人之仁,下令一律砍杀。然而大量的尸体堆积,终究阻滞了奇袭队的追击速度。

    高彦等人溃退时扔下了盔甲,也是为了减轻负重。这样他们就能跑得比蛮人快,让蛮人成为他们的替死鬼。

    败退时,勇者往往最先死掉。高彦和他麾下的长武骑士们,显然非常明白,局势不妙时,既不能慌乱,也不能逞匹夫之勇。

    前方传来阵阵马嘶之声,看来高彦等人已找到了马厩,长武骑士们正纷纷上马。

    义军战士们捂着鼻孔,在烟熏火燎中奋力前行,只抓住了十几个还没来得及跨上战马的倒霉蛋,连人带马一发擒获。

    奇袭队押着这些俘虏,从敌营另一个方向冲杀出来的时候,己方也还有十多人掉队落在营里。烈焰很快蔓延上了营门,这些义军战士惨嚎着,在绝望中被烈火烧成焦炭。

    山道之上,高彦与花王尤滴策马飞驰。

    身不着甲的高彦,战袍零乱,额头上带着熏黑,终究显出了几分败退的狼狈。

    “事情这么紧急,彦纬公子还记得分一匹马给人家。”尤滴娇音软腻,揶揄道:“莫非公子不喜欢与妾身共马而行?”

    高彦瞧了瞧尤滴那张干净的脸,掏出一面铜镜自照,擦掉脸上熏黑,淡笑道:“花王此刻倒是形容体面,听到被劫营就花容失色的人,可不是在下。”

    尤滴眼神微动,但随即掩口娇笑起来:“人家又不是武将,有点怕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你这样志在千里的男子,不也将那杆精心制作的马槊丢在了战场吗?一点都不省得怜香惜玉。”

    高彦懒得回话,马槊已不过身外之物。

    对尤滴怜香惜玉的人,要么被她勾走魂儿任其利用,要么直接死在她手里。

    “又让高彦小子和老女人跑了!”官军军寨之外,田珺攥起拳,不忿地道。

    这次高彦疾驰而来,麾下只带了三百长武突骑和两百骑马步兵。但算上靠花王尤滴的影响力召集的四千蛮人,总兵力达到朱温全军的两倍。

    朱温奇袭还只出动了一千人。发觉敌营大乱之后,朱存当然也会带着队伍出营赶过来,但现在朱存还没到,战斗已经结束了。

    长武突骑总计被奇袭队活捉十六人,击杀二十一人——一个差强人意的结果。

    除此之外,这轮奇袭还杀掉了五六百个蛮人和数十个镇海军骑马步卒。但下手最狠的还是高彦放的这把火,估摸着有上千蛮人,近百镇海军,以及上百匹来不及带走的马儿,一起葬身在火海里。

    尤滴在这个区域蛮僚里积累起来的声望,这下肯定透支个一干二净。但逃命为大,高彦和尤滴也不会在乎。

    “这场赢得实在不够痛快。”田珺瞧着笼罩在一片浓烟中的敌营,用手捂着口鼻道:“就连辎重,恐怕也都烧光了。”

    “金银和铜钱烧不化,等火灭了还能翻些出来。”朱温在田珺鼻子上轻点一下:“你这个小财迷该满意了罢?”

    由于这把火,朱温这场胜利确实拿不到太多战利品。虽然还攻破了一个蛮寨,但蛮僚们几乎都是穷光蛋,不然为什么收高彦一点钱,就纷纷出来卖命。

    算起来,战后为了赏赐有功士卒,朱温自己还得倒贴钱。

    但无论如何,赢了就是赢了。相比此前的交锋,高彦这一回实实在在,无可辩驳地败在了朱温的手里。

    “近代称为名将者,莫过英、卫二公,都将长驱奔袭,摧锋破阵,有英公千里袭击薛延陀之风范。”王审知非常及时地夸赞道:“小子出生寒门,见到都将,才知古之名将风仪。”

    商人会说话天经地义,王审知丝亳没有夸耀自己带路之功,把高帽子都戴到朱温头上。

    王审知这么会说话,等到了福建,朱温也不好再强留他。何况,王审知已算坦诚了,这种腹有鳞甲之辈,不会甘居人下,就算强迫其追随,不见苻坚慕容垂之事哉。

    “留下两百人打扫战地,其他人回营休整。派哨骑出去,搜索尚让一军,与之取得联络。”朱温发号施令道。

    “高彦败走,尚让那边估计也打了胜仗。这一仗咱们算是打完了罢?”田珺问道。

    “咱们这边算是。师傅那边还没有。”

    田珺神情微动,突然注意到孟楷和段红烟都没来,但有一个在场,这场仗都会好打很多。

    “黄帅那边还有什么对手?”田珺疑惑道:“官军主力之前不是被骗到温州驻扎去了么?”

    朱温双手一摊:“现在温州方向重兵囤聚,咱们越发没法入闽了。”

    田珺想了想,又问道:“绕道江西入闽如何?”

    “我们没抄成高茂卿的后路,尚让虽能取胜,却吃不掉江西军的骨干力量。江西乃困龙之地,大军经此入闽,风险不小。”

    田珺不由纳闷:“咱们这场仗不是白打了?高彦虽丢了人,折了些物资,损失好像也不是很大。”

    朱温嘴角挂起一丝笑意:“所以师傅他们现在才得漫山遍野攻打蛮人寨子抓人,现在怕已抓住好几万了。”

    “蛮人?”田珺疑惑:“抓这些蛮子做什么?”

    一边的王审知给出了答案:“从衢州往南,有一条小道可以直入建州,再往东而行,即可抵达福州。在下来往行商,就常走这条路线。但此路狭窄,走不了大军。”

    朱温点了点头:“既然没有大路,咱们就开出一条路来。”

    王审知恭维道:“黄帅这番开山凿路,沟通两浙、江西、福建,可是造福后世的千古壮举!玄宗朝名相张九龄开辟梅关古道,功绩也没法与之相比!”

    朱温完全相信这一点,因为闽浙之间除了时常被海浸的温州傍海道,还没有一条便于通行的大路。

    他突然想起了皮日休先生所作的一首诗。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这是皮日休咏叹隋炀帝所修大运河的,所咏正是朱温极为熟悉的汴河河段。

    大运河福泽后世,但修造此河,死了很多很多人。

    这次草军开道入闽,要死的人也不会少。

    黄巢又不想把草军弟兄的命填进去。

    于是只能委屈那些世世代代住在山里的蛮人。

    往好的方面想,他们投入的是一项功在千秋的事业,就算累死摔死,胜过死于村寨之间的斗杀。

    但蛮人们一定没法理解这种伟大。

    这很正常。朱温知道,倘若自己生在隋末,恰好被抓去修河,也是理解不到大运河的伟大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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