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以后。

    苏天言便介绍着让苏澄挨个认人。

    除了大舅田勇，苏澄还有个二舅，名叫田坤。

    田坤的剃着平头，皮肤算不上白，身材胖胖的，还戴着一副细框眼镜。

    在苏澄的记忆里，田坤好像是某个学校的地理老师。

    坐在一旁的二舅妈刘海英原本是家庭主妇，但被田坤安排进了学校宿舍当生活老师也就是宿管。

    再旁边那个打扮的很时髦，穿着价值不菲的皮草的中年女性叫田蕊，是苏澄的小姨，也就是他母亲的亲姐姐。

    田蕊身材瘦瘦小小，尤其是脸颊特别小，伸出手的一个巴掌就能把她的整张脸抓住。

    她戴着一副粉红色的细框眼镜，眼皮是比较翘的，像是有一根绳子吊起来似的。

    苏澄其实并不喜欢这种长相的人，尤其是戴着粉红色眼镜的这个群体。

    他一般把这种人都概括为：有点知识，但又蛮横不讲理的自私自利主义者。

    以为自己很聪明，但实际上不比别人强。

    她们有着极强的优越感，认为自己过的比身边大多数人都要好的多，并且觉得自己看透了很多事情，对人对事有着自己的一套“独特理解”。

    但凡看到粉红色眼镜群体，苏澄就会下意识地给她们加上：刁蛮、不讲理、自以为是等标签。

    每一个都枪毙肯定有冤枉的。

    但隔一个枪毙一个，肯定会漏掉不少。

    有些时候不能怪别人有刻板印象，这是苏澄通过自身的框架体系判断出来的。

    方便、快捷的辨认挖掘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开启六眼后的好处之一。

    苏澄只需要一照面，甚至不需要线下见到真人，光是看照片就能了解个七七八八。

    小姨夫同样也是老师，不过要比田蕊、田坤，还有臧飞龙他们高一级，他是在市里某大专当老师，教的是哲学。

    田坤、田蕊、小姨夫，还有苏澄离世的老妈田向薇都是教师，就连二舅妈都被田坤安排进了学校当生活老师。

    早已退休的姥姥姥爷也是老教师，妥妥的一个教师之家。

    这也难怪当时人家看不上老登，谁让他当时还没有起家。

    即便老登当时事业上已经获得了一些成功，但年入几十万上百万，在人家眼里也是不稳定的代名词，远不如一个基层体制编内人员。

    菜陆续上来。

    众人的客套话也结束，逐步地进入了正题。

    大舅田勇开诚布公：“我刚刚算过了，办酒席+烟酒+乱七八糟的开支，咱妈这次估计得花一万五六。”

    二舅田坤紧接着补充：“嗯，今天咱们就商量商量，每家拿多少。”

    苏澄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一家为什么请老登过来，主要是商量姥姥做寿的宴席开支问题。

    把老登喊过来，是让他过来摊钱的。

    这就很戏剧性了。

    一般情况下也不叫老登，摊钱了才叫老登过来。

    有点意思。

    田坤看向苏天言，还专门补充了一下：“天言，你就不用拿了，这是我们兄弟姐妹的事儿。”

    嗯。

    要么说田坤能当领导呢。

    不用拿请老登过来干啥？

    你们都把摊钱的事儿摆在台面上说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说“行那我就不拿了”。

    不拿你试试。

    都不用等到姥姥办酒席的那天，待会不下桌就得开始蛐蛐。

    但也不能完全怪田坤。

    前几天是老登自己报名说要参加的，那就得让他过来摊钱了，不让老登出一份钱，还有点觉得看不起老登似的。

    所以人家让他这个女婿摊钱，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但这些要截止到田坤说那句话之前。

    说了那句话，那味道就不一样了，变成了半强制性的让老登拿钱。

    苏天言的回应也很有意思。

    “哥，我也是咱们田家的人，咱妈做寿我肯定要拿钱。”

    “我听你们安排，你们让我拿多少我就拿多少。”

    苏澄寻思：屁嘞！

    人家让你全出你出吗？

    不过话说回来……老登确实不在乎这仨核桃俩枣的。

    而且老登报名参加姥姥的寿宴，本来就是想给苏澄起到表率作用，对他进行‘孝顺’的教化。

    基于这两点，老登还真有可能会全出。

    只不过苏澄的舅舅阿姨肯定不会让老登全出就是了。

    老人家做寿，儿女一分钱不出，让女婿全出，人家脸上也挂不住。

    三家其实挺好分的。

    大舅出五千，二舅出五千，阿姨出五千，合计一万五千块钱。

    四家的话就不好分了。

    “那个啥，咱们现在四家，每家就按照四千来出，到时候哪里花了钱我都记着账，给你们多退少补。”

    田勇作为家里的长子，给出的办法还是很公平的。

    苏天言那份钱，田勇觉得不能让自己这个妹夫多出，因为他们不指着妹夫的钱做寿。

    但也不能让妹夫少出，不然就显得跟他们儿女不一样。

    出一样的钱是最合适的。

    到时候花不完，田勇多退给妹夫一部分就行。

    还没等老登表态，小姨立马就插话了：“那个，大哥，我得先跟你说个事儿。”

    “嗯，咋了，你说。”

    田蕊向田勇解释着家里的经济情况：“我们上个月刚交了车贷，所以家里没剩多少钱，我们这儿顶多出三千。”

    “行吧，三千就三千。”田勇点了点头，“老二，你那四千块钱没问题吧？”

    田坤嗯了一声：“我倒没什么问题。”

    田坤没问题，但田坤的老婆有问题。

    “诶，我说小姑子，咱妈做寿你就出三千块钱啊？”

    “嫂子，你说这话啥意思？”田蕊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家里宇轩报了两个补习班呢，不得交钱啊？”

    “就你家宇轩上补习班啊，我们家曼曼也得上补习班。”二舅妈诉苦，“我前两天说我想添件衣服，你二哥都没同意给我买，说是要把钱攒着给咱妈做寿用。”

    二舅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说小姨身上这个新买的貂的事儿。

    她愤愤不平也很正常。

    过去一段时间，小姨又是提大奔，又是买貂的，现在大家要一起出钱了，结果比别人少出一千。

    这不是一千块钱的事儿。

    田蕊可以跟别人说她提的车是最丐版的C260，也可以说是假貂，但说出来也没必要。

    田蕊觉得少出一千块钱不是啥大事儿，她俩哥会同意的。

    因为按照农村的规矩，两个儿子肯定出大头，两个女婿出一小部分就行了。

    就算她一分钱不出，她俩哥都不会说什么的，况且她还出了三千。

    “诶？我说小蕊啊，你老是说二嫂封建，咋这时候不讲你那个什么现代思想了？按照往常的说法大家都是出一样的钱吗？”

    “二嫂，我啥时候说过你封建啊？没有的事儿。”

    眼看着两个人马上就要吵吵起来了，二舅田坤立马给了二舅妈一个眼神警告。

    一旁的小姨夫也在旁边拉住了小姨。

    两个男人的参与，这才没让战火升级。

    田坤看看二舅妈，又瞥了瞥苏天言和苏澄，眼神就是在说：这个节骨眼上吵什么吵，让人家看笑话呢？

    苏澄算是看出来了。

    小姨和二舅妈关系并不是特别好。

    最后是大舅田勇出来表态，终结了两家的争吵：“行了，小蕊那钱周转不过来，我先给她出了。”

    经过刚刚这么两句的争吵，田勇也对准备给老登分配的份额做出了适当的调整：“那个什么，天言，你也拿三千行了。”

    苏天言还是按照他表态的那样，也不争也不抢，人家给他安排多少他出多少：“诶诶，行。”

    饭桌上。

    众人又详细讨论了一下具体的操办事项，吃完饭以后便散伙离场。

    几人走到饭店门口。

    大舅询问老登：“天言，你和小澄咋来的？我送送你们吧？”

    “不用了哥，小澄开车带我来的。”

    一听说开车来的，二舅家和小姨家立马就都放慢了离开的脚步，纷纷过来打听苏澄开的是什么车。

    “诶？小澄都买车了？”

    “小澄，哪个是你的车啊？”

    今天晚上的重点是讨论各家怎么出钱，寿宴各项事宜怎么操办，重点压根不是苏澄，也没人在乎苏澄。

    现在突然一听说苏澄开着车来的，几人对苏澄的现状有点好奇了。

    苏澄有点忐忑的看向老登。

    这时候他该咋说啊？

    坦白说是叶黎的车还是啥？

    苏澄觉得，老登肯定不会说是苏澄买的车，因为那样就显得老登太虚荣了，不符合老登这个淳朴、善良、憨厚、老实的人设。

    果不其然。

    老登指了指路边停车位的那辆迈腾，主动解释：“诶呀，不是买的，不是小澄的车。”

    但还没有一秒钟，老登就又补充了一句：“是小澄开他女朋友的车。”

    诶？

    我草？

    老登要是这样说那还不如不说呢。

    你直接说一句‘借别人的车’不就行了吗？

    还非得整一句‘女朋友的车’，这比直接说是苏澄的车还要那什么啊！

    这不就说明，苏澄找了个条件很不错的女朋友吗？

    老东西这硬往他身上拉仇恨啊！

    二舅妈和小姨立马接话：

    “哎呀，小澄已经长大了，都谈女朋友了。”

    “诶算一算也是，小澄今年都二十多岁了，换作我们那个年代孩子都会走路了。”

    二舅妈看向田坤：“诶，小澄这车看着是不是和咱们家的一样？”

    田坤这时候也发现，好像确实是同款，他们家也是迈腾。

    不过苏澄开的这辆车比他们还要高级点，田坤的是改款前的330，苏澄的是新款380。

    “小澄，你女朋友条件还挺不错啊？”

    苏澄：……

    他就知道有这句话。

    “没有啦小姨，就还好吧。”

    “我看这车上的还是京牌，你小女朋友是京州本地人呀？”

    一旁的二舅妈打岔：“肯定是啊，小澄找的是京城白富美。”

    “诶，那岂不是你俩结了婚，你就是京州户口了？”

    苏澄：？？？

    怎么小姨的关注点从车一下子拔高到京州户口的问题了，这有啥关系吗？

    京州户口不是那么好拿的啊。

    京州户口需要一定的结婚年限的，45岁以下的京籍人士和非京籍人士的婚龄起码要在十年以上。

    她还以为是拿绿卡呢？

    况且叶黎也不是京州户口，更不是他女朋友啊！

    大舅、二舅、姨夫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各有不一。

    苏澄不需要想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第一，nmd这个穷小子有啥本事，竟然还能谈上京州白富美。

    第二，人家都是强强联合的，到时候苏澄肯定被一脚踹开，哪儿能看得上他啊？

    第三，苏天言是不是就专教儿子怎么吃软饭。

    当年苏天言攀他们田家的高枝，现在他儿子又吃别人的软饭。

    虽然心里可能是这么想的，但人家还是笑脸相迎。

    “小澄，你到时候你和人家办婚礼，小姨给你包个大红包！”

    “舅妈也给你包大红包。”

    “到时候在哪儿办婚礼啊？咱们老家还是京州？”

    “估计京州吧？”

    “那咱们是不是还得坐车去？”

    苏澄：……

    停停停。

    你们快打住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苏澄这事儿还没办法跟老登挑明。

    因为他把叶黎带过来当挡箭牌了，老登可能知道他和叶黎没啥关系，但人设上还是要认为他和叶黎并非同事，而是男女朋友关系。

    “不是，舅妈，小姨，到时候再说吧。”苏澄只能笑着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哎呀小澄还害羞呢，不好意思啦？”

    “好了好了不说了。”

    大舅和大舅妈开着他们家的速腾先行离开。

    二舅妈坐着二舅的迈腾离开。

    小姨夫喝了点酒，田蕊坐在白色奔驰C260的主驾驶，开车带着姨夫回去。

    父子俩回到车上。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

    苏天言还在纳闷。

    怎么臭小子也不问他出钱多少的事儿？

    苏天言还想借着这次机会，教育一下儿子呢。

    看来还得他主动出击。

    “小澄，你怎么看咱们这次给姥姥出钱的事儿？”

    苏澄当然知道老登想说什么。

    他已经预判了老登的行为和动机。

    想教育我？

    没门。

    我不用你教育。

    苏澄就捡着老登想听的说：

    “爸，咱们出钱就是应该的呀！”

    “虽然说咱们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但血缘关系还是在的。”

    “没了我妈，咱们就应该多照顾照顾姥姥。”

    “别说三千，我觉得咱们全出了也不多！”

    苏天言笑着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

    他很满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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