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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风雪埋祸起


这边厢陈斯远将凤姐儿抱至自个儿车内,那边厢平儿打发随行仆役将陷进去的马车挪至路旁。略略检视,车夫便说车轴断了,须得更换了才能启行。

    平儿吩咐车夫与两名小厮留下,自个儿回返后头陈斯远马车里。挑开帘栊入内,便见陈斯远正在摆弄凤姐儿额头上的包。

    事有轻重缓急,平儿只当其是检视凤姐儿伤势,因是赶忙问道:“远大爷,我们奶奶如何了?”

    陈斯远道:“只是撞晕过去了,具体的须得回府请了太医查看。”

    平儿紧忙凑过去将凤姐儿揽在怀中,陈斯远挪至一旁,与外头小厮庆愈说了几句,吩咐一行人等启程回京。

    马车辘辘而行,眼见凤姐儿还不曾醒来,陈斯远便蹙眉暗忖,心道这一回只怕是撞得狠了,没准儿就撞成了脑震荡?

    正这般想着,就听嘤咛一声儿,凤姐儿缓缓睁开眼来。

    平儿瞥见,不禁欢喜道:“菩萨保佑,奶奶可算是醒过来了。”

    凤姐儿张张嘴,忽而掩口干呕不已。马车内便有痰盂,陈斯远赶忙抄起来递过去,凤姐儿探手夺过,对着痰盂干呕两声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平儿一直为凤姐儿抚着后心,那凤姐儿吐过一场顿时萎靡起来,靠在平儿怀中一直嚷着头疼。

    这是脑震荡没跑了!

    马车内逼仄,凤姐儿呕吐一场,弄得满是酸臭味儿。平儿便悄然开了车窗,又为熏笼上添了香料。待过得好半晌,凤姐儿稍稍精神了些,开口弱弱说道:“天杀的,方才撞得我头昏眼花,这会子头疼不止!”

    陈斯远道:“二嫂子也是撞得狠了,大抵休养上一些时日就好了。”

    平儿则道:“奶奶方才唬了我一跳,我还道奶奶……奶奶……”

    凤姐儿抚着额头筋包蹙眉起身,道:“行了,知道你是个好的,快莫要贴在我耳边说话儿,惹得我愈发头疼了。”顿了顿,四下扫量一圈儿,这才道:“这是……到了远兄弟马车里?”

    平儿道:“奶奶的马车断了车轴,只好移到远大爷马车里。”

    凤姐儿便看向陈斯远,陈斯远略略拱手说道:“事急从权,过会子我先行下车。”

    凤姐儿就道:“又不是单咱们两个,这不还有平儿在?若我说,远兄弟也不必如此避嫌。”

    陈斯远笑了笑,转而说道:“早先我在扬州有一友人,也是乘车撞了头,谁知过后头疼、干呕不止,足足静养了月余光景方才痊愈。我观二嫂子这情形与其相类,说不得也要休养上好些时日。

    左右我近来无事,那工坊营生便暂且由我代管,何时二嫂子大好了,再由二嫂子看顾,如何?”

    “竟有此事?”凤姐儿不大相信。

    平儿忧心道:“奶奶可不敢大意,方才奶奶人事不知,真真儿唬人呢!”

    凤姐儿闻听此言,这才叹息一声道:“如此,就有劳远兄弟了。”

    陈斯远笑着颔首,再没说旁的。有帘栊、窗帘遮挡,车厢内依旧昏暗。亏得熏笼内炭火照亮,这才让凤姐儿看清楚一旁的陈斯远。

    她这会子头晕、恶心不止,只扫量几眼,便偎在平儿肩头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庆愈道:“大爷,眼看到宁荣街了。”

    “停车。”陈斯远吩咐一声儿,旋即与凤姐儿别过,挑开帘栊便下了马车。

    待马车重新启程,凤姐儿又干呕了一阵儿,这才与平儿道:“那会子是你扶我进了远兄弟的马车?”

    平儿咬着下唇道:“奶奶又不是不知我是什么气力,奶奶那会子昏厥过去,我又哪里摆弄得动?是远大爷,事急从权,抱着奶奶来了这车里。”

    “这……”凤姐儿顿时羞臊不已。

    平儿赶忙道:“奶奶放心,我方才仔细叮嘱过了,断不会传出流言蜚语。”

    凤姐儿默不作声应下,平儿又道:“都说远大爷贪花好色,可方才对奶奶却极为规矩,可见传言也不大作准。”

    凤姐儿忍着头疼笑道:“你少浑说一气。我是成了婚的妇人,远兄弟要撩拨也是撩拨那等没出阁的姑娘家,又怎会来撩拨我?”

    平儿咬着牙欲言又止,到底没言语。有道是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斯远与人私会,遮掩得再好也有露馅之时。上月平儿往东府走动,回来时走的是临近清堂茅舍的东角门,好巧不巧的正瞧见陈斯远翻墙进了玉皇庙。

    过后才听闻,那日庙中是大奶奶李纨在诵经祈福。平儿本就是玲珑心思,哪里不知这二人有猫腻?只是这等阴私事儿,平儿素来不会嚼舌,月余光景也从不曾与人言说。

    她这边厢心思辗转,却不知凤姐儿心下生出另一番心思来。

    因着那掺了棉籽油的百酥油糕,凤姐儿思忖着只怕贾琏再难有子嗣,长此以往,自个儿若无子嗣傍身,这家业岂不是都要归了王夫人?

    凤姐儿一生要强,哪里肯这般闷声吃了大亏!许是撞了头之故,凤姐儿心下忽而生出一股狠厉来——贾琏不行,不若便换个人!

    一朝生出此念来,凤姐儿眼前忽而便浮现出陈斯远的身影来,将她自个儿都唬了一跳!

    一时间凤姐儿心下乱颤,揉捏太阳穴倒吸凉气连连。心道自个儿真真儿是着了魔,怎地会肖想远兄弟?

    强忍着心绪,凤姐儿又念及贾琏,说道:“你寻几个仔细的多看顾着你二爷。”

    平儿就说道:“奶奶放心,大厨房送的百酥油糕都被我替换过了,只盼着断了那毒物,二爷能早些将身子骨养好。”

    凤姐儿想起丁道简所言,怅然一叹道:“只怕是难了。”

    少一时,马车进了荣国府。平儿先行下车,紧忙招呼婆子来搀着凤姐儿回房,自个儿又去寻了太医来给凤姐儿诊治。

    待平儿回转凤姐儿房,打了帘栊,抬眼就见凤姐儿正歪在炕上。一旁伺候的嬷嬷问道:“平姑娘,太医可来了?”

    平儿蹙眉道:“也是不凑巧,东跨院琮哥儿崴折了腿,鲍太医正为其正骨呢;宝二爷又头晕、恶心,才请了王太医过去。我看只剩下胡太医一个,便先来回复奶奶,等王太医诊治过宝二爷,过会子便来给奶奶瞧病。”

    凤姐儿陡然睁开眼来,蹙眉说道:“宝玉病了?”

    平儿连忙乜斜一眼身旁的嬷嬷,凤姐儿又揉着太阳穴叫疼不已,吩咐道:“嬷嬷且先退下吧,这里有平儿照料着就好。”

    那嬷嬷不觉有异,应声退下。

    待人走了,凤姐儿立马爬起来仔细问询。平儿就道:“我仔细扫听过了,都说宝二爷今日并无异常,下晌也只在绮霰斋打发光景。不知怎地,忽而就病了。”

    凤姐儿冷笑一声,情知定是那口脂起了效用。那棉籽油的效用,凤姐儿可是仔细探寻过的。这初次使用,定会惹得头晕、恶心等症。待时日一久渐渐习惯,这表象症状不见了,却能让男子断子绝孙!

    平儿有心劝说,可想起凤姐儿那日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这到了嘴边儿的话便生生止住。

    凤姐儿就道:“亏得老太太将他养作了风流种子,不然我还不知如何下手呢。”

    此时忽而外间有丫鬟丰儿叫嚷道:“二爷回来了!”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皆狐疑不已。平儿思量道:“年关将近,许是老太太发了慈悲,这才放了二爷回来?”

    果然如平儿所言,那贾琏挑了帘栊入内,便说是老太太发了话,容其过完年再去家庙面壁反省。

    贾琏自知理亏,本待对着凤姐儿伏低做小一番。奈何凤姐儿心下厌嫌得紧不说,这会子又伤了头,便哼哼哈哈胡乱应付过去。

    恰王太医诊治过宝玉,便来给凤姐儿问诊。贾琏自觉讨了个没趣儿,想起后院儿还有个才纳进来的张金哥,便别过凤姐儿往后院儿而去。

    王太医为凤姐儿诊过脉,又看过起了筋包的额头,便开了一副汤剂,又开了一贴膏药。

    这年头可没脑震荡的说法,不过王太医倒是叮嘱了凤姐儿仔细静养,不可劳心劳力。

    凤姐儿一琢磨,这说辞岂不是与马车上陈斯远所说一般无二?当下就有些急,说道:“真个儿需要静养这般久?”

    她与王夫人正斗得不可开交,若是她倒下了,岂不平白便宜了王夫人?一时气血上涌,又惹得凤姐儿头疼不已。

    以至于先前还想着问问王太医宝玉情形呢,这会子也顾不得了。

    平儿紧忙将凤姐儿搀扶躺下,又送过了王太医,待回到炕前,这才与凤姐儿道:“奶奶,身子骨才是要紧的,旁的不如放一放。”

    凤姐儿忍着头疼道:“你说的轻巧,我能放,我那姑母可能放?”若是被王夫人趁机夺了买办房,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平儿便劝说道:“奶奶只管静养就好,于情于理,老太太总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得奶奶这一病,回头儿还有好处呢。”

    凤姐儿心下纵有不甘,也知这会子不好逞能,便叹息着应下。

    平儿为其掖了被子,凤姐儿昏昏沉沉不觉睡下,梦中影影绰绰,忽而便梦见自个儿被陈斯远抱在怀里。光影摇晃,漫天雪花,她抬眼便见陈斯远目光坚毅看着前方,时而低头满是关切……

    ……………………………………………………

    清堂茅舍。

    陈斯远冒着风雪走了二里路,自是满身风雪。入得内中,红玉、香菱、五儿立马扑过来,一个为其卸下披风,一个掸去风雪,一个端了温热水来让其净手。

    转头儿又有香茗奉上,红玉忧心其染了风寒,又吩咐五儿去小厨房预备姜汤驱寒。

    陈斯远大老爷也似歪在椅上,心下熨帖不已。思量着,自个儿奔波忙碌,所求的不就是娇妻美婢、红袖添香吗?

    当下一时兴起,搂着这个摸摸,揽着那个亲亲,一时间好不快活。香菱、红玉、五儿被调戏得满面绯红,正嗔怪不已之际,外间便有芸香嚷道:“大爷大爷,宝姑娘、林姑娘来了。”

    芸香这一嗓子唬得香菱等慌手慌脚,仔细拾掇过衣裳,这才赶忙开门来迎。

    俄尔,宝姐姐与林妹妹相携绕过屏风而来。黛玉今儿个病好了许多,瞧着面上不过略带了些许病容;反倒是宝姐姐,一场风寒惹得病容满面,瞧着倒是比林妹妹还要林妹妹。

    陈斯远迎至二女身前,禁不住嗔怪道:“都病着呢,怎么还四下走动?仔细受了风寒病得更厉害了。”

    黛玉轻咳一声儿,哑着嗓子道:“我倒是好了许多,反倒是宝姐姐病的更厉害些。”

    说话间陈斯远引着二人落座,宝姐姐就苦笑道:“可说呢,我素来内壮,也不知怎地,不过一场风寒便病得要死要活的。”

    陈斯远愕然道:“这般厉害?怎么没让莺儿来说?”

    宝姐姐咳嗽几声儿说不出话儿来,莺儿就道:“我昨儿个就要来,偏姑娘拦着不让。说年关临近,远大爷事儿多,不好耽搁了读书。”

    陈斯远蹙眉道:“胡闹,少读一两日也不打紧,哪里就耽误了?”

    宝姐姐止住咳嗽,嗔怪着看了一眼莺儿,吩咐道:“多嘴,你们且下去耍顽吧。”

    莺儿应下,领着雪雁退下,自去厢房寻香菱等耍顽。

    内中只余下三人,宝姐姐就道:“本不想来的,只是今儿个你送来……两个粗使丫鬟来。”宝姐姐眉头微蹙,道:“这荣国府……哪里就需要这般防备了?”

    陈斯远张张口,碍于黛玉在场,这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于是转而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上一回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三妹妹只怕就要遭难了。”

    他心下暗忖,黛玉出身清贵,虽父母亡故,却有老师贾雨村做靠山,王夫人再是利令智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黛玉下手;反倒是宝钗,薛蟠这一死,皇商差事落在了二房薛蝌身上。算起来宝钗家世不过是一介商贾,王夫人就是算计了,只怕除了自个儿也无人会为其张目。

    如何算计?最恶毒的,便是寻机给宝姐姐下了药,随即让宝玉与其成就好事。到时候宝钗丢了清白,再是不甘愿也得给宝玉做妾室。如此一来,这薛家大房的家业,岂不尽数落在王夫人手里?

    陈斯远素来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忖度敌手。这恶毒的事儿做的多了,习以为常之后不是丢下屠刀立地成佛,反倒是变本加厉!

    他与宝姐姐情谊甚笃,哪里会容许宝姐姐有一星半点的闪失?

    对面的宝姐姐一边厢咳嗽着,一边厢观量着陈斯远的神色。二人相处已久,宝姐姐自是能瞧出来陈斯远方才说话之际有些口不对心。可那双清亮眸子的关切却是掩饰不住的。

    宝姐姐早慧,略略转动心思,顿时便将其忧心所在思忖了个分明。胆寒之余,一颗心儿顿时酥软,只觉陈斯远如此情谊,她恨不得立时委身方才能报还一二。

    黛玉也是伶俐聪慧的,眼见宝姐姐蒙了水雾的一对水杏眼盯着陈斯远瞧,便掩口笑着道:“你给宝姐姐寻了两个丫鬟也就罢了,好端端的为何也给我寻了两个?”

    陈斯远笑着道:“那林妹妹以为呢?”

    黛玉俏皮道:“我以为啊,这莫不是要我学些庄稼把式,也好强身健体?”

    陈斯远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我正有此意。”顿了顿,又道:“今儿个去工坊,我已吩咐下去了,许了妹妹那物件儿过几日便能造好。”

    黛玉笑道:“你这关子卖了好几日,我倒是愈发好奇了,也不知是怎样的稀罕物什。”

    “保准妹妹没见过就是了。”

    宝姐姐症状重了些,陪着笑了两声儿又咳嗽不止。陈斯远关切道:“送去的鱼腥草素没吃?”

    宝钗嗔道:“也是古怪,先前莺儿染了风寒,服用半瓶便好了。偏到了我这儿,两瓶用过也不见效用。”

    陈斯远暗忖,这怕不是病毒感冒吧,所以鱼腥草素没用。

    顿了顿,宝钗又道:“今儿个王太医开了些小柴胡,我吃了倒是有些效用。”

    “那便停了鱼腥草素就是,这风寒也分种类,许是这回不大对症。”

    三人又说过一会子,待莺儿叩门入内,附耳与宝钗说了一阵。宝钗便愕然道:“凤丫头伤了?”

    黛玉讶然不已,赶忙看向陈斯远,说道:“是了,今儿个你可是与凤姐姐一道儿去的,到底是怎地了?”

    “一言难尽。”陈斯远叹息一声儿,便将今日种种说了一遭。

    听闻凤姐儿撞了头,二女只当是撞得狠了,也不觉脑震荡有什么。只约定过会子打发人往凤姐儿房里去问问,再送一些补品过去聊表心意。

    反倒是宝钗就着姚管事不放,说道:“凤丫头的陪房都是王家家生子,难保有些没起子的被人给收买了去,你……要多加留意。”

    陈斯远颔首道:“想来二嫂子也心知肚明,今儿个便发卖了姚管事,还说待转过年再外聘一个妥帖的管事来。”顿了顿,又与黛玉笑着拱手道:“恭喜妹妹,二嫂子决议拿出三千两分润,妹妹这回可是发财了。”

    黛玉顿时一边咳嗽一边笑着道:“咳咳……我,咳……也算是阔绰了,回头儿起社我来做东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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