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漂浮在半空的塔罗牌消失不见，“魔术师”牌放置于中年男人的左手边。

    停滞在中年男人面前的，带有堕落母神污染的血红色玻璃珠子再一次滚动了起来，它凑到了“魔术师”牌上，缓缓下沉，融入牌面。

    牌面中，一个右手拿权杖指向天空，左手下垂指着地面，身前摆放有圣杯、权杖、剑、星币等物品的人身后，一轮血红色的圆月微微升起，让整张牌带上了些许阴森与恐怖之感。

    “错误”先生姿态悠闲的坐在高背椅上，“门”先生先是环顾四周，情绪从一开始的迷茫，很快转变为了惊讶与恍惚。

    祂看向坐在青铜长桌最上首的“错误”先生。

    “阿蒙？”

    但这位曾经是第四纪图铎帝国大贵族，与阿蒙共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天使之王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你不是阿蒙。”

    零散的记忆中逐渐浮出一些东西，祂喃喃自语，陷入了自己的记忆当中。

    “不对，不对……阿蒙跌落到序列2，祂的权柄分散，唯一性与对应的非凡特性已经被收走……你是新的渎神者？”

    “嗯，从现今的状况来看，的确可以这么说。”

    “错误”先生没有否认：““门”先生，你是否还记得曾经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记忆的不连贯，受到堕落母神侵蚀之后，大多时间浑浑噩噩，被新诞生的自我意识控制的“门”先生这才意识到，祂如今更应该检查的，应该是自身的状态。

    “不，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不应该在这里，我不应该在这里的才是……”

    “离开的话……离开的话……会入侵的，那些东西……不，不能离开……”

    中年男人思维的混乱源自并不完整的灵，与拼接而来的身体所产生的不良反应。

    安静坐于青铜长桌最下首，将自己转化为“不可观测”状态的唐抬起了手，打了一个响指，自己向自己许愿，施展了一个奇迹。

    “门”先生不稳定的状态暂时被安抚了下来，祂伸出手来，看着自己年轻了不少的手臂，有些怔愣。

    “这……”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门”先生又是一阵恍惚。

    不真切的错觉让祂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平日里不会做的梦。

    梦啊，多么稀奇的东西，多么奢望的东西……

    说起来，祂多久没有做梦了？

    一年？十年？百年？很久很久，祂有点忘记了……

    不能做梦，不能做梦，或许是梦境……或许，真的可以放松一下，好累，真的好累啊……

    等到这个梦结束，祂依旧被黑暗，闪电，海洋所笼罩，头顶上高高悬挂着的血红色月亮滋生着祂体内的恶意，让祂无休无止地与自己战斗的，对吧？

    放松一下，应该没什么的吧？

    不，不行，不能做梦，没有时间，那个家伙会趁这个机会做什么的！清醒过来！快点清醒过来！

    不能做梦……故乡……故乡……

    想要逃离，却无路可逃。

    归乡者终无法回到自己的故乡。

    “太真实了……真的是……太真实了……”

    “门”先生眼角，晶莹剔透的液体滑落，滴落在青铜长桌上。

    他怔愣在原地，记忆在复苏，所有混沌的思绪正一点点重新拼凑起一个完整的“人”。

    “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如果这是梦……”

    就让它，再长一点吧……

    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祂呢喃着，许久之后，这才意识到了这并非是梦境。

    不是梦境？

    祂悚然一惊，将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错误”先生身上。

    显然，“门”先生是知道阿蒙的陨落，是知道新的渎神者诞生的。

    又或者说，在堕落母神的精神污染下，即便黑夜女神与风暴之主竭力维系封印的完整性了，堕落母神的权能依旧让“门”先生游离在世界边沿。

    被困在黑暗与风暴当中的可怜虫，在特定的时刻可以靠近现实世界，观察到一些事情。

    “是你，做了什么？”

    “是的，我从那位的手中将你抢了过来。”

    “错误”先生并没有隐瞒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祂说道：“我想你也应该猜到这里是哪里了。”

    那位指代的是谁，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比“门”先生，比伯特利·亚伯拉罕更清楚的人了。

    僵硬的，混沌的大脑开始思考，“门”先生扫过四周灰白的雾气。

    从堕落母神的手下抢人，全须全尾的回来，这片灰白色的，无垠一般的雾气……

    源堡。

    偷盗者，占卜家，学徒三条途径所对应的源质，是成为诡秘之主，命运道标，时空之王的必要条件之一。

    只有源堡，与掌握着源堡的，这三条途径之一的天使之王，才有可能从堕落母神的手下抢人，而不被堕落母神的污染侵蚀，让现实世界提前遭受污染。

    “门”先生很快冷静了下来，祂坐于高背椅上，望着“错误”先生，脸上的表情归于安宁，意识到了什么，整理起自己间断的，不连贯的那些记忆。

    记忆当中，自从某一次，祂离开这里，前往星空游历，又从星空归来之后，似乎就开始不正常了。

    体内有一个不属于祂，也不属于天尊的人格在无声的苏醒，那个人格共享着祂的能力，共享着祂的锚点，共享着祂的一切，却又不断地影响着祂的思维与精神。

    在与天尊长时间的精神对抗当中，“门”先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灵性被蒙蔽，一切都走向了最糟糕的结局。

    那未知来源的人格悄无声息的在祂身上吸食着血肉，茁长长大。

    等到自己发现异常的时候，事情早已发展到了祂无法挽回的地步。

    从某一个时间段起，祂的意识开始无端的出现大段大段的空白，思维不再连贯，即便是在清醒的时候，许多事情也开始发生失控，就像是他人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在受提线木偶的控制。

    本该做的事情没有去做，本不该做的事情，祂却是做了。

    直到被风暴之主与黑夜女神封印，祂见到了那轮在黑暗中，因为祂而诞生的血月。

    到那个时候，祂才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堕落母神的精神所污染，思维堕落，灵魂新生，崭新的，服从于堕落母神的人格主导了祂的身体，并且越来越强，祂越来越难以控制。

    属于天尊的意识被压制，祂这时候才想起来抵抗……太过可笑了。

    风暴之主和黑夜女神或许是察觉到了问题，这才将愈发失控的祂放逐了出去。

    可……

    “门”先生意识到，即便自己已经被风暴之主与黑夜女神封印，堕落母神力量强化，压迫屏障，让天空出现血月的时候，祂的力量依旧能够间接影响到学徒途径的非凡者们。

    高序列非凡者对低序列非凡者的影响相当显著，更何况是掌握了该条途径唯一性的天使之王？

    污染是会传递的，尤其是掌握着“生命”权柄的母神。

    借助血脉与途径的力量，与祂血脉相连的，相同途径的亚伯拉罕们，一个接一个都会变成堕落母神的信徒，变成影响世界的不定时炸弹。

    思维越来越混沌的“门”先生加强了封印，试图彻底封印自己，让堕落母神的阴谋失败。

    但另一个新生的人格太过强大了，同样作为自己，祂的封印另一个新生的人格同样可以解开，祂开始想方设法的制造更多更难以解除的封印，一开始有所成效，只是后来，封印被破解的速度越来越快，祂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漫长的，千百年的拉锯战中，早已没有锚点支撑的“门”先生能感觉到，祂的自我意识越来越虚弱，同样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维。

    堕落母神的力量在加强，屏障在不断削弱，提供给新生人格的力量，祂越来越难以抵御。

    与祂血脉相连的亚伯拉罕们，会在被污染的祂手中，变成堕落母神的信徒……

    千年间早已清楚自己无法取得胜利，祂只能做更多的准备。

    祂在另一个祂的呐喊，在穿透封印，影响亚伯拉罕们的精神呓语中，不断掺杂入“不要救我”“放逐我”的怒吼，试图让那些人听到。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受到堕落母神的影响，没有人能听见祂潜藏在那疯狂呐喊中，属于本我的嘶吼。

    那依旧是求救声，依旧是想让旁人来拯救出祂这个最大的不定时炸弹。

    好消息是，这种呓语受到了扭曲，夹杂着的意念与污染，加之祂本人刻意不再控制，甚至在帮助放大的精神影响，导致听到呓语的亚伯拉罕们一个又一个出了问题。

    那些有望能够帮助祂解决封印的亚伯拉罕们在痛苦中死去了，那些能听到祂呓语声的后代，经受不住无休无止的精神污染与疯狂感染，一个接着一个的，以各种不可言喻的形状死去。

    从序列2的旅法师，到序列4的秘法师，甚至于序列5，序列6。

    污染在加剧，不受控制的嘶吼，一个又一个的杀死了亚伯拉罕家族的非凡者。

    亚伯拉罕家族迅速没落。

    “门”先生能感觉到自己后裔们在临死前的恐惧，疯狂和无助吗？

    祂可以。

    曾经那些在祂面前，犹如孩子的亚伯拉罕们无助的呐喊着什么，他们听到了源自于祂的求助声，他们，的确想要救祂。

    但太迟了，他们并没有留下遗言，在听到呐喊声的同时，他们被污染，变得疯狂失控，随后承受不住这种精神影响，迅速死亡。

    直到最后一刻，在听到“救救我”的呼救声后，他们依旧想要救出这个被疯狂感染，被联手放逐的疯子。

    祂痛苦吗？

    是的。

    祂后悔吗？

    并不。

    新生的另一个人格在不断地诱惑他：

    “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痛苦？信仰母亲，他们自然就都会是母亲的孩子。”

    “万物落叶归根，自母亲中来，也终将回归母亲的怀抱，让他们信仰母亲不好吗？”

    “他们这么痛苦，难道你看不见吗？他们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就这么杀死他们，一个，两个，一个家族就此没落，你看，失去了绝大多数，能听到你声音的高序列之后，他们变得越来越痛苦，他们在恐惧，他们死了不少人……你，忍心吗？”

    “门”先生在与自己新生的人格处于拉锯战中的时候，时而能听到自己新生的人格压抑着疯狂与兴奋的调侃声。

    那新生的人格，在劝祂放弃抵抗，回归母神的怀抱。

    万物伟大，所有生灵的母亲，是一切事物，所有生命共同的源头。

    祂们本就是母亲的一部分。

    “放弃吧，伯特利，回归母亲的怀抱，大家本就都是母亲的孩子……”

    “放弃吧，让他们不再痛苦，让亚伯拉罕家族的荣光恢复过来，我们是母亲的信徒，我们才是该站在这个世界顶点的人……”

    “门”先生越来越虚弱了。

    这片封印之地，虽然黑夜女神与风暴之主的力量压制着堕落母神，可祂依旧孤立无援。

    自内里新生的意识越来越强，堕落母神渗透入封印当中的力量不多，可这依旧在让这新生的意识增强。

    乃至于，祂能够与自己体内的非凡特性与唯一性里所残存的福生玄黄天尊的意识达成合作，共同对抗越发强大的新生人格。

    只是，依旧是越来越艰难……

    天尊的意志无法磨灭，可同样作为支柱之一的堕落母神，想要对抗一个天使之王体内天尊残留的精神意志，即便隔空影响，也只会让孤立无援的“门”先生越来越走向万劫不复恶深渊。

    祂抵抗着新生的人格，一边嘶吼着杀死那些能听到祂呓语的人。

    不能听见！不能救我！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绝对不能，让祂来到这颗星球！！

    这里是故乡！这里，才是我的故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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