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钱主任是不是要升职了
走出供销社,孙干事若有所思:“从账目到保管再到销售,这个钱进是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管理体系啊。”
“封科长,你们单位还有这样的人才,了不得。”
封长帆对钱进的工作更是满意,笑的合不拢嘴:
“他确实是个神奇的家伙,所以杨胜利同志离开我们单位前特意在领导大会上点他的将,说他钱进放在搬运工队伍里是浪费人才,他这样的人才必须得放到更重要的工作岗位去。”
“咱们还要去哪里?要不要去公社再听听基层领导对他工作的评价?”孙干事问道。
郑组长说:“送我去公社初中,那边提供的信息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正准备上车离开,有人跑过来喊:“各位领导、各位领导等一等,你们先别走,我们王书记马上过来。”
“你们书记回来了?”孙干事问道。
青年急忙点头:“对对对,真巧,他回来还不到十分钟呢。”
“他回来的路上看到有省城车牌的吉普车停在供销社门口,就知道是来了领导。”
“于是他让我等候你们,本来他要亲自等候你们,可是他刚回来风尘仆仆的,开了一天会浑身都是烟味,他想换件衣服过来……”
王振山也只是刚换了衣服,得知领导们要上车离开,他顾不上洗脸先过来了。
封长帆给他引荐了调研组。
王振山得知调研组来公社的目的后顿时精神抖擞,他一个劲伸手示意:
“各位领导跟我走,去我们办公室坐下喝口水。”
“钱进这个同志的情况很复杂,我得好好跟领导们汇报汇报!”
他带几人会议室。
会议室墙上挂满了锦旗和奖状,王振山指着其中一面:“看这个,‘情系农民,心连群众’,这是青山生产大队五保户们集体委托公社要送给钱进的。”
“但钱进同志谦逊,他无论如何不收这个锦旗,我好说歹说最后还是挂在我们会议室了,领导你们帮忙说说,让钱进收下这锦旗。”
他给每人倒了杯茶,坐下来细细道来:“钱进同志可不光是管供销社那摊子事。今年他刚上任就往他所在的街道跑,硬是从街道的小集体企业拉来一大笔赞助,全给了五保户和军烈属。”
李科长记录着:“这是超出供销社职责范围的工作啊。”
“可不是嘛!”王振山拍着大腿,“他还给知青点解决了大问题。”
“咱们公社一百多个知青啊,学习没地方,钱进就把供销社的一间库房腾出来,联合我们公社的一间闲置库房改成了自习室。”
“没书?他联系县市图书馆和城里一些单位搞了个联合借阅的活动。”
“没纸笔?他从城里拉来赞助,最主要的是给知青们搞到了学习资料和考试题。”
“说到这里我得跟你们说说,我今天去城里干什么?嘿嘿,其实是去接受县里表彰的。”
“全县19个公社,就我们公社考上大学的知青和学生最多,一共考上了26个!”
他忍不住重复一遍:“这可是26个!”
封长帆问道:“其他公社呢?”
王振山等着这句话呢,得意洋洋的说:“全是个位数!”
“自从录取通知书送达后我就考虑过了,我们公社的知青和学生能取得这个成绩,肯定有自习室的功劳,知青们在里面能专心致志的学习,还能互相讨论、互相学习,还有城里学校才有的用的试卷试题。”
“尤其是这个试卷试题,我也是跟其他公社的同志聊了聊才知道,他们那里不管知青还是高二、高三学生,都没有这东西,偏偏这个东西最有用!”
孙干事惊讶地问:“那这些事都是钱进主动做的?”
“那当然!”王振山喝了口茶,“钱进同志跟我说,我们供销社不光是做买卖,还得服务群众。”
“春耕最紧张的时候他搞了个农资下乡活动,带着职工把化肥农药直接送到地头,省了社员多少功夫!”
“到了收麦的时候他借来了收割机,又搞了个农工互助联合收割活动——真是了不起!”
公社副书记马长明也加入了谈话,他对钱进的评价更为全面:
“钱进同志有文化、懂业务,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心里装着群众,这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公社政府的大小干部一番评价,评价比社员们还要高!
拒绝了王书记邀请的晚餐,调研组成员们回到吉普车,交流着今天的见闻。
“从群众到职工再到领导,评价高度一致啊。”封长帆翻着笔记感叹。
孙干事望着车窗外渐暗的田野:“这个钱进有点厉害,咱供销系统里像他这样既懂业务又真心实意为群众办事的年轻同志不多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
他们这个月开始基本上一天调查一个筹备组工作人员,钱进是获得评价最高的人。
高的吓人!
小姜张开口又闭上。
郑组长冲他点点头:“年轻同志有什么想法?说说,咱们本来就是一个工作组嘛。”
小姜肃然说:“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其实在今天所见所闻中,最让我感慨的是一些细节小问题——给农民准备的开水,送去生产队地头的农肥,哦,还有那些防潮的小手段……”
他想了想,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不是感慨,我是有些感动。”
“我觉得钱进这个同志确实将工作放在了心里,将服务对象放在了心上。”
“年轻的同志情感丰富,总是特别容易感动呀。”孙干事拍了拍旁边小姜的肩膀。
小姜涨红了脸。
孙干事紧接着话音一拐,说:“实际上我也为这些事感动,我想我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心还是年轻同志的心。”
他问郑组长:“那咱们怎么着?先回县里?明天还要去调查一位叫彭大山的同志呢。”
“另外关于钱进同志的调查应该可以结束了,他的评价我认为可以归结于作风朴实,深入群众,工作扎实,经得起突击检查!”
郑组长说道:“不着急,这样,把手提包给我,你们先去公社大桥那里等我,我得再溜达一下。”
司机说:“领导,天气挺热的,你去遭那个罪干嘛?要不然我开车带你去溜达吧,现在坐在车里兜兜风还是挺舒服的。”
郑组长摆摆手:“不必了,你在前头放下我,我要走几步路。”
暮色里的公社笼罩在野花香气中。
郑组长拎着外皮开裂的手提包走在乡间土路上,慢慢走到了自店初中的门口。
此时马上就要放学了,看门的老头正在打开上锁的铁门。
锈迹斑斑的锁头碰在门环上,顿时发出了有些刺耳的钝响声。
郑组长见此趁机走过去招手:“老谢同志,看来我来的正好,碰上了你来开门呀。”
看门的老谢疑惑的看向他,猛然一拍巴掌指着他说:“你不是那个、那个郑、你是郑什么来着?你是我们艾校长的同学嘛!”
“郑朝阳,三年前来过一次。”郑组长哈哈笑道。
老谢急忙开门:“对,郑朝阳,咱们当时一块喝过酒,你酒量真好,把我给喝迷糊了,把你名字给记迷糊了。”
“怎么了,老郑,你又来我们月州县出差啦?”
郑朝阳笑眯眯的点头:“嗯,你们艾校长人呢?”
老谢说:“你等等我,该放学了,我先给学生们放学,到时候艾校长会出来的,他准能看见你。”
郑朝阳再次笑眯眯的点头。
他正好打量起这座初中。
结果他发现这座老旧学校跟记忆中不大一样了。
校舍还是低矮土坯房,如今不再残破,外面粉刷得雪白,墙上坑坑洼洼都被抹平了,门窗刷了一层绿油漆,以往破损玻璃换新了,不再用塑料纸顶事。
路边出现了苗圃,里面新栽的冬青树苗排得整整齐齐,像一列挺直腰板的小卫兵。
“铛——铛——”一阵清越的铜锣声突然响起,郑朝阳回头看,老谢正拎着一面铜锣敲得起劲。
铜锣用料扎实,声音浑厚。
他点头说:“是一面好锣,哪里来的?”
老谢笑道:“我们供销社主任送来的,以前上课下课都是我用嘴巴吆喝,他说学校要有学校的样子,城里学校有那个什么电铃,咱乡下没这个条件却也不该扯着嗓子喊,于是他弄了这面锣。”
“上个月海滨市里泰山路的劳动突击队来干活我才知道,这面铜锣是他们街道治安突击队的,本来治安突击队敲锣来震慑小偷小摸,但被钱主任给要来了。”
“他跟城里人说,这铜锣留在街道里是浪费,应该送到农村来发光发热,哈哈!”
呼啦啦……
随着铜锣声音传遍学校,教室门被推开,大大小小的初中生跟脱缰野狗一样跑出来。
学生们的形象让很吃惊。
男生清一色精神的小平头,女生辫子上的红头绳在晚风中跳跃,彰显的一条条马尾辫分外鲜活。
“老郑!”艾守业从学生们身后走出来,一眼看到了路边的郑朝阳,顿时惊喜的大喊一声,“你老小子不给我通知就来了,打我一记奇兵?”
郑朝阳看向老同学。
老同学也有些变化。
头发斑白了,满脸皱纹多了,眼睛比以往眯更厉害,似乎睁不开了,看起来比三年前苍老了不少。
他快步走上去,跟少年时代曾经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老同学拥抱在一起,使劲拍他后背:“又是三年,老艾,又是三年没见啊!”
艾守业兴奋的对老谢喊:“去把咱教职工通知一声,今晚吃顿好饭。”
“你去供销社拿两瓶酒,去食品店看看孙大厨那里有没有什么下酒菜,要是有买一些回来,没有的话你去供销社,钱主任那里准有好东西,给我弄点。”
老谢看到自己敬重的校长高兴他也高兴,连声说:“好好好,这就去,我立马去。”
艾守业笑着把郑朝阳拉进自己的办公室。
屋子东墙正中挂了个石英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清脆有力。
墙上挂着面锦旗,红绸子上“教书育人润物无声”八个黄字熠熠生辉。
郑朝阳赞叹道:“不错,不错,你们办公室总算像个样子了,你们办公桌上还有了台灯?这样以后你晚上看书备课倒是舒服了。”
“怎么样?看来你们跟着恢复高考沾光了。”
“告诉你,老艾,咱知识分子好日子要来了,你耐心的再等上一段时间,最晚不过今年,你会听到全国上下会响起春雷!”
艾守业指着挂表又指向焕然一新的桌椅:“我们肯定跟着高考沾光,现在我们乡下还不行,家长学生还是不重视学习,可是城里据说不一样了,城里很重视学生的学习问题了。”
“这是我们公社那个供销社新主任说的,他说乡村迟早更得重视学习问题。”
“城里娃娃还能接父母的班进工厂,乡下的娃娃只有高考一条改命的路。”
“他帮助我们修缮教室、修缮教职工和学生的桌椅,给我们学校捐赠物资,哈哈,我们学校变化挺大吧?”
“都是他钱主任的功劳?”郑朝阳很诧异,但似乎又觉得这很正常。
艾守业下意识点点头递给他茶缸,然后又反应过来:“你认识他?怎么知道他姓钱?”
郑朝阳不瞒着老同学,把自己此行任务说了出来。
艾守业听后脸上表情有些凝滞,然后他长叹一声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小庙容不下大佛,水池子养不住蛟龙,钱主任迟早要飞黄腾达!”
“也罢,这是应该的,他这样的人才就得去更高的舞台展现自己,留在我们这个穷公社里的可惜了。”
“但也可惜啊,我们公社好不容易来了个好干部,他当真是个好干部……”
郑朝阳问道:“他这么好?我知道你心里傲气,一般人看不上,多少年来我还没有听到有人当得起你如此评价。”
“看这个。”艾守业不回答,而是用事实说话。
他从抽屉里取出个红绸布包,掀开是一把沪都生产的双箭牌推子:“钱主任来到学校好几次,看到学生头发乱糟糟、卫生脏兮兮后很看不下去。”
“他说少年要有少年的朝气、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现在每月第一个礼拜天,老师们轮流给孩子们理发。”
推子的钢刃闪着寒光,这是刚换的推刀。
郑朝阳接过推子看了看:“这是最新式的半自动化推子,是咱国家根据德意志一款发推研制成功的产品,投产时间还不到半年,现在产能可低了,钱进弄这么个东西给你们,怕是耗费不少心血。”
“不光推子,还有那个,你这里能看见水池不?”艾守业指向东方问道。
郑朝阳摇摇头。
艾守业说道:“待会吃饭之前我领你过去洗手,那里有肥皂盒,每天上学的时候,学生都得去洗手洗脸。”
“钱主任向你们单位进行申请,给我们公社所有小学和中学免费供应硫磺肥皂,按照人头,每个礼拜每个班级分配一块肥皂。”
“他说这个钱,供销社得出,要不然就让教育局出,因为学生是国家的未来,一个是饮食一个是卫生,这是影响学生健康的两大因素。”
“饮食方面现在没有条件给学生供应粮食,那就从卫生先下手,让学生们把手把脸洗的干干净净,因为病从口入嘛。”
郑朝阳吃惊的问:“他还申请了这样的政策?我不知道,我在省城接触不到咱们各县各公社基层执行的政策。”
艾守业轻叹道:“对,钱主任一手操办的这个政策。他说城里孩子都用香皂,咱们至少得让农村娃用上肥皂。”
郑朝阳慨叹道:“说实话,今天我们先下乡找社员去打听了他钱进和他领导的现在的公社供销社情况,全是赞美!”
“我们去找公社领导调查,公社领导一样的态度,全是夸奖!”
“我听的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所以特意想来你这里打听两句……”
“那你在我这里打听不到赞美和夸奖,因为我要拍钱进的马屁。”艾守业截住他的话开起了玩笑。
“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这些都不算什么,接下来这个才厉害。”
初中一间仓库被改造的格外多,墙壁刷的格外雪白。
以前初中的主要任务是学农学工,学习是次要任务,所以校园里多有仓库用来放置农具。
如今一间仓库被改为图书室。
推开门,新木头独有的清新味道伴随着书本墨香扑面而来。
两列四排八个崭新的书架靠墙立着,每个书架上都堆放上了书籍。
每一本书用报纸做了封皮,报纸上用毛笔写了书名。
郑朝阳随意抽出几本看了看:“《革命故事会》、《海洋战线》,呀,竟然还有《地理》、《地理知识》?这可是好书!”
“老同学你的毛笔字没落下,书名都是你写的,一看这个字迹看出来了,力透纸背啊。”
艾守业哈哈笑:“是我写的,不过我写的时候很轻,当不得你的力透纸背之评价。”
开过了玩笑,他又满含深情的抚摸书本:“对,是好书,都是好书。”
“两千三百六十八本!”艾守业像展示珍宝的老农,手指拂过书脊,“《十万个为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开国元勋》、《趣味数学》,都是钱主任从市图书馆、机关单位淘换来的旧书。”
郑朝阳看杂志情况,确实是旧书。
他抽出一本厚书看,竟然是《红星照耀中国》,扉页上还盖着“海滨市国棉六厂藏”的蓝色印章。
郑朝阳的笔记本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看见书架底层整整齐齐码着《人民画报》,最新一期竟然就是上个月的书,封面是希贤同志视察科研单位的照片。
郑朝阳捡起笔记本塞进了宽大的中山装布兜里。
他说道:“临行前,我们单位领导给我们调研组开了个送行会,会上要求我们重点考察一些同志的群众基础。”
“现在来看,钱进的群众基础不用再考察了,是吧?”
艾校长说道:“肯定不用了,我不知道你们在生产队里调查出来什么,我只说我这个学校的一亩三分地。”
“在这里钱进的群众基础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书,就是外面学生们干干净净的脑袋还有脸庞,就是不用老谢扯着嗓子喊而是可以敲的锣。”
“其实太多了,我要是给你一样一样的数,咱们真能数到吃晚饭。”
郑朝阳点点头:“我知道了,针对钱进的调研结束了。”
艾守业说:“他通过审查了,是不是他要升职了?”
郑朝阳说道:“我们单位要在各市成立一个新科室,叫做外商办,以后外商办还会下沉到县级单位,这将是个很重要的科室。”
“钱进肯定要调过去了,不过未必升职,海滨市的情况你不了解,用你的话说,这里是大庙是深海,海滨供销总社里神多菩萨多,鱼大龙也长。”
“钱进在乡下干的不赖,但资历和学历上还是差很多人挺远距离,我看他前景未必乐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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