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子，退休申请批了，下个月就能回家带孙子了。”老张把保温杯往桌上一墩，热气氤氲了他眼角的皱纹，“你真不再想想？组织上都发话了，让你去警校当教官，总比在一线拼杀强。”

洪飞正擦拭着陪伴他二十年的配枪，枪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抬头笑了笑，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教出好徒弟，不如自己多抓几个坏人。再说了，小林他们还嫩，我还得再带带。”

办公室门被推开，林晓宇穿着警督制服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红绸包裹的盒子：“飞哥，老张，局里刚收到的，说是边境寄来的，指名给您。”

洪飞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有些变形的警徽，边缘还沾着暗红的痕迹，背面刻着三个字——“***”。

他的手猛地一颤，眼眶瞬间红了。那是二十年前牺牲的老搭档，在抓捕跨国毒贩时，用身体替他挡住了子弹，警徽也随着主人一起坠入了澜沧江。

“边境警方上个月清淤时发现的，”林晓宇声音低沉，“说这枚警徽卡在礁石缝里，泡了二十年，愣是没被冲走。”

老张叹了口气：“老李要是能看到现在，肯定高兴。你看这禁毒成果，边境线的罂粟花都改成茶园了，咱们当年蹲守过的窝点，现在都成旅游景点了。”

洪飞摩挲着变形的警徽，仿佛能感受到老搭档手心的温度。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笑着说：“飞子，等这案子结了，我就申请调去户籍科，天天跟大爷大妈唠嗑，再也不用摸枪了。”

可那个约定，永远没能实现。

“对了飞哥，”林晓宇递过一份卷宗，“秦昊的儿子秦少峰在国外落网了，他接手了父亲的走私网络，想在东南亚重操旧业，被国际刑警抓了现行，引渡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

洪飞翻看卷宗，秦少峰的照片上带着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傲慢。他想起十年前秦昊被押上刑场时，隔着铁窗喊的那句话：“洪飞，你赢不了的，只要有利益，就永远有黑暗！”

“黑暗再多，也挡不住光。”洪飞合上卷宗，将那枚旧警徽别在胸前，与自己的警徽并排在一起，“通知下去，下午三点召开跨国走私案总结会，顺便……给新来的年轻同志讲讲老故事。”

下午的会议室座无虚席，年轻警员们聚精会神地听着洪飞讲述二十年前的缉毒行动。当说到***牺牲的细节时，后排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有人问我，当便衣警察最怕什么。”洪飞看着台下一张张年轻的脸，“我最怕的不是刀枪，是对不起这身警服，对不起那些相信我们的人。”

散会后，林晓宇送洪飞回家。路过当年抓捕王老大的夜市，如今已经改成了规范的美食街，霓虹闪烁，人声鼎沸。

“飞哥，您看那家烤腰子，还是当年的味道。”林晓宇指着摊位笑道。

洪飞驻足良久，想起那个嚼着老腰子的夜晚，刚毕业的林晓宇紧张得手心冒汗。时光荏苒，当年的毛头小子已经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刑侦队长。

“不去了，家里那口子等着吃饭呢。”洪飞摆摆手，转身往小区走。

家门口的老槐树下，一个老太太正踮着脚张望，看到他回来，笑着迎上去：“可算回来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都快凉了。”

是当年幸福路的钉子户张奶奶，儿子牺牲在抗洪一线，她守着老房子不肯搬。当年洪飞为了保护她，跟强子那帮人打了一架，胳膊上留下了一道疤。后来张奶奶认了他当干儿子，退休后便一直由他照顾。

“妈，今天炖肉放冰糖了吗？”洪飞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菜篮子，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就你嘴刁。”张奶奶拍了拍他的胳膊，“下午社区民警来走访，说你又帮隔壁楼的小王找回了被盗的电动车，你啊，都快退休了还闲不住。”

饭桌上，电视里正播放着新闻：“我市警方近日成功捣毁一个跨境电信诈骗团伙，抓获嫌疑人57名……”

洪飞看着屏幕里熟悉的抓捕画面，林晓宇正指挥着队员搜查，眼神锐利，动作干练，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这小子，越来越像你了。”张奶奶笑着说。

洪飞夹了一块红烧肉，慢慢咀嚼着。他想起自己刚当便衣时，老局长说的话：“警察的职责，不是把自己活成英雄，是让更多人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饭后，洪飞习惯性地去阳台锻炼。月光下，他的身影依旧挺拔，出拳、踢腿，动作行云流水。墙上挂着满满的奖状和勋章，最显眼的是那张泛黄的老照片——他和***穿着警服，笑得一脸灿烂。

手机突然响了，是林晓宇打来的：“飞哥，刚接到报案，城郊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初步判断是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我们正在赶往现场，您……”

“地址发我，马上到。”洪飞挂断电话，从衣柜里拿出便衣外套，快速换上。

张奶奶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他的保温杯：“又要出去啊？记得早点回来，明早我给你煮鸡蛋。”

“知道了妈。”洪飞接过保温杯，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转身快步下楼。

警灯闪烁，照亮了寂静的夜空。洪飞坐进副驾驶，林晓宇递给他一副手套：“飞哥，现场有点棘手，凶手很狡猾，没留下指纹。”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洪飞系好安全带，眼神里燃起熟悉的光芒，“走吧，去会会他。”

警车驶离小区，朝着城郊疾驰而去。洪飞看着窗外掠过的万家灯火，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二十年前，他在这里开始了便衣生涯，抓小偷，斗歹徒，护百姓平安。

二十年后，他依然在这里，穿着最普通的衣服，走着最熟悉的街道，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

警徽在胸前熠熠生辉，即使沾染过鲜血，经历过风雨，也从未褪色。

“飞哥，您说这案子多久能破？”林晓宇问。

洪飞望着远方的晨曦，声音坚定：“只要我们还在，就没有破不了的案。”

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对于洪飞来说，这只是无数个平凡日子中的一个，穿上便衣，他是人群中的守护者；亮出警徽，他是罪恶的终结者。

他的故事，还在继续。

因为，警徽永不褪色，正义永不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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