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陆，商量个事儿呗？”杨春岁凑近陆明远，脸上堆着贼兮兮的笑，眼睛滴溜溜转。

陆明远瞬间警惕值拉满，后背“咚”一声撞到椅背，像防御进攻一样：“你想干嘛？少打歪主意！”

看他那防贼似的架势，杨春岁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瞧你那点儿出息！就想托你跟陈博士说说情，让我去他们研究所上班呗。天天在家闲得骨头缝都疼，总得找点正经事干干。”

杨春岁心里盘算得清楚：卖那点菜，杯水车薪！她那鱼罐头厂已经稳了，现在就想干点“大”的！研究高产水稻、抗旱果蔬，让整个黑省土地都长出金疙瘩，那才叫本事！

陆明远像看外星人一样，上下左右把杨春岁打量了个遍，眼神古怪得能拧出水：“你……发烧了？还是睡迷糊了？大白天说什么胡话？你那点后院种菜的功夫，跟人家搞科研的能比？”

“怎么不能比？我看大家伙吃口新鲜菜都难，心疼！就想出把力气！”杨春岁梗着脖子不认输，“别小看人！帮陈博士那两回，他也没嫌弃我啊！大不了……我从扫地打杂的助手开始干起！给个机会呗？”

“没用！陈博士那人，工作起来六亲不认，最讲规矩。你帮他那是情分，工作是另一码事！”陆明远摇头，一脸“你没戏”。

“行不行试试才知道！磨叽！地址给我，老娘自己去！”杨春岁倔劲儿上来了，叉着腰。

陆明远心想：这胖女人心气儿比天高，让她自己撞回南墙，正好消停！他哼了一声：“地址可以给你。不过，眼前火烧眉毛的，是你那仨孩子的上学问题！”

“哎呀，差点忘了！”杨春岁一拍脑门，“依依身子弱，先养几天。陆顺和陆宇这俩臭小子得赶紧塞学校去！特别是陆宇，一提学习就蔫头耷脑，愁人……”

“先回去！晚上再琢磨附近有啥学校。”陆明远拍板。

想到家里三张小嘴嗷嗷待哺，杨春岁赶紧指挥陆明远买了几个现成的馒头包子。午饭凑合一顿，晚上再整好的。

杨春岁哪知道，就在她不在家这小半天，家里，已经彻底“炸锅”了！

陆顺刚想溜出门找她，脚下一个不留神，“啪嚓”一声脆响！旁边一个小女孩手里捏着的、一看就金贵无比的玩具小飞机，直接摔在地上，翅膀都断了一边！

小女孩“哇”一下就哭了，惊天动地。“妈——！他摔坏我的飞机！他故意推我的！”

揪住陆顺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副团长的爱人——供销社里抢杨春岁大白菜的那个胖女人！此刻她胖手指头都快戳到陆顺鼻尖上：“小兔崽子！年纪不大，学会撒谎了？果然没爹妈教的野种，从小手脚不干净，长大了还了得？赔钱！赶紧赔钱！！”

“放屁！  ”陆顺像被踩了尾巴的狼崽子，双眼瞬间就红了！他最恨的就是“没爹妈”“野种”这几个字！他死命挣扎着，小脸憋得通红，青筋都爆出来了：“我没碰！是她自己没拿稳！你闺女撒谎！你们全家都撒谎！  ”

那穿得像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王妮妮，被陆顺血红的眼睛一瞪，明显有点心虚，但想到弄坏东西回去要挨爸爸揍，咬死了牙关：“妈！就是他推我！他就是个撒谎精！把他送派出所！让公安叔叔教训他！”

“对！送派出所！让你嘴硬！找你家长来！”胖女人蒲扇似的大手死死揪着陆顺的衣领子，勒得他脸都紫了，另一只手就要拖着他往外走。

“放开我哥！”陆宇急疯了，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上去想拽开胖女人的手，“明明是她自己摔的！你们冤枉人！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他拳打脚踢，却被胖女人另一只手像拎小鸡仔一样薅住。

“好啊！还敢动手？俩小崽子串通一气是吧？走！一起送派出所！哪来的小混混，敢欺负我们妮妮！”胖女人拖着两个孩子就要走。

“站住！你们抓我儿子干嘛？  ”平地一声雷！

一个高大挺拔、浑身散发着慑人寒气的身影堵在了军属大院门口。看清来人是谁，全场瞬间死寂，空气都冻住了！

是陆明远！“活阎王”陆团长！

那几个刚才还喊得震天响的军嫂，脖子一缩，大气都不敢喘。天爷！这小破孩竟然是陆阎王家的大儿子？

紧接着，她们又看见了跟在陆明远身后，那个胖乎乎的身影——当众掌掴沈司令孙女的“凶神”杨春岁！

“嘶……”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完了！这胖女人居然是陆团长的新媳妇？怪不得儿子也这么凶！什么样的妈养什么样的娃！

“爸爸——！”陆宇带着哭腔喊了出来。陆顺虽然没有喊出声，但看到陆明远和杨春岁，眼睛里憋着的委屈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杨春岁一看这阵仗，尤其是揪着她儿子的居然是那个抢菜婆，火气“噌”地就上了头！她一个箭步冲上去，胖身子像堵墙似的把陆顺和陆宇护在身后，冲着胖女人就吼：“又是你？！抢老娘白菜抢上瘾了是吧？现在还敢欺负我儿子？！给老娘松手！  ”她那双胖手，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就将胖女人的爪子掰开了。

王副团长爱人被杨春岁吼得一哆嗦，再看旁边冰山一样、气压低得吓死人的陆明远，刚才那股盛气凌人劲儿瞬间蔫了，勉强挤出个笑：“陆、陆团长啊…误会，都是误会…你看，你家这孩子，把我们家妮妮这飞机摔坏了…我就让他认个错…这孩子脾气大得很，张嘴就骂人，死活不认…”

“我没有骂人！我说了不是我碰的！”陆顺梗着脖子，憋着泪，声音都在发颤。

杨春岁安抚地拍拍陆顺紧绷的后背，眼神冷得像冰锥子，直直刺向胖女人：“摔坏的飞机呢？拿来！”

胖女人被杨春岁的气势压得一抖，赶紧从女儿手里拿过那架断了翅膀的飞机。

杨春岁接过，瞥了一眼。不就是个翅膀断了？她蹲下身，胖胖的身体正好和小女孩王妮妮平视，脸上却没了刚才的怒气，反而带上一点奇异的安抚力量，声音也柔和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妮妮小朋友，来，告诉阿姨，当时这位哥哥，是‘怎么’碰掉你的飞机的？如果真是哥哥不小心，阿姨保证赔你个新的，一模一样的！”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有她们俩能听见：“但如果不是哥哥撞到，是妮妮自己不小心弄掉了，怕挨骂才说是哥哥…撒谎的小朋友，鼻子会变长哦？而且…阿姨一眼就能看出来哦？”

“如果是哥哥推的，那阿姨现在也像他那样，‘推’一下这飞机，看看它是不是也会摔断翅膀，好不好？”杨春岁作势就要把飞机往地上狠狠一摔！

“不要摔！阿姨！别摔！”王妮妮吓得小脸煞白，哇地哭出来，“是我…是我自己跑太快没拿好…摔了…我怕爸爸打我…哇……阿姨我错了！不是小哥哥弄的！”

真相大白！

杨春岁脸上的寒冰瞬间融化，变脸似的露出和蔼的笑容，摸摸妮妮的头：“乖孩子，知错就改还是好娃娃！来，阿姨给你变个魔术！”  只见她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工具，胖手翻飞几下，竟然把那断掉的翅膀又给安了回去，看起来虽不如全新，但也完整了！

“给！修好啦！下次要小心点拿玩具哦？”杨春岁把修好的飞机递回去。

王妮妮破涕为笑，赶紧点头：“谢谢阿姨！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杨春岁这才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如炬地射向已经傻眼的胖女人：“听见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两个儿子——道歉！”  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铿锵作响。

胖女人被她看得腿肚子发软，又瞥见旁边陆明远那寒潭般的目光，哪还敢迟疑？臊得满脸通红，蚊子哼哼似的对着陆顺陆宇：“对…对不起啊孩子…婶子错怪你们了…”

陆顺咬着嘴唇没说话，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下来。陆宇则哼了一声，小脑袋扬得老高。

“走！孩子们，回家吃饭！今天阿姨买了大肉包子！”杨春岁一手牵一个，声音洪亮地招呼着，还不忘对妮妮说：“妮妮，想吃包子的话，也来阿姨家！”

在一众军嫂目瞪口呆、仿佛见了鬼的注视下，杨春岁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领着孩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刚才还剑拔弩张、眼看就要闹翻天的场面，竟被她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我的老天爷，这胖丫头…神了？”

“她刚才跟妮妮说啥了？咋就突然认错了？”

“修飞机那手…以前干啥的？”

窃窃私语瞬间炸开锅，再看向杨春岁背影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笑话，而是充满了惊疑、好奇，甚至一丝丝的…敬畏？

陆明远跟在后面，脚步沉稳，目光却复杂地落在前面那个胖胖的、此刻显得格外高大的背影上。刚才她那敏锐的观察、精准的攻心、果断的行动力…这女人，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颗小石子，在他一向冷硬的心湖里投下圈圈涟漪。

“也许……该对她好点？”  陆阎王心里，第一次冒出这样柔软又有点别扭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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