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亡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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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亡陈
「母亲-」」
一声哭喊,大汉堂邑侯陈须跪倒在地,抱住了老母的腿,声泪俱下道:「母亲,救救我!救救我!」
窦太主闭上了眼睛。
她之所以能活著,圈入宗正狱至死,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她是孝文皇帝之女,手有窦太皇太后遗书,再加上年岁已高,死活,于大汉上君无害而已。
不然,谋逆弑君之罪,赐死的赵王刘彭祖便是她的榜样。
她连自己都保不住了,如何还能庇佑长子呢?
母慈子悲的情形,张汤毫无反应,抬起了手,示意绣衣使动手。
眼见虎背熊腰的绣衣使扑来,陈须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凄厉叫道:「母亲!母亲!是你偏心!是你害了我!都是你害了我!」
窦太主身躯一震。
或许老刘家就爱幼子,也或许是受到窦太皇太后爱幼子梁王的影响。
她有两子一女,长子陈须,次子陈蠕,一女陈阿娇。
陈阿娇不必多说,嫁于时胶东王刘彻后为大汉皇后,于元光五年遭废,冷居长门宫。
次子陈蠕,在孝景皇帝中元五年,前隆虑侯周通家族爵位被剥夺,她下了大力气,博得孝景皇帝欢喜,然后为其求来隆虑侯位,食邑四千一百二十六户,甚至,在她的谋划下,陈阿娇嫁给刘彻,而刘彻的姐姐隆虑公主嫁给陈蠕。
大汉天子刘彻、隆虑侯陈蠕,互为姊婿。
而陈须呢,直到其父堂邑侯陈午死后,才接过了世袭爵位,侯国食邑呢?
仅一千八百户。
作为太主长子,陈须始终陪伴在父母身侧,恭恭敬敬、任劳任怨,而得到的,一直是最少的。
危险,却是最大的。
此次密谋起事,太主封地馆陶县和陈须封地堂邑县,都在厉兵秣马,在行不轨之事。
居在隆虑县的隆虑侯陈𫊸呢?
全然不知情!
究其原因,是窦太主想过失败,刘据、公孙弘、卫青、霍去病,大汉四驾马车太过无敌,窦太主担心哪怕全国皆反,也撼动不了大汉上君的统治。
为了小儿子的安全,窦太主没有通知小儿子密谋起事的事,只等成功,便能给小儿子大大的惊喜,陛下复辟,欢天喜地之下,为小儿子增邑至万户不难。
一旦失败,小儿子就能以「无知」脱罪。
毕竟,隆虑公主是大汉上君的亲姑母,面对不知情、没参与的姑母一家,以太子近乎软弱的仁恕,小儿子很大可能安然无恙,继续当个逍遥自在的隆虑侯。
付出了自己,付出了长子,窦太主都在为幼子著想。
同样是儿子,陈须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宠爱都在弟弟身上,即便死,也要拉上他,而让弟弟好好活著。
陈须已经被绣衣使拿下,涕泪横流回望著母亲,绝望道:「一辈子、一辈子、一辈子—」
无论他做什么事,无论他怎么孝顺,母亲从未正眼看过他。
为了母亲,他能忍受弟弟妹妹的轻视,为了母亲,他能忍受少年倡优出入侯府,被无数长安权贵讥讽嘲笑,为了母亲,他能蚍蜉撼树、造反起事,他什么都能去做。
但是,这一辈子,母亲没有爱过他。
窦太主似平落了泪,转过了身去,任由绣衣使将长子押走。
如此悲情的场面,令张汤眉头一皱,喝声道:「哭什么哭?隆虑侯马上就和你在碧落黄泉相遇了,有什么好哭的?「
陈须哭声立止。
窦太主猛然转过了身,头先转过而身体没能跟上,差点扭了脖颈。
「司空,你说什么?」
「经查,隆虑侯犯有禽兽行,且在王太后崩御之际,做下奸淫之事,依大汉律,当死!」张汤冷漠道。
隆虑侯陈𫊸与其女通奸有染,且不是一年、两年,据绣衣使查察,至少有一二十年,甚尔,在元朔四年,王太后崩殂国丧期间,与其女再犯「奸」罪。
仅凭这些,隆虑侯及女,都逃不了一死,再加上陈蠕在侯国中犯下的累累罪行,虽说比不上谋逆弑君,但也够株族了。
「哈哈哈!哈哈哈!」陈须放弃了挣扎,任由绣衣使架著出殿,那快意的笑声,动人心魄。
「你、你——」窦太主无视了不孝的长子,手指著张汤,想说些什么,有可能是谩骂,有可能是诅咒,还没有出口,再次吐血,倒在了地上。
张汤快步在其摔在地上时将之接住,而后让绣衣使把人和证据转交宗正狱。
张汤知道窦太主想说什么。
不外乎他绝了陈氏一族,窦太主的两子一女,陈阿娇先倒在了张汤所办的巫蛊案上,堂邑侯陈须倒在了谋逆弑君上,隆虑侯陈蠕倒在了通奸有染上,一个都没有放过。
不出意外的话,窦太主未说的话,是在诅咒他不得好死。
走出大殿,北风已停,吹飞的轻雪又落回了地上,天地间恢复了清澈,抬首间,河汉灿烂,张汤仰问上苍之奥秘,该是何等神奇之境?
绣衣使继续动手抓人,说株族就株族,陈氏中人,不管远近亲疏,凡在堂邑侯府内的,都被视为享受过堂邑侯巅峰的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亦然。
张汤不由得产生联想,这可能就是人情世故的坏处,杀一人,就要杀全家,真不怪他极尽株连之能事。
麻烦的人抓完,平阳侯府的事得到了复刻,治粟内吏颜异带著人,显然等候多时了。
「见过大司空。」颜异上前礼,恭敬道。
到底是复圣颜回的十世孙,是圣贤后裔,在这种别人征战,自己后方抢钱的时候,脸上难免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尴尬。
尴尬归尴尬,即或没有上令,他和治粟内史署属吏也不可能放弃这么大块肥肉。
要知道,窦太主是能让面首董偃一日消耗丝绸千匹、用金过百都不必禀告的「大金主」,太主府库,又是号称富可敌国的存在,如今被查抄,只能由国库来。
张汤没有愤怒,更没有与颜异计较,略微颌首,就让绣衣使率队离开,而他自己,则拒绝了车架,在曦光中踩雪向著宣室殿而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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