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如同无数把冰刀，切割着荒原上艰难前行的队伍。

    海文特将厚实的狼皮斗篷又裹紧了几分，呼出的热气瞬间在眉毛和围巾上凝结成霜，身下那匹同样来自菲奥娜馈赠的、掺杂了魔兽血脉的黑鳞马喷着粗重的白气，蹄子深深踏入及膝深的积雪中，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坚定。

    身后跟着一支精悍的一百人白狮卫队，清一色的白狮亲兵制式装备，沉默地在风雪中跋涉。

    这是离开白漫城的第五天，远离了相对温暖的内陆，越靠近帝国北疆的阿玛防线，天气便愈发酷烈，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大地是刺目的惨白，只有呼啸的风声是永恒的背景乐。

    “少爷，翻过前面那道冰脊，应该就能看到阿玛防线了！”

    侍卫长库巴西的声音穿透风吼传来，这位曾经的自由游骑兵团长，如今已是海文特身边最得力的护卫之一，对北境的地形了如指掌。他脸上新添的一道冻疮结了痂，更添几分彪悍。

    “娘的！！！往年也没有这么多的雪啊~~~”

    在怒骂了一句后海文特精神一振，催动坐骑加速。

    当黑鳞马终于踏上冰脊顶端时，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海文特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冷冽的空气直灌肺腑。

    帝国之盾：阿玛防线

    横亘在苍茫雪原与起伏群山之间的，是一道无法用言语完全形容的钢铁与岩石浇筑的巨龙。这便是英吉斯帝国赖以抵御北方兽人帝国的脊梁——阿玛防线。

    它并非一道孤墙，而是由五道连绵起伏、纵深交错的庞大防御体系构成，如同巨神的五根手指，牢牢扼守着通往帝国腹地的咽喉要道。

    第一道防线前沿哨垒，最靠近北方的，是星罗棋布的低矮但异常坚固的石堡和密集的壕沟、拒马、陷阱区。

    这里如同巨兽的獠牙，是消耗兽人第一波冲击、迟滞其速度的血肉磨盘。此刻，远远望去，能看到一些区域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和未完全被雪覆盖的暗红，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爆发的战斗。

    第二、三道防线才是阿玛防线的真正主体。两道巍峨如山岳般的城墙拔地而起，高度目测超过一百五十米！墙体通体由北境特产的坚硬黑曜石和掺入了特殊金属粉末的巨型条石垒砌而成，表面布满了岁月和战争留下的斑驳痕迹。城墙顶端宽阔得足以并行数辆马车，此刻能看到蚂蚁般大小的人影在上面巡逻走动。

    第四道防线位于两道主城墙之间及后方，是更复杂的瓮城结构、兵营、大型仓库、以及最重要的——魔法防御节点。

    海文特能看到城墙关键节点上镶嵌的巨大、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魔法水晶，以及一些造型狰狞、炮口指向北方的巨型弩炮和投石机基座。一些塔楼上闪烁着符文的光芒，显然是维持着防护结界。

    第五道防线位于最后方，依托山势而建，最为险峻雄伟。上面矗立着巨大的、飘扬着帝国金狮旗和白狮咆哮旗的塔楼——荣耀大厅就坐落于此，是整个防线的指挥心脏，这里配备了最强大的远程火力‘帝国之剑’法师塔。

    城墙之上，各种魔法防御装备密密麻麻.

    魔纹闪烁的弩炮：碗口粗的弩箭在寒光中蓄势待发。

    覆盖着防冻油脂的投石机，配重块高高悬起，如同沉睡巨兽的獠牙。

    密集的箭垛：后面隐约可见成排的弓箭手。

    元素法阵：一些区域的地面和墙面上，复杂的魔法符文若隐若现，显然能激发冰霜、火焰或闪电等范围杀伤。

    防护结界发生器：巨大的水晶柱顶端能量氤氲，随时可以撑起抵御远程攻击和飞行单位的护盾。

    这是一座只为战争而生的、冰冷、高效、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堡垒。

    它沉默地矗立在风雪中，散发着铁血与死亡的气息，却又给人以无比的安全感——只要它不倒，帝国北境的大门就依然紧闭。

    在经历了一系列繁琐但高效的盘查、通报之后，海文特的小队终于穿过了第二道防线那厚重如山的闸门，进入了相对安全的防区内部。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味、松脂、劣质麦酒和一种……属于军营的独特气息。

    在亲卫的带领下被引向第二防线的一处指挥节点堡垒。

    刚踏进相对温暖但依旧简陋的石堡大厅，一股劲风毫无征兆地迎面袭来！

    海文特瞳孔一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考！他猛地向侧面滑步，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剑柄。砰！一记沉重如攻城锤般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轰在了他身后的石墙上，碎石飞溅！

    袭击者并未停手，第二拳带着破风声直捣他的小腹。

    海文特沉腰坐马，双臂交叉硬架！

    “咚！”一声闷响。

    海文特感觉双臂一阵酸麻，巨大的力量推得他向后踉跄了两步。

    他这时才看清袭击者——正是他的父亲，新晋的海兰侯爵，凯文·海兰！

    凯文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华丽“白狮荣耀”构装铠甲，只着一身便于活动的精悍皮甲，但那股久经沙场、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彪悍气势却更加迫人。

    脸上带着一丝……嗯，海文特觉得那是一种混合了欣慰、审视和某种恶趣味的笑容。

    钢针般的胡茬上挂着晶莹的酒水，眼神锐利如鹰。

    “反应不慢，臭小子！看来帝都没把你泡软了！”

    凯文低吼一声，攻势再起！没有武器，纯粹的拳脚，却招招沉猛，带着战场搏杀的狠辣与直接，是标准的帝国军用格斗术，但在凯文使来，威力倍增。

    被上来就单方面吊打，海文特也被激起了好胜心。

    知道这是父亲独特的“问候”方式，也是检验他成长的手段。深吸一口气，将帝都学到的更精妙的剑术技巧融入近身格斗，身形变得灵动，不再硬碰硬，而是以闪避、卸力、寻找破绽为主。

    拳脚交击的闷响、衣袂破风声在大厅里回荡，引来了周围一些军官和士兵饶有兴趣的围观，但无人敢上前打扰这对“交流感情”的父子。

    “哈！有点样子了！”

    凯文眼中赞赏之色一闪而过，但动作更快了！一个虚晃，引得海文特重心稍偏，真正的杀招却在下方——一记迅猛无比的扫堂腿！

    海文特仓促间跃起躲避，但人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凯文那布满老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他的脚踝，顺势一扯！

    “不好！”

    海文特暗叫一声，身体顿时失衡。

    紧接着，凯文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腰腹发力，手臂猛地一甩！

    “走你！”

    海文特感觉自己像被投石机抛出去的石弹，在空中划过一个不算优美但相当有力的弧线，然后……

    “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大厅角落一堆相对松软的、用来擦拭铠甲的干草堆上，草屑纷飞。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压抑的哄笑声。库巴西和卫队成员们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

    海文特躺在草堆里，摔得有点懵，屁股上传来的清晰痛感让他龇牙咧嘴。

    晃了晃脑袋，甩掉头上的草屑，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拍了拍沾满草屑和尘土的屁股，脸上没有多少尴尬，反而咧嘴冲着凯文一笑，露出白牙：

    “老登！偷袭就算了，还踹屁股！这见面礼够‘男人’的啊！力气倒是没退步，差点把少爷我早饭摔出来！”

    凯文大步走过来，脸上带着畅快以及一丝恶作剧成功的笑容，那笑容冲淡了他眉宇间因战事和查尔顿病情带来的沉重。

    伸出大手，重重地拍在海文特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海文特又呲了呲牙。

    “臭小子！嘴还是那么欠！不过……”

    凯文上下打量着儿子，眼神深处是难以掩饰的骄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结实了，眼神也稳了。看来这趟帝都，没白跑！走，去我那儿说话！”

    一把揽过儿子的肩膀，几乎是将他半拖着，在士兵们带着笑意的注目礼中，走向堡垒深处他的临时指挥室兼住所。

    指挥室比大厅暖和不少，一个巨大的北境沙盘占据了大半空间，上面插满了代表敌我态势的各色小旗。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驱散着寒意。

    凯文丢给海文特一条干毛巾和一壶温热的烈酒，自己则抓起桌上的水囊灌了一大口

    。随即走到沙盘前，双手撑在边缘，目光锐利地盯着代表阿玛防线的那道模型，沉声问：

    “说吧，臭小子。霍依伦德家的那个小胖子送来的物资清单我看了，手笔不小。你信里提的‘强国计划’，到底是什么玩意？现在北境的情况，可没那么多闲钱和时间让你慢慢玩。”

    海文特擦干脸，灌了一口温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滚下，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和摔屁股墩的余韵。

    走到沙盘旁，与父亲并肩而立，指向白漫城的位置。

    “老登，这不是玩，这是给北境打根基，续命！”

    海文特的声音变得严肃而充满力量

    “北境这些年尽管在粮食上没有太大的压力，但我们要工作不就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说着海文特指向风盔、莫萨尔等几个大平原和谷地。”

    “希曼手里有抗寒高产的新种子。开春就搞十个大型试点农场，免费发种子农具，招募流民和穷困自由民。亨得利负责包销，大头给种地的人。先让地里能多长出粮食，人吃饱了才有劲干别的！”

    “至于炼金产品想必不需要我多说了吧，我们每年财政支出里，这些炼金产品的购买就占到三分之一。”

    海文特的手指移动到白漫城西区、裂谷领、晨星领。

    “工坊是核心！白漫城主工坊搞研发和高端货，裂谷领利用本地资源批量生产基础药剂和材料，晨星领作为前线补给维修点。

    惠妮特大师冬末春初会来，他的生物炼金是关键，兽人样本前线多的是！工坊产出的药剂、装备，优先供给这里！”

    说着，重重的敲了敲沙盘上的阿玛防线。

    “这是北境的血肉脊梁，而工坊出现的意义就是我们拥有自己的造血心脏！”

    “至于教育人才方面，那真的是一个很长期的事情了。”

    海文特的手指在白漫城、独孤城、风盔城等主城和重要城镇上划过。

    “库班特在搞‘基础教育学院’！五十所初等学堂，目标是所有北境孩子，无论穷富，都能识字、算数、懂北境历史、学生存本领、练基础体魄。

    教材再简化优化，老师从冬战毕业生、不得志学者、退役老兵里找。伊瑞莱斯老师答应帮忙找老兵教官。

    老头子，只有这样，我们北境才能慢慢从放血的状态中走出来，要不然等待我们的一定是未来某一天的毁灭。”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所以我拉了很多的盟友，有些是真的，有些只是相对的。”

    说着，海文特还向海兰侯爵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希曼的亨得利商会，现在是北境军需保障队。我让他规划了三条从白漫到防线枢纽的快道，建中转仓库。所有工坊产出、物资调配，优先保障阿玛防线！箭矢、滚石、火油、药品、粮食……前线缺什么，亨得利的商队就得像北风一样快送到！延误军需，按军法砍他脑袋！”

    海文特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但也代表将希曼正式的纳入到了北境贵族体系当中了。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海文特抓起水囊猛灌了几口。

    “所以嘛，我们要对未来有大胆的设想，然后谨慎的规划。

    你看，种子、原料、工坊选址、大师邀请、学堂计划、兵源补充、后勤通道……都已经在动！我们不仅仅是在打仗，更是在为打赢之后，或者哪怕最坏情况下的长期抗争。

    打造一个能自己养活自己、自己武装自己、自己培养人才的北境！现在的投入，是为了以后不用再拿人命去填兽人的兵海！”

    自己父亲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莫里伯爵一直沉默地听着，凯文双如同北境冻土般坚毅的眼睛，随着海文特的讲述，从审视、到惊讶、再到深深的震动和难以抑制的激赏。

    看着沙盘上儿子描绘的蓝图，再看向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眼神里燃烧着火焰与智慧光芒的年轻人，这哪里还是半年前那个在白漫城惹是生非的臭小子，他看到了一个真正领主、一个战略家的雏形。

    “臭小子……”

    凯文的声音有些沙哑，抬起大手，这次不是拍肩膀，而是用力地、带着无比自豪和认可地，握住了海文特的臂膀，力道大得让海文特感觉骨头都在响。

    “很好的想法，我甚至没有办法给更多的建议了，莫里你觉得怎么样。”

    坐在另一端的莫里伯爵正仔细的看着他儿子库班特写的北境策划书，嘴巴里不住的发出啧啧的声音。

    “呵呵呵呵，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未来永远是属于年轻人的，放手干吧，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支持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士兵紧张的通报：

    “侯爵大人！紧急军情！刃牙氏族的精锐出现在‘碎颅者隘口’附近，动向不明！奎恩参谋长请您速去作战室！”

    凯文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刚才身上那股慵懒和温情瞬间被铁血统帅的气息取代。

    “计划很好，臭小子。但现在，先跟老子去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北境日常！”

    海文特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和硝烟味道的空气，眼神同样变得凝重而锐利，抓起桌上的佩剑，紧跟在父亲身后，大步流星地走出指挥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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