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直面传奇

    在他因恐惧剧烈收缩的瞳孔中，那片空旷突然发生变化，空气像是跳帧一般摇晃了一下。

    下一瞬，一个模糊的，几乎分不清轮廓的身影，忽然显现出来。

    但让唐纳德难受的是，他知道那身影出现得很突兀，他很清楚眼前所见违反认知，他甚至知道，那身影代表了什么。

    可是当他将目光投注到那身影上时，仍然会不可抑制地忽视对方。

    仿佛大脑一直在不断提醒——「身影」不存在！

    不存在！

    所见与认知发生了巨大的矛盾，这矛盾甚至干扰了他的意识，让他的思维不自觉混乱起来。

    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唐纳德忽然踉跄一下，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视野中的一切都「扭曲」了。

    所有物体都在变形！

    但唐纳德知道，变形的不是那些东西，扭曲的也不是自己视觉，而是大脑的解析能力。

    那个身影，只是出现，只是看到，就能扰乱他的大脑！

    但是，尽管他清楚原因，却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视野迅速模糊，转瞬被黑暗淹没。

    沃恩淡定地看著唐纳德忽然像抽疯一样跪下，然后整个人又僵直掉，眼睛痴痴看著前方，似乎人已经傻了。

    那个应他的话，突然出现的身影，缓缓说道：「不要在意，这个格雷夫斯只是需要休息一下，倒是你，精妙的大脑封闭术，在我接触过的巫师中，好像还没有哪个能比你的大脑封闭术造诣更强，包括阿不思·邓布利多————能说说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吗？我很好奇。」

    听著「身影」仿佛老友攀谈一般的话，沃恩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顺著他的话提议道：「我回答你的问题，你也回答我的问题，一人一句，有来有回，怎么样？

    」

    「哈！」

    「身影」失笑：「有趣的————嗯，你的魔法实力已经不算小巫师了，有趣的男巫，勉强够资格和我对话。」

    随即，他答应了：「成交！」

    「那就我先来吧。」

    沃恩说著，看著站在原地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睛：「要说感觉，确实比较奇怪，实际上，我现在分辨不出你是什么样子，在我眼里，你只是一团移动的马赛克，密密麻麻，没有固定的形状。」

    「造成如此原因的，应该是我的大脑封闭术的屏蔽和过滤功能，你的存在，似乎是某种认知干扰，某种————通过视觉等感官影响意识的信息病毒？模因污染？」

    「哈哈！」

    「身影」发出分辨不出情绪的笑声：「有意思，一位出身纯血家庭的巫师，居然用麻鸡的知识描述自己的感觉，顺便问一句，你最后那的疑问，是在问我吗？」

    沃恩摇头：「你的反应已经给我答案了。」

    「好吧。」身影并不介意，慷慨说道：「现在轮到你问了，如果我是你，我会仔细考虑，毕竟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博学的传奇巫师，也许你可以从我的回答中找到魔法的真谛。」

    沃恩表情很平静：「我不觉得你能掌握什么真谛，至少我接触过的传奇巫师，就总是对我说，实力越强，他越感到自己的无知。」

    「梅林啊————真是熟悉的口吻，一定是该死的邓布利多。」

    「是的，该死的邓布利多。」

    随意应和一句，沃恩紧接著按照规则问道：「你好像对我很了解，知道我的出身，知道我擅长的魔法，你知道的，我喜欢对等原则，所以，你是谁呢？」

    「身影」似乎很愿意遵守规则，立刻笑著答道：「你可以叫我威尔金森。」

    「唐纳德口中那个200多年前的威尔金森？」

    「这算问题吗？」

    「算！」

    视野中，那团模糊的马赛克波动了下，似乎「身影」做了类似摊手的动作：「你可以这么认为。」

    「什么叫可以这么认为？」

    「时间，事件，命运————现实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东西太多了，尤其是在以百年为单位计算的尺度下，跨越200多年，那时的我和现在的我，至少在思想上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所以从本质来说，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威尔金森，但我们依然拥有相同的肉体，于是，你也可以认为我就是200多年前的威尔金森。」

    「唔————有点绕。」

    「哦，就像我说的，很多事都可以改变一个人，最近我在研究麻鸡的哲学，它赋予我看待世界的全新视角，我也因此不可避免受到影响————现在该我了，韦斯莱，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害怕？」

    「怕什么？」

    「怕我，一位很可能对你报有敌意的传奇巫师。」

    沃恩微笑：「可能因为我知道，我可以从你手上逃走，也可能因为我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你，并不是你的本体，而是你借助捕梦网转移到这里的投影。」

    「有意思，有意思，你是怎么发现的？我已经尽量利用你所谓的信息病毒，模因污染，杜绝你对我进行感知，当然，你能感知更好，那样你就会像那边的格雷夫斯一样，失去意识，任由我处置。

    他平淡地说著饱含恶意的话语。

    沃恩却不意外，他的眼眸中，一点幽光逐渐亮了起来：「光的扰动，在我眼中，你所站的地方，只有一团变换著图案的波纹不断回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脉冲光，没有热辐射。」

    「唉，又是麻鸡的知识，具体什么意思呢？」

    沃恩笑笑：「意思就是，我面前没有物质存在，除非它已经停止原子运动，处于绝对零度。」

    两人逐渐忘记了先前的约定，或者说，所谓约定只是他们互相想要交流疑惑的借口而已。

    这是另类的默契。

    对面沉默一瞬，威尔金森忽然爽朗大笑：「自从完成传奇之路，我选择了这个传奇魔法之后，捉弄过很多老家伙，从来没有人发现它的秘密，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一个小朋友破坏了我仅剩不多的乐趣————哈哈哈！」

    爽朗笑声骤然响起，又骤然落下，威尔金森好奇问道：「你所谓的看到光，倚仗的就是附著在你眼睛上的那个魔法吗？」

    「是的，它叫视界咒，开发没多久，还不是太完善。」

    「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我没老糊涂，这似乎是你来到美利坚以来，开发出的第二个魔法。」威尔金森感叹：「一个有别于幻影移形，在空间中开辟通道，瞬息转移的空间魔法，现在，又一个有别于超感咒，能直观看到不可见光的探测魔法————」

    「不，不对，抱歉，我果然老了，漏记了你不久前用过的那个音波魔法————

    真是神奇，许多研发魔咒的巫师一生都不一定能好运碰」到的新魔咒，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在你手中诞生了3个。」

    「而且，它们每一个都和现代魔咒体系不同，我仔细看过你施咒，如果说现代魔咒是主观的，在唯心的世界中诞生的奇迹，那么，你的魔法，却让我感到一种奇怪的————规律？」

    看著那团马赛克，听著那边不断传来的声音。

    沃恩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片刻，他语气平静地问道：「看来你关注我很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视野中那团马赛克移动了几下，应该是威尔金森在踱步，但他的声音丝毫听不到波动：「让我想想，年纪大了，记忆和思考能力越来越差，即便我在记忆魔法上面有些微不足道的成就，但身躯的腐朽，还是不可避免影响到了我————」

    说著，「它」脚步突然顿住：「唔—一我想起来了，最开始关注你，是因为一个可怜的家伙，明明警告过他，不要大意，不要心存侥幸，他却还是懈怠、鲁莽的去找你，对了，那个可怜虫，叫埃塞克斯————」

    话音未落。

    沃恩已经捉著魔杖从身前划过。

    他的身体质量骤然改变，飘忽如落叶，整个人往后急退的同时。

    第二个无声施法的魔咒已经酝酿而出。

    嘭！

    空气剧烈的震荡中，沃恩面朝方向的所有东西，草坪、山石、泥土、落叶乃至————光！

    在一股磅礴的魔力推动下，往他相反的方向喷射、远离！

    任何一个看似简单的魔咒，如果能够推衍到极致，都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就如现在沃恩使用的飞走咒。

    所有物体，在魔咒和磅礴魔力共同的助推下，如同炮弹一般喷射出去，沃恩已经被变形咒临时改变质量的身体，则在反作用力下，与飞走咒迅速远离。

    不过眨眼的时间，烟尘，飞沙走石，将威尔金森所在区域彻底淹没。

    模糊的，被大脑封闭术过滤，像是打了马赛克的光，在那鼓荡的烟尘之中剧烈波动。

    沃恩退到唐纳德身边，默发的漂浮咒将对方提起，魔杖在身旁一划，球面悄然出现，他提著唐纳德钻了进去。

    下一秒，他出现在附近林间。

    远距离维度之门，需要耗费巨大的魔力，之前为了赶到这里，沃恩已经远距离开过一次门。

    大量的消耗，让他体内的魔力难以避免变得匮乏，最重要的是，这一过程中被消耗掉的「情绪」。

    情绪的产生与体力息息相关，沃恩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体能储备有些无以为继，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感，已不足再支撑一次远距离传送。

    「有点失策——————唉，谁能想到一直心心念念寻找的德桑蒂斯，居然就在魔法国会呢？」

    「不，也不对————应该说，方向一开始就错了，德桑蒂斯并不是某个具体的人，某个具体的传奇巫师，而很可能————是一群！」

    思维电转。

    过去与「德桑蒂斯」的接触流过脑海，寄生在埃塞克斯、杰克·格雷夫斯两人身上，互不知晓对方存在，却同样名为「德桑蒂斯」的记忆生命体。

    还有埃塞克斯口中，是青年，是中年，是老年，也可能是男人或女人的「德桑蒂斯」本体。

    当时沃恩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一位传奇巫师，为什么不断变幻形貌，难道就是为了藏头露尾？

    为什么一方面主导民间复仇组织，另一方面又深入到12纯血与麻鸡联手制造人造巫师的阴谋当中？

    他真的忙得过来吗？

    当威尔金森说出埃塞克斯的名字的时候，一切就有了答案—一威尔金森就是德桑蒂斯，但德桑蒂斯不是威尔金森！

    而很可能是一个共用的身份！

    所以，埃塞克斯见过的每一个德桑蒂斯都不一样。  

    所以，德桑蒂斯既能主导民间复仇团体，又能深入到12纯血和麻鸡的科研项目中去。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自然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各自行动。

    最重要的是，那以一团以扭曲的光现身的威尔金森，和沃恩预估的德桑蒂斯完全不同。

    邓布利多曾经说过，每个传奇巫师在晋升时，都有自己独特的际遇，他们会因此得到丰厚的馈赠，那馈赠也决定了，他们会以什么样的能力成就传奇，所以魔法界叫它，传奇之路。

    占卜原本不是邓布利多的长项，他一直钻研的是变形学，但为了整个英格兰的命运，他在成就传奇时，强行选择了观测命运罗网的道路！

    沃恩勉强也能称得上记忆魔法大师，但对于埃塞克斯和杰克·格雷夫斯身上寄生的记忆生命体「德桑蒂斯」，他仍旧无处著手。

    越是对记忆本质了解，越能明白，将不存在实体的记忆变成一种生命，有多神奇。

    常规魔法手段是绝对做不到的（魔法画像算常规魔法手段下，保存记忆的极致技术，画像有自己的性格和思考逻辑，但它们还是画像，不是生命，无法离开画框生活）！

    在沃恩看来，只有传奇魔法能创造如此的奇迹，这也是他当初第一次接触德桑蒂斯，就立刻向邓布利多求助的原因。

    很明显，威尔金森不是记忆魔法师！

    虽然他的手段看起来是在干扰认知，与记忆或思想有关，但本质上，威尔金森利用的是感官，与心灵、思想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沃恩的身影在林间乍现，又迅速消失。

    视野中的画面忽闪几下，再次稳定下来时，已经来到一处密林，从球面走出，沃恩脚步跟跄一下。

    回头看去，球面悬浮在距离地面大概1英尺高的地方。

    「计算误差已经有1英尺了吗————」

    维度之门杜绝了传统幻影移形的限制，可以自行修改坐标，而不再依赖记忆坐标作为锚定。

    但坐标误差的情况依旧存在，尤其是目标地点他从没去过，当地也没有节点供他锚定的时候。

    毕竟世界总是在动态变化的。

    当然，相比一不小心就会甩掉脑袋，或者整个人与墙壁、石头、山壁乃至大树融为一体的幻影移形，还是安全很多。

    稳住跟跄的脚步，目光快速扫过四周景物，思维在脑海中疯狂运转，记录、

    心算、修正。

    很快，沃恩再次招出球面，准备下一次穿越。

    连续的快速穿越，是魔法界摆脱强大敌人最优的办法。

    但这次的敌人还是太过强大了！

    球面刚刚形成，一缕幽幽的声音，已经追了过来，初听时还很遥远，仿佛蚊蝇振翅。

    转瞬之间，一团难以分辨色彩的光，就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仿佛暮色四合，整片空间的光度都因此发生变化。

    「————威尔金森的传奇魔法是光？」

    这个认知浮上脑海的刹那，沃恩整个人已横向漂移，将自己原本飞向维度之门球面的轨迹，硬生生偏移—

    因为他清晰看到，那暗淡的，难以分辨色彩的光，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的瞬间，自己视野中所有的东西，它们反射的光波，都在那光中发生细微的改变。

    草地、泥土、树木、落叶、阳光————包括维度之门的球面！

    那是种很奇特的感觉。

    仿佛在那一瞬间，它们失去了某种界定和表现的要素，在沃恩的感知中，它们宛若被一团突如其来的虚无的「黑暗」吞噬。

    所谓「黑暗」，当然不是真的漆黑，而是无法定位，不再可知。

    就像是————它们忽然被剥去了形态、层次感，被一种莫名的力量，褫夺了它们作为物质，应该有的属性！

    唯心主义是怎么理解万物的呢？

    最简单的一点，空间与光，物质世界最基本的两个概念。

    在经典物理时空观中，空间是一种容器，它承载物质、能量的变化和运动，光只是「能量」之一。

    在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看来，空间是一种物理场，但与此同时，光被赋予了类似「超脱」的角色，光速是恒定且唯一的，在光面前，时间和空间都没有意义。

    从上面唯物的角度可以看出，它们都不认为空间是种独立的东西，它只是物质能量的载体，一个平滑的场。

    惟有唯心主义不同，唯心主义认为空间是一种幻觉！

    一种受光波信号影响，被视杆细胞、神经元迷惑了本质的虚幻事物，一种基于大脑理解能力，基于经验主义的理想状态。

    所以在唯心的理论中，空间是受光影响的。

    只有光在按照符合经验主义理解能力的规律传递时，你才能见到空间，一旦失去了光，它就会成为虚无！

    当看到自己召唤出的维度之门球面，被威尔金森释放的光，「污染」的失去可知属性，变得「陌生」的时候。

    几乎是在霎时间，沃恩就理解了威尔金森传奇魔法的本质——一种从唯心的角度，利用光波信号「抹除」被施咒者对于空间、物质、一切有形事物主观经验的魔法！

    某种程度来说，它作用的并非物质，而是概念。

    在那概念之下，沃恩甚至有种强烈的预感，只要威尔金森释放的光不熄灭，他就再也招不出能正常使用的维度之门！  

    从来没有哪一刻，能令沃恩像此时一样，对唯心主义感到头疼。

    当然，他不可能束手就擒，魔杖划过，闪烁著奇特纹路的铁甲咒包裹全身，沃恩念出下一个咒语：

    」Lumos！」

    短促的咒语过后，强光陡然盛放。

    掌握多频谱视界咒之后，如果说这个魔咒最有益的魔法，自然是那些与光有关的。

    萤光咒首当其冲！

    沃恩几乎没怎么练习过的萤光咒，因为视界咒对光波的直观观察，在短短几天内，就被沃恩不花一点名望点，提升到了满级。

    萤光咒LV5（MAX）！

    就像其他提升到LV5的魔咒一样，达到满级后，萤光咒的威力也得到大幅提升。

    它原本就是一种魔法光，可以照出一些被魔法隐藏（非隐形，类似藏匿）起来的事物。

    只是这种功能原本并不突出。

    但是满级的萤光咒，却大幅强化了这一点。

    清澈的「强光」绽放了，它看起来并不刺眼，反而像是浅浅水坑倒映的圆月的皎洁，又像是有次沃恩闲著无聊，潜入黑湖湖底，透过重重水波，看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那抹淡蓝的，撕破湖底黑暗的火光。

    澄澈，温润，光波所及，仿佛潺潺溪流，又如水银泻地！

    蔓延！

    转瞬之间，那光波及的地方，一缕异样出现了，虽然视觉因为受到威尔金森魔法的干扰，一切都变得「不可知」。

    连视界咒都开始失效。

    但满级萤光咒，还是如实将那丝「异样」反馈回来，几乎在接收到萤光咒反馈的瞬息，沃恩的魔杖已经指向那个地方。

    无形的圆环浮现。

    空气被调动，塑形，约束，一个个无形的膜面诞生，超高频率的密集的波纹，在磅礴魔力催动下，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射！

    嗡携带著巨大能量的，超高频的振动，以音速扫过。

    前方扭曲了刹那，霎时间，空气、地面，被一道无可匹敌的声波击穿，遍布葱翠青草、嶙峋怪石的山地，像是被一支巨大无形的画笔描过，拉出一条深深的凹痕。

    尽头是萤光咒照射下，泛著淡淡波浪感的一团扭曲光痕！

    「有趣的魔法！」

    振动肆虐而过，才迟滞爆发出来的轰鸣声中，沃恩听见威尔金森带著笑意的低语：「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沃恩·韦斯莱，奇怪的从未有人达到的大脑封闭术，威力异常的飞走咒，还有现在破除藏匿效果强到超出认知的萤光咒————孩子，你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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