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冥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虽然还是头痛和酸软，但这已经是连着四天躺床了，整个人都快睡霉了。

    他决定起床活动，哪怕带着稍许勉强。

    苏冥魔力提升已经很快了，相比最开始觉醒时不可同日而语，但架不住总遇到场面失控。想起圣山计划中，接下来需要传送的那样东西，他觉得自己搞不好又要被掏空一次。

    堂堂一个空间奥术士，天天整得跟林黛玉一样。

    他从房间里拿起一本书装进衣兜，慢慢走到了工作间。那里放着一堆打包好的行李，长桌上放着个封好的餐盒，附带保温法术。苏冥打开盖子，发现是类似咖喱的炖菜，看风格应该是贝安琪做的。

    苏冥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吃过午餐，苏冥感觉体力又恢复了一些。他走上甲板，看见紫堇正在安排最后的货物装船。除了煤炭，还有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肉类。

    一艘小型货船正从码头的外侧靠着白三角号停放，一群水手在贝安琪的指挥下，将白三角号上的机偶和残骸转运过去。

    顺带还有从半兽人那里缴获的、白三角号用不上的物资，都交给贝安琪去出售。蜗牛岛击杀耶希亚的战斗她报废了两架机偶，部分是给她的补偿，多出的作为后续交易的费用。

    劫荡之钟的资料也选择了一部分给她复制带走，包括海怪事件的细节和间谍游丝相关，以及劫荡之钟针对各势力的“阴谋”记录，由她安排转交。

    这件事已经协商好，紫堇为这次的“爆料”，向除星辰帝国和矮人之外的涉事各方，索取了共计两万金币的信息费。

    苏冥对着两人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他没看到绮罗，不过不远处的海面有些闹腾，想必是某兽正在捞海货。

    微风海浪，真就是岁月静好。

    苏冥随意喊了个码头上的工人，拿出几枚铜板让他跑腿一趟，带一个口信给汉斯特。然后他回到工作间，打开便携电脑，开始检查材料表。

    在蜗牛岛耶希亚一役的战利品中，有意外之喜不久前被整理出来，是一堆从深海打捞上来的石头——锰结核。苏冥已经查过成分，除了锰，这种石头还含有钴，钛，锆这些少见的成分。

    虽然不知道劫荡之钟是刻意收集，还是训练海怪的时候，顺带让它们从海底捞上来的，但这进一步解锁了苏冥在材料方面的限制。

    苏冥核对了材料成分，确认他规划中的一种大滚刀已经凑齐召唤素材。

    圣山神威狱计划的关键拼图，被他拿到！——

    【我在去沈阳路上。】苗欣发来联系。

    苏冥把视野切过去，发现苗欣窝在一堆干玉米芯中间躺着。

    随着对怨灵的熟悉，融合小刺头后的类人形态，更利于她保持情绪稳定。所以苗欣在情形允许的时候，会选择悠哉的旅行方式。

    她身侧堆了几册书，正在颠簸中翻看。透过货车篷布的缝隙，隐约看到外面飘着雪花。

    【这些书是？】

    【为这趟任务做准备呗。】苗欣回答，【总不能一无所知吧。】

    【辛苦了。】

    【对了，新锅炉的订单很麻烦，我向父亲求助了。】苗欣道。

    【他有办法？】

    【爸爸说他说有些人脉，可以解决。】

    【嗯。】

    苗欣身侧，隐约的幽海依然在荡漾，但现在只是单纯的力量显现。她已经学会过滤掉普通的波澜。

    车厢里的怨灵少女，相比最开始的茫然，也在迅速成长。这股在深渊的刀尖上跳舞的力量，反而让已经成为亡者的她，拥有了挑战的方向。

    只不过，翻着翻着，苗欣还是懊恼地放下了手里的书，躺倒在了玉米芯上。

    幽海随之膨胀一大截。

    【我只能看进去大概。】她哀叹，【复杂一点的设备构型，完全弄不懂。】

    苏冥轻笑道，【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苗欣在高中会考结束就没上学了，成绩并不好，这确实有些难为她了。

    【苗欣，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苏冥突然问道。

    【在仓库做发货员呗，饭点的时间就去送外卖。】

    【这么拼？】苏冥很惊讶，这两个活可都不轻松。

    【车祸以后，家里欠了不少债。】苗欣解释道，【我想担起责任，但能胜任的工作有限。】

    女孩语气平静，但身边环绕的幽海还是泛起阵阵涟漪。

    她只得无奈道，【这东西有点像情绪指示器了。】

    苏冥再次笑道，【根据塞涅卡那家伙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好久没见到这位在船上当牛做马的灵系亡灵法师了——似乎是从绮罗到来开始。

    【他说什么了？】苗欣催促道。

    【说你现在涉足的一切，全都是未知区域。】

    没有人这样使用过怨灵，更从未有怨灵，踏足过此种境地！

    【看来，我们都是特别的存在。】苗欣道，然后痛苦地重新拿起书。

    苏冥手中同样有一些书，他抽出其中的一本。书名《于静谧处》，是那本从劫荡之钟缴获的，灵系亡灵之书。

    【苗欣，解决问题的办法，也许不一定非得懂机械。】苏冥翻开其中的一页，【不如，我们来学点别的？】

——

    结束与苗欣的联系，紫堇走了进来，满脸的不开心。

    “怎么啦？”

    “三天的忙碌全作废，还搭上一堆材料。”紫堇拍了下桌子，满是无从发泄的郁闷，“你那个晨昏手环想截胡也早一点啊，偏偏要等到我们快完成！”

    “紫堇，你的手稿。”苏冥从兜里拿出那本《经济学原理》，递给女孩。

    紫堇摇头，“算了，你可以看的，读完放回图书室就好。”

    苏冥有些讶异她想法的改变，但没再问，“谢谢。”

    紫堇看了一眼苏冥的手腕，“那个杀千刀的手环呢？”

    苏冥拉起袖子，凝聚精神力，晨昏手环现出形体。经过昨天的吸纳，手环中一节已经实质化，泛着温和而深邃的星光。但剩余的十一节依然是虚无的状态。

    “它应该需要更多素材才能全部完成。”苏冥道。

    紫堇凝望着手环，感知着它绝对不低的层级，“就不知道它需要的素材，是任意圣阶强者的遗骸，还是特定的目标。”

    “特定目标？”苏冥想了想，“这可不符合逻辑。”

    因为这意味着那枚晨昏手环是用耶希亚尸体制作的，但耶希亚才被他们杀死。

    只是灵魂和尸体个体特性极为突出，并不是钢铁这种共性物质，所以后一种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都不是容易满足的。”紫堇感慨道，“苏冥，我们有必要完成这个手环吗？”

    收集这么多圣阶遗骸和灵魂，倒还不如把自己剁成十二块，更直接一点。

    “先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情吧。”苏冥也无奈道。这支手环肯定不是凡物，但小命更重要。

    “它吸走耶希亚的尸体和灵魂也就罢了。”紫堇依然难掩怨念，“我准备的恐怖骸骨的材料，怎么也一并收走了呢？”

    苏冥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重新亮出手环，用感知深入，却因为精神力不济而停下。

    “怎么了？”

    “关于手环的用法有个猜测。”苏冥道，“但是我的力量不够。”

    “等你恢复一些再试？”紫堇来了兴趣。

    “是强度和量上都不够。”苏冥道，“应该还需要点成长。”

    紫堇拉过苏冥的手，把脉一样感知了下苏冥的魔力脉动。

    “果然，你的魔力强度跃升了很大一截。”她做出判断，“货真价实的中级奥术士水准了。”

    “看来元素共鸣很有效果，多来几次就好了。”苏冥想起了矿洞底下发生的事情，有些不知足道。

    “不可以！”紫堇正色警告道，“三个月时间，你就已经在这个世界90%的战职者，终身都达不到的高度之上了。”

    她顿了顿，又道，“原本的进度，我就已经是在拔苗助长了。本就狂飙的车，不要再刻意寻求加速。”

    “啧，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还PUA我天赋差！”苏冥旧事重提。

    “……我那算是鞭策！”

    ****

    收起手环，苏冥将《经济学原理》放回衣兜。虽然紫堇允许他看，但当面翻看人家的黑历史想必太戳人了。

    “你似乎对人文感兴趣？”紫堇问道，她当初起这个名就是为了不引人去看。

    “并不。”苏冥回答道，“我只是想稍微翻翻，免得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紫堇的图书室几乎没有任何人文相关。她从自己的书堆里抽出一本书，是当初玛瑙海战时，缴获的凯莎琳那本《青简芸帙》。

    “这是炼金术制作的奇物，里面收录了很多历史书。”紫堇道。

    “啊，我还以为它只是一本魔法书呢！”苏冥道。

    凯莎琳是精通水系和光系的魔法师，她以魔法书作为武器很正常。

    “它确实是一本上位魔法书，藏书功能只是附带。这几天我抽空解开了凯莎琳的符文锁。”

    苏冥询问了使用方法。他将魔法书激活，检索目录，选择书名，然后像阅读普通书籍那样打开，果然显示了对应书籍的内容。

    这本魔法书远比正常的书厚实，淡金色的书页韧性十足，手感非常好。除了需要持续消耗魔力和昂贵以外，几乎没有缺点。

    苏冥浏览了一遍，发现里面收纳了近千部书籍，不仅有人文历史，还有异界的气候地理。

    他满意地点点头，“挺能用得上的。”

    “你慢慢看。”

    除了这些，苏冥还在目录的最后面看到了几篇传教用的宣讲稿。

    这种东西他还没见过，苏冥翻开了其中一篇《星沙初下》。

    “……漫天繁星，散落如沙，每一颗都在黑暗中闪耀着属于自己的光芒。这浩瀚的星空，正是神赐予我们的启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存在，都应当拥有追求光明的权利……然而，权力者却妄图遮蔽这神圣的光芒。他们设下枷锁，想要将我们永远禁锢在黑暗之中……即便被践踏在地，我们依然怀揣着神圣的火种……

    “……亲爱的兄弟姐妹，让我们携手同心……我们虽渺小，却永不孤单……”

    文末署名，苍白新语。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学者，这不是她的圣女称号吗？

    紫堇在修女学院学习了十一年，写过这类东西不奇怪。反而是凯莎琳会在自己的魔法书里特意收录，这就很有趣了。

    紫堇也抬起头看向苏冥，“怎么了？”

    “你那个圣女称号怎么来的？”苏冥问道，“苍白新语，听着怪怪的。”

    “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了。”紫堇有些奇怪，但她还是回答，“我也莫名其妙啊。耶希亚这样叫我时，我才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个称号。”

    “你自己的称号，你不知道？”苏冥很是诧异。

    “事实就是如此。”

    这就奇怪了，苏冥开始盘算。“苍白”好说，艾丽莎在修女学院后期身体很不好，气色可以想见。但这个莫名其妙的“新语”？

    想不明白就问。苏冥直接递出《青简芸帙》，指向那篇宣讲稿，“你写的？”

    紫堇皱眉扫了几眼，“不是，我可写不出这么酸的文字。”她又细看了下，眼神眯起，“有意思，这些讲稿，可不像在正经宣扬光明神教。”

    “所以，这是凯莎琳在搞事了。”苏冥思索道，“让斯坦顿调查一下这方面？”

    “嗯，我传讯给他。”

    ****

    贝安琪跟绮罗走进工作间，拿起了地上的行李。

    “诸位，我得先走了，耶希亚带给我的问题需要尽早解决。”贝安琪对他们道，“我会尽快恢复。”

    苏冥收起魔法书，和紫堇一同起身。一行人走到甲板上，下船舷梯前。

    “这段时间很开心，谢谢两位的照顾。”贝安琪躬身道。

    “你是很好的伙伴，和你相处很愉快。”紫堇说，两个女孩拥抱彼此。

    紫堇在贝安琪耳边说了什么，后者身体抖了一下，却被前者抱紧，苏冥不免侧目。

    分开的时候，紫堇在贝安琪手上放上一套饰品，是一串魔法手链和一个水晶王冠。

    贝安琪立刻推拒。

    “我把它修好了，你改一下外观就能用。”紫堇对她道，“算是分配给你的战利品。”

    她没有容许对方的拒绝，强迫贝安琪收下，又给了她一封信，这才退开。

    苏冥抽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机械师少女。后者还在愣神，苏冥喊了她一声才重新抬头。

    贝安琪连忙伸手接过，发现是一份帆船的设计图册。

    “飞剪式高速帆船，以牺牲载货量为代价，速度比现有帆船提升30%。”苏冥说明道，“不过这东西别造太多，未来毕竟属于机械。”

    贝安琪捏着手册，咬了咬嘴角，也伸手抱住了他。苏冥愣了一下，却没有推开。

    他用手在少女背上拍了拍。

    贝安琪松开苏冥，吐了口气，“行啦，诸位，我先离开了！”

    她对几人挥挥手，转身下到了小型货船上。绮罗也拎起一个湿漉漉的袋子跟上，水珠滴答，泛着丝丝海味的腥气。

    小型货船起航离开，贝安琪跳着向他们挥手告别，随后转身进入船舱。

    “你给贝安琪的，是耶希亚身上的圣阶道具「祖依的庇佑」？”苏冥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才开口询问紫堇。

    “嗯，就是那个。”

    从战斗角度来说，「祖依的庇佑」不算强大，但它低副作用的持续治疗效果，对得起它圣阶的评价。耶希亚身体似乎存在一种顽固的损伤，所以搭配了这套装备。

    若完全激活，它也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可观的恢复能力。

    “为什么给贝安琪？”苏冥很不解。

    贝安琪并不是一个防御型角色，这不符合苏冥对配装的理解。

    紫堇是用不上的，她无法承受光系治疗魔法，穿戴这个是扣血。苏冥也兴致不大，目前他无法使用暗系之外的法术，必须用功能性道具弥补不足。持续性作用的「祖依的庇佑」，会对其余道具的使用产生干扰。

    但保留这套装备作为备用，是可以多一些选项的。

    “贝安琪很需要这个。”紫堇犹豫了下，还是说出来，“她的导师是霍尔德，而霍尔德涉足人体炼金。”

    苏冥起初没反应过来。霍尔德就是参与紫堇出生和血脉剥离的那位称号炼金大师，已在一年前的事故中丧生。

    但他很快明白到紫堇在表达什么，“所以贝安琪，人体炼金？”他想到女孩不让人看背部，“她背后被植入了什么？”

    “一种强大的炼金连接体构造，可自由变形，实现魔力同步和思维直控。”紫堇道，“理论上可以让她跟机偶组合战斗，在机动性和反应速度上得到质的飞跃。但霍尔德去世前，并未完成它。”

    苏冥瞬间不自觉的脑补了这套系统的用法，毕竟地球上以此为题材的游戏太多了，人体与机械的组合。尤其是异界的魔法水晶，在能量自由度和效率上远超同体积重量的地球设备的，再搭配上地球的武装技术——

    他收回乱飘的思绪，“所以，现在是这个半成品出了问题？”

    紫堇点头确认，“两次被耶希亚重伤，贝安琪身上的炼金体已经出现失控的迹象，并在逐渐加剧。「祖依的庇佑」可以帮她抵消身体上的伤害，维持现状。”

    所以闯浴室，以及病房那时候的举动，紫堇是在检查这些吗。

    更早在铁水山脉号上，所谓“嗅到她身上有神秘的味道”，原来是字面意思。

    苏冥自嘲地笑了一下。

    紫堇奇怪苏冥的动作，“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苏冥摆摆头，压下嘴角，“总之。”他拉回话题，“贝安琪这趟是去找炼金方面的专家，解决问题？”

    “我给她的那封信，提到了我关于这个半成品的一些构想。”紫堇道，“但需要的技术难度太高，不确定矮人是否还有足够水准的大师级人物。”

    “这样啊，希望她能顺利。”

    紫堇掏出几枚高档水晶道具，抛了抛，“这也是从耶希亚身上缴获的，我打算改造成燃星给你用。”

    燃星系列，一次性消耗性道具，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使用者的法术强度。

    苏冥略一思索便领会了紫堇的用意。虽然他的战术技巧在进步，法术穿透特性随着手段的丰富会发挥更大作用。但是在面对上位敌人的时候，他在法术强度仍显得不足。

    这件事更多应该归咎于某位太能惹事的队友，而不是苏冥本身的问题。但真遇上这种局面，尸体是没人权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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