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计划什么？”紫堇好奇道。

    “我要验证一个猜想。”苏冥回答，紧接着又问，“零下120度的低温你能制造吗？”

    紫堇皱了下眉，她拿出纸笔演算了一会，“正常来说那么低的温度，需要构建中型魔法阵。”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是不正常？”苏冥听出了言外之意。

    “当然，这可是冬季的北极圈，环境温度低于零下25度！”紫堇放下笔，“所以我只需要搭建一个小型法阵就能实现。”

    “代价大吗？”苏冥问。

    “还行，大半天时间，和三千金币的材料。”紫堇回答，“你准备冰冻什么东西，要这么低的温度？”

    “我需要液态氧。”

    “氧气液化得零下180多度呢！这难度可不是数字上的加法，那必须用超大型法阵！”紫堇诧异道，“你是记错沸点了吗？”

    “加压可以提高氧气液化温度的。”苏冥解释道，“压力超过五兆帕，就只需要零下120度就可以了。”

    “五兆帕的压力？”紫堇显然注意到关键点，这可是五十倍的大气压力，“看来，你又要弄些新设备过来了。”

    “那是必须的。”

    当天夜晚，苗欣就去低温气瓶的供应商仓库里取走气瓶，顺带留下了一沓现金。她找了个垃圾场让苏冥进行传送，顺手掩埋掉了残渣。

    ****

    次日，紫堇在工棚外边清理出了一块雪地，然后开始布置低温魔法阵。她全副武装，裹着厚厚的防寒服，戴着遮住整张脸的帽子，身上围巾、手套、护肘、护目镜一应俱全。

    绮罗好奇地跑过来，看了一眼法阵的符文，全身就是一个颤抖，“都已经这么冷了，你还搞堆叠式降温！”

    苏冥将高压气泵传送过来，然后向气瓶里注入30兆帕的空气。完成的时候，他发现在外面绘制法阵的紫堇已经冻成了一团。

    “怎么不用火焰防护术？”苏冥走过去问道。

    “逸散的魔力，会污染，法阵。”女孩发着抖回答。

    苏冥把她拖回工棚，灌了个热水袋塞她手里，“你这么怕冷，做一会休息一下啊！”

    紫堇缓了一会，才开始回答，“进来暖和的地方，就不敢出去了，就想着一趟多做点。”她一脸的生无可恋，“我才弄了四分之一，这样还得来三次！”

    “我陪着你吧，你也顺带教教我法阵的知识。”苏冥说道。

    “我现在画的是高阶冰系法阵，对你来说还远远用不上。”

    “没关系，了解一下总没坏处的。”

    休息了三十分钟，苏冥跟着暖和过来的紫堇走出去。当他看了地上的符文阵一眼，转身就要回跑，“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个设备要调试。”

    紫堇一把揪住他的后颈，“晚了！”

    “不是，你也没说法阵符文是反的啊！”

    苏冥才掌握正向魔法符文没多久，哪受得了这个。

    “这个是镜像法阵。”学者解释道，“一个冷冻符文组阵可以降温10摄氏度，我们一共需要十个。”

    法阵层数越多，复杂度会叠加，十层实在过于繁复了。

    “所以你精简层数，每层正反两面各镌刻一套符文组？”

    “是啊，这是很新的双向叠加技术。”紫堇回答，“背面的法阵符文自然是逆向的。所以加油呗，我们一人一半！”

    苏冥只得认命，开始磕磕碰碰地绘制反向符文。

    ****

    两人一直折腾到下午才将低温法阵搭建好。苏冥把灌满高压空气的五个气瓶放进法阵中央，启动法阵进行降温冷冻。

    三个小时后，气瓶内的气压下降到初始值的大约一半，并稳定下来。苏冥戴上防护手套拧开气阀，开始排出里面的气体。

    气瓶的气压立刻下降，低温雾气弥漫开来，苏冥也走开免得冻伤。环境空气湿度极低，释放出的超冷空气只能冻出一个个细碎的冰晶，四处飘散。

    过了一会他走回来，擦掉温度表上的冰，发现气瓶内部的温度已经下降到零下140度了，压力从15兆帕掉到0.3兆帕。

    “温度为什么会下降这么多？”一直看着两个人折腾的绮罗很是不解，“这个法阵不是只能到零下120度吗？”

    “液氧蒸发吸热。”苏冥解释了一句，“释放的气体带走了热量。”

    绮罗满脸清澈，紫堇抽出纸笔，给她画了个示意图，“一个罐子的容量是50升，苏冥给每个瓶子灌注了300倍大气压，也就是装入16公斤空气。其中包含3.5公斤氧气，和以氮气为主的其余气体。”

    “这个，倒是能懂点。”绮罗掰着手指，言不由衷道。

    “然后是第一步冷冻。”紫堇继续往后画，“在这个压力下冷冻到零下120度，罐子里的水蒸汽、二氧化碳会结冰，氧气则变成液体。”

    “水蒸气和二氧化碳的含量不超过10g，可以忽略不计。氮气温度不够无法液化，苏冥打开气阀后它会第一时间跑掉，也不用再考虑了。”

    “剩下的就是液化的氧气，因为失压，液氧会开始沸腾。”她写下数字，“每1克液氧蒸发会带走213焦耳的热量，大约可以让11g液氧下降20度。所以液态氧持续减少，气瓶内部的温度不断下降。这个过程会一直进行到液氧的温度低于它在常压下的沸点，零下183度。”

    独角兽已经把耳朵捂上了，倒是一旁的汉斯特点点头，“数字我不太懂，原理还是能明白个大概。”

    “对了，把你们压腌菜的那个神像搬来一下。”苏冥道。

    绮罗飞也似地逃走了，然后过了一会，举着神像跑了回来。她把神像往雪地里一插，然后端出小板凳坐好，掏出一包瓜子。学术她不懂，吃瓜的直觉她不输给任何人。

    苏冥来到神像的后背，拧开那里的一个塞子，果然露出一个小孔，一直通往雕像最内层的空腔。

    “往里面灌液氧？”紫堇不理解苏冥的目的，但是也能猜到他是打算这么做。

    “对呀，这个让白骷髅上吧？”苏冥提议。

    “可以的，免得把我们冻伤。”紫堇道。

    ****

    当气瓶压力下降到0.11兆帕，接近大气压的时候，苏冥命令白骷髅上前。这种程度的低温，骷髅的骨骼也会变得又硬又脆。如果不小心浇到身上，铁定是会碎掉的结局。

    但总比他们亲自上好，就算是有防护法术，温度太低了也是会掉一层皮的。于是三人一兽就看着英勇的白骷髅，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作业。

    好在白骷髅不负众望，依次将五个瓶子里的液氧倒进了雕像。每个瓶子剩余两公斤液氧，全加进去也只灌注到神像内部容器的三分之一。随后拧上塞子，淡淡的白色雾气立刻从神像上的气孔排放出来。

    从外面的一条竖着的细线，可以看到液氧的液位。液氧持续蒸发，神像内部的温度也不断冷却。苏冥提前放进去了一个传感器，读取温度，目前神像内部已经到降低到了零下60度。

    “它的外部材料隔热性能极佳。”紫堇脱下手套试了试，神像外部温度还是在零下25度左右，并没怎么下降，“你是怎么发现的？”

    “没有魔力，但是有源源不断的水产生。”苏冥回答道，“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冷凝水。”

    “那圣雾呢？”绮罗提问道，“我母亲说那个圣雾吸上一口，确实能让人精神一振。”

    “就是氧气呗。”苏冥道，“氧气比空气重，温度又低，所以挥发出来后就会向神像下方沉降。举办活动的时候那片区域周边的人最是密集。挤过人山人海，吸上一口氧，当然舒服啊。”

    玄学的尽头是科学，异界也不例外。

    紫堇恍然大悟，“那么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光明神教为什么要把神像内部冷却到零下183度？”

    “未必是零下183度。”苏冥道。他看着传感器读数下降，已经来到零下110度，心中开始紧张起来，盯着放在神像上的一个黑色小块。

    某一刻，那个黑色小块突然被弹开，绮罗咦了一声。苏冥赶紧去看读数，零下132度。

    常压，141K？！

    苏冥难以置信地地捂住嘴，他顾不上回答其余人的疑问，脱下手套，又掏出一颗磁铁，颤抖着放向神像上方，直到磁铁稳稳地悬浮在神像头顶！

    苏冥猛地起跳，在雪地里狂奔起来，嘴里发出奇怪的欢呼声，甚至在雪堆里打起滚。

    “他怎么了？”绮罗展开精神探查，“奇怪，没有中招啊。”

    “神说，不可疯狂！”一个声音响起，所有人猛然回头。沉寂二十七年的雕像亮起蓝色的双眼，福音器灵被激活！

    注意到三人脸色惊愕的表情，神像继续发声，“汝等应常常喜乐。”

    “你是谁？”紫堇道。

    “吾乃福音，天父的仆人。”

    听到这句著名的招牌应答，前圣女也蹦跶起来，心中的积郁一扫而空，“啊哈，居然是真货！”

    那帮老不死的几十万金币就想骗回，做梦去吧！她开心地跑向苏冥，扑过去跟苏冥一起在雪地上蹦跳。

    “哇去！”绮罗震惊地张大了嘴巴，随即脸色又一垮，“我的极品腌菜石没了！”

    汉斯特摘下手套，摸了一把神像，露出了满足的表情，“我也有摸到这种东西的一天啊！”

    这趟真值！汉斯心中感慨。快得如同飞翔的白骨船，巨大的哐当着的怪物列车，还是他亲自驾驶！

    现在又有福音天父，立刻死也够本了。

    他整理了下情绪，转向独角兽，一本正经道，“我听传闻说福音天父身上是甜的，比最醇的蜂蜜还要美味！”

    ****

    “太棒了！”紫堇对着苏冥，大声笑道。

    “不，你根本不知道有多棒！”苏冥喘着气道。他停下来，稍稍平复了下呼吸，然后搂住紫堇的肩膀将她拉近，“那不是雕像，那是真正的福音，141K温度的常压超导体！”

    紫堇扭头看着他，脑海中快速思考起浏览过的地球物理资料，回忆苏冥提到的这些名词。她也在微微喘息，两个人呼出的白气都撞在一起。

    “超导体的抗磁性？”她终于想到相关，“所以神像悬浮的秘密，是物理学那个什么，效应？”

    地球的教材她读得不算多，毕竟跨越文明体系，理解上极其艰难。很多时候都必须依赖苏冥指点，两人的闲暇又都不多。

    但架不住超导概念实在太过著名，她多少看到过大概。

    “是那个迈斯纳效应。”苏冥道，然后讲解了下基本过程。

    紫堇这才明白过来。她偷到的福音天父雕像一直就是真的。只有灌注液氧，冷却到一定温度，内部的某个构件进入超导状态，才能借助布置在教堂穹顶的大型磁铁，产生悬浮。

    也是因此，它在不注入液氧降温的时候，自然需要用绳索吊着。

    这个方案完全不借助魔力和符文，超出学者的认知范围，是她未能发现问题的原因。

    “天才的设计。”紫堇赞叹不已，“可惜福音天父需要依靠大型磁铁才能悬浮，还要冷却到零下一百多度。除了传教和庆典上作秀，这项技术并没有实际的应用价值。”

    苏冥无言以对。

    对于地球来说，神像身上这个是至今为止最高温度的常压超导体。或许零下132度还无法将应用难度下降得足够，但作为异界产物的福音材料，一定是全新的工艺和思路。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能够悬浮起这么巨大的雕像，这种材料具备量产潜力和一定程度的机械加工性能。

    它绝对能够为这个领域的突破，垫上一块厚重的巨砖！

    这些很难向紫堇解释清楚，包括超导体对于地球的重大意义。她毕竟是一名异界学者，对地球的科技体系缺乏足够认知。

    “能把前进号机车上的思念，灌注进这个雕像吗？”他换了话题。

    现在还不是拆解研究福音材料的时候。推进在异界的事务进度，构建位面传送阵才是关键，不然一切只是竹篮打水。

    “理论上没问题。”紫堇回答，“让我先解析福音天父的灵核回路。”

    “那行，我们继续！”苏冥单手握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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