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明号。

    列车早已抵达苏冥指定的位置，汉斯特甚至和尤妮尔轮流睡了一会。他再睁开眼，却发现独角兽依然伸着脖子，望向苏冥离开的方向。

    “他们没那么快回来的。”汉斯特劝绮罗道，“今晚你吃不上藕盒了。先去睡吧，换我守着。如果苏冥没空，我会帮你做的。”

    绮罗心有不甘，但只得答应。她仰头看了看正在飘雪的夜空，掏出了小瓶，“我先把亚历山德罗超度掉。”

    汉斯特看了一眼瓶子，里面装着一个细小碎裂的光球。

    “残缺的灵魂？”老人奇怪道。

    “白天刚死，怎么会残。”绮罗举起瓶子仔细端详，这才注意到瓶子里的灵魂体量比正常少很多。细看之下，灵魂碎片的幽光还在明暗变化，如同呼吸节奏。

    “它还在律动，人没死呢！”汉斯特道。

    “诶？是这样的吗？”绮罗十分讶异。

    她恢复本体，独角亮起。柔和的月光穿透云层，将亚历山德罗的灵魂笼罩。在月光的作用下，亚历山德罗的灵魂碎片和一个遥远的存在产生了呼应。

    “还真是！”独角兽傻眼，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她告诉汉斯特里斯城发生的事情。

    “这个亚历山德罗不寻常啊。”汉斯特扯着胡子道，“有些职业可以分割灵魂，比如镜魂祭司、分身流战士。”他拿过瓶子摇了摇，“我还听说一些傀儡师用分魂操控炼金傀儡。”

    “你的意思是，当时我不该抓的？”绮罗挠了挠鬃毛。

    “我估摸着是。”

    绮罗将灵魂碎片从瓶子里释放出来，却发现它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她挥舞蹄子扇子了扇，灵魂碎片微微飘动了一下，又缓缓停住。

    “怎么让这东西归位呀？”

    “问我？”汉斯特扭头看向独角兽，“你不是月祷师吗？”

    “亡魂我是熟，但你什么时候见过月祷师操作生魂了？”

    一人一兽研究了半天，也没找出办法，毕竟这事是真没遇到过，彻底的盲区。

    “正常的亡魂，你们月祷师是怎么处理的？”汉斯特问道。

    “方法挺多，但大体都是月华接引、缘寂升天呗。”

    “唔，你要是真把它送走，残片的主人岂不是就失去这部分灵魂了？”

    “所以说不行啊。”绮罗叹气道。她绞尽脑汁思考，突然眼前一亮，“倒是有个上位接引法术，能让灵魂去往该去的地方。”

    “那就用呗。”汉斯特示意她抓紧。

    独角兽有些无奈，“是我很偶然掌握的一个古老法术，用起来特别费力。”她看向悬浮在空中的光团，尽管主魂在呼唤，但它始终一动不动，“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把这位亚历山德罗的傀儡师，真的害了吧。”

    绮罗凝聚心神，精神力宛如实质般展开。她平心静气，开始念诵祷言，“万物牵绊，因果伦常！”

    因果？这是什么祷文？汉斯特心中一个激灵。

    某种不寻常的存在于召唤中，在头顶的虚空显现，老头喉头一甜。他并没有实质受伤，单纯只是一种无从抵抗的屈服。他不自觉地抬头仰视，月光已经被抹去颜色，原本漫天的雪花无影无踪。

    留在机车上的尤妮尔，毫无抵抗地就晕了过去。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汉斯特感受到夜幕深处，有一条无边无际的长河显现。

    亚历山德罗的残魂缓缓浮起，向上飘去。

    “呼！”绮罗很是吃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次应该可以了。死者往生，生者归位，长河会把他带去应该去的地方。”

    不，你这个到底是什么河！

    独角兽话音未落，莫名的暗沉骤然压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只见长河中涌出无数股黑色能量，化为冥蝶，如潮水般席卷而下。它们仅是掠过，就将空中的灵魂碎片撕扯得粉碎。

    这些冥蝶的外形让汉斯特觉得有些眼熟。

    冥蝶群并不罢休，循着因果的引导，继续向天边奔袭。

    很快远方主魂的存在消散，空中隐约传来满足，冥蝶碎散，被报偿的因果纷纷解脱。

    一人一兽面面相觑。

    “你这个，其实是咒杀吧？”汉斯特道。

    ****

    雪地车这边。

    搜索的过程漫长而无聊，他们来回搜索了半个小时后，又往北挪动了二十公里，开始新一轮搜索。

    又经过了半个小时，第二片区域也搜索完毕。风渐渐大了起来，夜幕更加深重，气温开始骤降，一切都预示着暴风雪即将来临。

    苏冥掏出麦芽糖，跟女孩一人一支啃起来，低温野外两人必须保持能量的补充。

    他校对了一下车载陀螺仪的轨迹，误差不大，雪地车行驶的路线精度在一百米以内。

    “结束吧，凯莎琳不太可能跑出更远了。”紫堇道，“尽人事听天命，足够了。”

    苏冥看了看手上的多功能腕表，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骑了这么久的车他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他根据表上气压下降的数据算了一下，“离暴风雪抵达还有点时间。”苏冥道，“我们往北二十公里再搜一次，然后就返回列车。”

    紫堇点点头。

    雪地车重新启动。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冥差一点睡着的时刻，后方突然升起了一颗魔法信号弹。

    是极为少见的青茶色，并不是很耀眼。小小的光球在广袤的白色雪原上冉冉升起，向凌冽的寒风和夜幕倾吐着闪烁不定的光芒。

    “应该是她！”紫堇露出欣喜的表情，她拍打了一下苏冥的后背，“我们快去！”

    青茶色是紫堇头发的颜色，来者不仅感应到了亡灵波动，还认出了是她。这必然是熟悉她的人。

    ****

    苏冥调转车头，同时抽出霰弹枪，解除保险，检查了一下弹仓。

    紫堇同时给两人释放了护盾术，这还是苏冥第一次在实战状态享受学者的增益。

    看山跑死马，花了将近十分钟，两人才来到发射信号弹的位置。紫堇跳下车，神眷权杖应召出现在她身下，托着她浮空飞起。终末骨杖也复原握在了学者手上。

    【我先过去！】心灵同步展开，女孩对苏冥传讯道。

    苏冥点头减速，停下了机车。发动机的声音消失，雪原上顿时一片寂静。

    不远处的雪堆突然掀开，一个身影从里面站了起来。

    紫堇快速落地，进入战斗的姿态，苏冥也警戒起学者的侧翼。

    对方举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护在胸前，那里鼓鼓囊囊的似乎有着什么。她缓慢走进，嗓音有些沙哑，“别来无恙，艾丽莎阁下。”

    紫堇松了口气，她开门见山，“凯莎琳，不用提防我。你上次帮过我，这次算是奉还——那些追兵呢？”

    随着凯莎琳走近，苏冥已经发现她的脚步有些蹒跚，显然状态非常差。

    “如果我们在十分钟内离开这里，就没有追兵。”她开口道。

    “那我们就过十分钟再离开。”紫堇道，她迎向凯莎琳，“你还能坚持吗？”

    凯莎琳很意外紫堇的表现，她直接做出决定，明显比此前想象的要自由。她看向站在后方的苏冥，“这位就是你的新掌控者，骨王？”

    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苏冥还是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敌意。

    “艾丽莎，杀了她！”苏冥突然厉声道。

    “诶？”紫堇很不解地看向苏冥。她反应过来是开玩笑后，瞪了苏冥一眼，后者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凯莎琳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抱歉是我先入为主。”她向苏冥道歉道，“我没想到你们会是伙伴。”

    苏冥是白骨印记的掌控者，以常理来说紫堇是被他控制的。也难怪凯莎琳在看到紫堇快离开了，才肯释放信号弹求救。她显然是犹豫了良久，实在是濒临绝境、别无所择。

    雪原上空气极为干净，苏冥闻到了一些原本不应该有的味道。他突然收起枪，走向凯莎琳，“你带了孩子？”

    紫堇也惊讶地看向这位校友，她这才意识到她怀里兜着的是什么，“你竟然带孩子来这里！”

    “出门前看孩子哭，一时心软带着了。”凯莎琳神色黯淡，“我的错。”

    “他怎么样？”苏冥问。

    凯莎琳松开衣襟，露出一个被裹得很严实的，一个月大的男婴的脑袋，“他没事，就是我现在没有奶水，哭累睡着了。”

    苏冥伸手去扶凯莎琳。对方原本有些挣扎，但还是放弃了防备，任他扶住。

    “我们走吧。”苏冥对紫堇道。

    学者看了看南边，视野一片黑暗，但她知道有人正在靠近。

    “三十秒。”她对苏冥道。

    苏冥点点头，带着凯莎琳走向机车。

    前圣女收起神眷权杖，将骨杖立于身前，随后轻声吟唱。法阵在她脚下浮现，升到空中，化作流光的向远处投射而去。

    苏冥回头看了一眼，他感觉才半天不见，女孩的魔力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他从雪地车的架子上拿起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保温杯，打开盖子递给凯莎琳。杯子冒着热气，散发出的甜味在单调的雪原空气中显得格外浓烈。

    落魄的星辰皇后尝了一口，大概是牛奶，混合了米糊和麦片，还加了致死量的糖。想到这是极寒地区，携带作为救急口粮，高糖是必须的。

    不过和救急口粮不相称的是，它竟然还有一股草莓的芳香。

    艾丽莎喜欢草莓的事情在学院里人尽皆知，因为只要送她这个，前圣女就一定会收下附带的情书。凯莎琳有些怨念，亏她在海战的时候，一直费心思考如何只击杀掉掌控者，将她解救出来。

    这对狗男女！

    ****

    凯莎琳一口气将杯子里的东西喝光，顿时觉得胃暖和了不少。

    远方，漆黑的寒风带来了沉闷的隆隆巨响，伴随着地面微微的颤动。

    苏冥不免侧目，用地形魔法制造雪崩？颠茄小姐下手还真狠。

    “算他们走运。”紫堇已经走了回来，看表情很不满意，“估计能逃掉一小撮。”

    “可以了，你总要留点凯莎琳自己去算账。”苏冥道。

    他扶着凯莎琳坐上雪地车，紫堇看了看狭窄的座舱，跳上了后面的车斗。

    “你坐前面开呗。”苏冥道。

    “刚用了大范围的地形魔法，我会开沟里去的。”紫堇叹气道。

    她掀起苏冥新加装的篷布，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了里面。

    苏冥把自己的防寒外套脱给紫堇，给她垫盖着。自己钻进车厢发动雪地车，开始在夜色中疾行。风变得更大了，隐隐地开始夹带上一颗颗雪子。

    凯莎琳状态比看起来还糟，苏冥很快发现这点。

    “孩子给我吧。”苏冥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谢。”凯莎琳没有坚持，依言把宝宝递给了他，后者立刻把孩子塞进毛衣，裹在了怀中。

    孩子带着一股奶味，还有一些酸臭，显然这两天没条件好好打理。

    他注意到凯莎琳并没有任何行李，于是联系苗欣，【给我弄个奶瓶。】

    【现在？】苗欣看了下时间，地球这边也是半夜。

    【顺便还有别的。】苏冥迅速说了几样药物。

    苗欣有些头疼，偷东西她已经很在行，但为这种小事引起关注会很麻烦。

    但也好解决。

——

    当空中出现雪花的时候，苏冥一行人返回了青年文明号。

    绮罗一脸怨念地看着苏冥，口水都在嘴巴边上结了冰，“藕盒！”

    “你不会为这个，等到现在还没睡觉吧？”苏冥有些惊讶她的执着。

    他走进车厢，从怀里掏出宝宝，“尤妮尔，去把奶粉拿来，还有热水。”

    尤妮尔立刻去仓库里拿来了一罐子奶粉，她翻来覆去没找到标签，“这个，是能喂給初生婴儿的吗？”

    “放心，本来就是婴儿奶粉。”绮罗回答道，“苏冥订货的时候让我把标签撕掉了。”

    正把凯莎琳扛进来的紫堇闻言，用眼神狠狠地剜了苏冥一下。

    “这类型的奶粉，质量最有保障嘛。”苏冥讪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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