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莎琳拍立刻拍自己带回来的“战利品”，“给我准备个刑讯室，还有刀、斧头、锯子什么的，有什么用什么，你们维修机车的工具也行。”

    被绑着的俘虏脸色更难看了，他着急地挣扎着，想说什么，但奈何嘴巴被封堵的严严实实。

    苏冥扯下堵口的布条。俘虏干呕几声，然后忙不迭说道，“别别别，我什么都说！”

    俘虏讲得急不可耐，连自己出生在哪，几个月前没忍住高薪诱惑，加入领主联合军法师团的事全都倒了出来。

    这次是被派遣来协助白霰骑兵行动。被俘虏的这位法师本身实力不算如何，但飞行术优秀的同僚，多数都在昨天的战斗中丧生。

    因为他们都追在最前面。

    俘虏说得絮絮叨叨，有效信息着实不多。大致明确了敌人的规模和组成，和之前推断的没区别。除了白霰骑兵的指挥官普赖斯将军，还有布冰城城防军司令埃米利奥，也亲至一线主持猎杀。

    “军方两大头领都来了，寒山王室在北地的力量一定倾巢出动。”苏冥看向凯莎琳，“这下没有侥幸了吧？”

    凯莎琳从地上提起俘虏，“别忙着确定，我再跟他好好聊聊。”

    俘虏急忙求饶。凯莎琳根本没理会，拖着他走向一个空着的车厢。声音远去，直至变成绝望的哀嚎。

    “这些事就让专业的来。”紫堇对苏冥道。

    “我懂的。”苏冥回答，“杀人者，人恒杀之。”

    “你们的世界，这种有趣的谏言挺多的。”

    ****

    随后大家各自专注手头的事情，其间凯莎琳还叫了独角兽去帮忙。

    一个小时以后，凯莎琳才一边擦着手，走进工作间。

    “什么情况？”苏冥问。

    “这人没有撒谎。”凯莎琳道，“我反复询问，前后的口供能对得上。”

    “你心肠真硬。”独角兽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语气挺不满，“那个人一直哀求，你还下狠手。把他折腾到神志不清后，又强行读取思维——直接杀了多干脆。”

    “得排除掉他是死间的可能性。”凯莎琳回答。

    苏冥没说什么，战争本就泯灭人性。对敌人的手软不会让战败的自己死得更舒坦，在杀局中想存活下来，唯有适应。

    “有精神法术的痕迹吗？”紫堇询问绮罗。

    绮罗摇晃脑袋，“没有被篡改记忆，没有被精神类法术影响。”

    独角兽是这方面的天赋种族，月祷师也是对号的专业，绮罗的判断算得上是定论。

    “也就是说俘虏的供词可信。”苏冥点点头，“白霰骑兵的这个普赖斯将军，是个名将啊。”

    普赖斯作战风格极为硬朗。白霰骑兵就是他一手组建，并在他的带领下打出赫赫威名。

    “无所谓的。”凯莎琳却对苏冥道，“反正你的战术体系，会让常规军事概念失效，将领换什么都没差的。”

    “哦？”苏冥有些意外，“你猜到我准备的新武器特性了？”

    凯莎琳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根据你的行事风格做出的判断。”

    “……承蒙看得起。”

    “我们需要小心的是谋略型的指挥者。”凯莎琳脸上出现了厌恶的神色，“狡狐季米特，那个最擅长阴谋算计的人渣，才是我们需要全力应付的。”

    “季米特是领主联盟的理事长。”紫堇道，“王室这边的军队，会听他的调遣？”

    北地领主联盟与寒山王室，两边的关系不算融洽。季米特作为贵族一方的头领，长期主导寒山王国扯皮对峙，双方的积怨不会是一点点。

    “难说的，毕竟王室和领主联盟都搅合在一起针对我了。”凯莎琳道，旋即有些奇怪地问紫堇，“艾丽莎，你怎么会关注季米特情报的？”

    “因为纽曼大师被杀的事情呗。”紫堇解释道，“有传闻这只黑心狐狸介入过，除了白霰骑兵的普赖斯将军，我最想‘询问’详情的对象就是他了。”

    紫堇的所谓“询问”，手段自然温和不起来，套麻袋掳走刑讯是基操。所以了解目标的相关情报，就理所当然了。

    一旁的绮罗闻言，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小纽曼死了？”

    家燕学者纽曼，擅长亡灵魔法，精通建模，并将亡灵构型广泛应用于施工技术上，是一位声名远播的工程大师。

    “嗯，半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紫堇稍稍叙述下详情。

    绮罗露出惋惜的神色，“那个小家伙我蛮喜欢的，是一位非常棒的旅行搭子。我还以为这次去圣山神威狱能救出他的呢。”

    苏冥看了绮罗一眼，“纽曼大师五十多岁。你叫他小家伙——你年龄到底多少？”

    独角兽神色如常，伸出手比划道，“纽曼是半身人啊，个头那么小，我当然叫他小家伙。”

    ****

    苏冥没有细究，回归正题，“继续讨论我们的对策吧。”

    凯莎琳叹了口气，一再获得的证据，已经打消了她对寒山王室参与这次事件的犹疑，“事已至此。”她走回到沙盘前，“几乎可以确定我们是处于包围之中，必须打穿其中一个方向才能突围。”

    “汉斯特，艾丽莎，火箭弹的装药什么进度？”苏冥问道。

    “已经确定好火药配比，接下来一天可以装填一百枚左右。”汉斯特回答道。

    “我在改写僵尸的魂核，稍后工作效率还能更高的。”紫堇也道。

    苏冥盘算了下自己这边的进度。苗欣反馈那边一切顺利，算上传送，投掷器需要两天才能完工。

    “那就是差不多三天，我们就可以拥有与成建制军队交战的能力。”他给出结论。

    凯莎琳眼睛一亮，“你准备的武器有这么强大？”

    “需要搭配合适的战术。”苏冥回答。

    “任何武器都这样。”凯莎琳道，重新开始思考战局。

    桌上有几张纸，苏冥拿起来，发现是正是季米特的资料。

    从纸上的内容看，季米特经验丰富，履历耀眼。贵族军队战力较差，但在季米特的谋略下，也取得过很多优异的战绩。

    尤其是为了弥补战斗力上的差距，季米特频繁使用各种诡计。寒山王室与领主联盟形成平衡局面，此人功不可没。

    “你确定我们的对手是他吗？”苏冥看着也觉得脑壳疼起来。这人行事手段下作，单纯战术上的优势，未必能在季米特面前讨得便宜。

    “八九不离十是他。”凯莎琳道，随后哀叹一声，“前脚跟你死磕，现在又打北极狡狐，好想单纯虐菜啊！”

    “是啊。”苏冥赞同道。

    那边，骷髅仆从准备好了午餐。

    “先吃饭，下午还挺多事的。”凯莎琳将笔和写满战术的笔记放下。

    苏冥起身去拿盘子盛土豆泥，“你俘虏的那个法师，要送一份吃的吗？”

    “不需要。”凯莎琳回答，“已经半死不活了。我缓几个小时再找他聊聊，然后就可以扔了。”

    苏冥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拿着装满食物的餐盘坐下，开始用餐。

    紫堇坐到他身边，启动了心灵同步。

    【苏冥，命如草芥。】学者安慰他道，【战争就是这样的，不要太在意。】

    苏冥摇摇头，【别误会，我只是惊讶自己这么快就适应了。】

    紫堇气得踢了他一脚。

    尤妮尔把小团子放进婴儿床，小家伙立刻不满地哭闹起来。

    “喂他吃点土豆泥吧！”紫堇提议。

    “……你以后玩自己的宝宝去！”凯莎琳抗议道。

    ****

    被征用为临时刑讯室的车厢，被绑在架子上的法师不时抽搐一下。他全身赤裸，伤痕累累。出于谨慎，凯莎琳将他的装备扒光，丢出了车外。

    好在车厢里有暖气，他才不至于被冻僵。

    俘虏的腹部突然剧痛，甚至压过了躯体上的疮伤。他整个人抽搐成一团，张嘴发出无力的呻吟。

    法师感知到，是某种炼金道具被激活，正在汲取他的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并利用这些能量向外发送出隐晦的魔力脉冲。

    他身体内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法师突然想起了早上队长递给他的军用干粮。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不过是枚棋子，这就是他的用途！

    但这名俘虏已经做不出任何反抗，他残余的生命力渐渐被汲空，呼吸慢慢停止。炼金道具完成了工作，也分解消散。

    车厢里恢复如常，再无声息。

    远在千公里外，冰原第二阶梯布莱克领领主联盟军队驻地，一座魔法塔收到了这些魔力信号。它们迅速被解析，青年文明号蜿蜒的路径被描绘出来，投影在地形图上。

    操控法阵的人群欣喜若狂，情报官双目因熬夜布满血丝，但仍然掩盖不住脸上的喜色。他兴冲冲地跑向季米特，“报告理事长，追踪到白骨列车了！”

    季米特点头表示知晓。他一脸平静地挥了挥手，“立刻分析，解析这辆列车的具体性能！”

    “是！”情报官领命，欢喜地离开。

    理事厅的其余贵族都松了口气，“还是理事长厉害！”众人纷纷赞和。

    虽然像是奉承马屁，但季米特当得起。

    昨天下午，抓捕独角兽的行动遭遇严重意外。神秘的栗鸮学者突然现身救走了目标，并乘坐巨大交通工具离开。

    噩耗惊呆了所有人，连日来的辛苦部署被破坏得稀烂。想到整件事失败将引发严重的后果，贵族们陷入惊惶，心态脆弱的甚至当场崩溃。

    季米特却始终镇定自若，他迅速布置侦查小队前出，用弃子法师实施诱饵方案。时隔十几个小时，重新将局势拉回掌控！

    抓住“白骨列车”的踪迹，意味着可以部署拦截。挽救局面的希望重新出现，即使对手是神秘的栗鸮团队！

    只要将这群人全部击杀，那么事情还有转机，甚至彻底解决！

    骨王和栗鸮的强大，反而让他们成为最合适不过的栽赃对象。突然出现在北地，偏偏与凯莎琳皇后有着公开的矛盾，他们简直是天降的背锅者！

    别人看到的是危局，季米特看到的，却是危机中与风险并存的绝佳机会！

    ****

    数据很快分析完成，情报官向大家汇报。

    “附身虫一共记录了对方三个小时的数据，这段时间白骨列车行进了五十公里。”他将弃子法师被抓进青年文明号，一直到他被汲取死亡之间的行进路线标注在地形图上，“这辆巨型列车的速度非常受地形影响，坡度越大速度越慢。”

    季米特看着详细的速度地形曲线。白骨列车受地形局限这点，在分析车辙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从车辙印痕上得不到实时的速度。

    现在终于补足了这一环。

    由此可以清晰地判定，白骨列车能够选择的行进路线，比预料的要局促得多。并且在绝对速度上，也不像之前以为的那么快！尤其是离开了河道冰面以后，对方速度骤然下降了一半。

    他示意情报官停止喋喋不休，然后专注地将视线放在地形图上，大脑飞速运转。

    栗鸮和骨王能走的路就这么几条，布冰城他们不敢去，所以——

    季米特把手指指向了“红果坡”和“归鸟湾”两处地方，“他们抵达这里，需要多久？”

    几名技术军官很快完成了测算，“报告理事长，白骨列车三天后抵达红果坡，五天半时间到达归鸟湾。”

    现在是12月19号，也就是说白骨列车将在22号抵达红果坡，24号夜间抵达归鸟湾。

    一些军官松了口气。己方部队完成行军并展开拦截，时间是充裕的。

    季米特的眼眸透出冷意，“让部队即刻前往归鸟湾！22号大部队必须抵达，布置阵地、埋设地雷；23号火炮和辎重部队进入战位！”

    这个安排大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军官们没敢发声，一位领主开口道，“没必要这么急吧，对方24号才到。快速行军会造成掉队，野外环境会产生大量非战斗减员。不如往后宽限一天？”

    另外几位领主也纷纷附和。治疗伤员需要消耗人力物力，兵员如果残废了也要重新招募，这都意味着不菲的开销。

    季米特冷哼一声，“你们以为这是在过家家？”他凶狠地一拍桌子，“你们承担得起失败的后果吗！”

    他是真的火大。尽管他一直维持着泰然的样子，但一大半是为了稳定军心。

    敌人是骨王和栗鸮，神秘而强大，他们在海上对局多支海军主力未尝败绩。尤其是那辆白骨列车，如此巨大的造物被带上冰原，定然代价不菲，其拥有的能力不会低的。

    还有凯莎琳，好好的帝王情妇不当，硬生生在军界杀出一片天地。

    这样的一群对手，真的以为他很轻松吗！

    一旦让独角兽逃掉，事情败露，北地领主联盟将同时面对寒山王室和星辰帝国，两个强大势力的怒火。

    所以拦截的时间只能往前，并且不计代价、不容许任何疏漏！

    “抓紧时间执行命令！另外把资料发给赝影团，传令他们稳步追击，务必堵住白骨列车的退路！”季米特带着怒气下令。

    “是！”

    军官们轰然应诺道。

    季米特发布完指令，揉了揉眉心。他分外怀念起布伦雷夫执事长，这位强大的傀儡师不仅是战斗力上的可靠支撑，也是谋划和执行上的优秀搭档。与他共同支撑着领主联盟，绝不是现下这些废物能比的。

    只可惜，布伦雷夫出师未捷身先死。

    己方的这群废物们，为什么不是在对手那边啊！他在心中哀叹。

    ****

    吃完午饭后，凯莎琳才发现俘虏已经凉透，这与她的预估偏差太多。

    手生了吗？凯莎琳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快得出结论，某位指挥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她施展法师之手，将俘虏的尸体丢出了车厢。

    众人各自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到了下午，凯莎琳结束了战术推演。

    “布冰城防线，对我们不利。”她给出结论，“就算想方设法击溃城卫团，敌人随时可以依托城市后退重整，组织第二梯队、第三梯队，持续与我们纠缠。”

    战线离敌人城池大本营太近，这是必然的结果，何况布冰城是冰原核心大城，本身就有强大的防御和纵深。

    “然后是贵族军这边。”她指向归鸟湾的黄色旗子，“这个地方是著名的候鸟栖息地，有开阔的V字型山坡，非常适合对方的大部队展开，居高临下打击我们。”

    “如果我们正面击溃对方。”凯莎琳在地图上划上一条前行的线，“白骨列车只能沿着地形向前追击，而敌人的溃军可以轻易逃往两翼重整。”

    苏冥明白了凯莎琳的意思，“我们赢了，也就是正面杀伤一些敌人。敌军的主要力量、建制，包括辎重和物资，全部都在。”

    “是这样。”凯莎琳道，“战争最主要的杀伤，并不是在正面对决的时候产生。”她向苏冥讲解，“击溃敌人战阵后，进行的追逐，才是大规模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阶段。我们这么打过去，只会让敌人败而不伤。”

    苏冥更新着自己的认知。游戏的世界简单干脆，不用计较战役后效，99:1和51:49的胜利是一样的。

    现实要复杂太多。

    “我们的风险也不低，对方有法师团，还有地雷之类的伏击手段。辛苦打一场正面，最好的结果只是杀掉一些大头兵。”凯莎琳继续道，“成则无法毕其功于一役，败则血本无归。”

    紫堇颇有些遗憾，“我还想着能找季米特问问话呢。”

    “总之，这两个方向战术风险大，也未必达成突围的战略目标。”凯莎琳总结道。

    “那我们只能转身了？”苏冥把目光移向沙盘上，代表白霰骑兵的白色小旗上。

    “是这样。”凯莎琳调转青年文明号的行进指示，朝向后方，“我们最佳的选择是掉头打穿追兵。这股敌人的数量不到千人，法师队被重创，一直追在我们身后长途跋涉，消耗非常大。没有比他们更好掐的软柿子了！”

    “这样很浪费燃料啊。”苏冥道，“会影响我们去神威狱的。”

    青年文明号的煤炭消耗速度快于预期，更新后的数据表明，列车想要抵达圣山，存在两百吨的燃料缺口。如果来回行驶，缺额就更大了。

    凯莎琳很诧异，“苏先生，都已经这个局面了，你还没放弃劫狱计划？”

    “为什么放弃？”苏冥道，“还有机会的。”

    这趟冰原之行，苏冥最初计是保持潜伏，直到对神威狱发起突袭。虽然前往神威狱的路上，不可避免的会留下大量神秘怪物出没的流言。但地方层层汇报，上层再派人核实。以北地人烟稀薄的现状和严冬的极寒天气，这些过程会消磨掉大量时间，达到拖延目的。

    只是没想到到在狗都不愿意出门的时节，会有人整出伏击星辰皇后的大活。无论他们救不救凯莎琳，这件事情一旦发生就不会善了，空旷苍茫的北地将会出现大量人员活动，对异常现象的反馈也会变得警觉和敏锐。

    就像漆黑的屋子突然被人按亮了灯。他们这辆本就心怀鬼胎的神秘列车，屁股后面拖着长长的车辙，注定会成为雪原上最引人注目的崽！

    所以苏冥从发生刺杀事件开始，就在构思如何在这种局面下继续。

    “我们靠近圣山的企图如果被发现，神威狱会变得警觉并加强守备。”凯莎琳分析道，“现在我们已经无法保持隐匿了！”

    “所以我们需要打垮一个。”苏冥指向归鸟湾的黄色旗子，“然后诱骗一个。”他指向布冰城的蓝色旗子，“然后我们恢复隐匿就是了。”

    凯莎琳几乎气笑了，“你说得真简单！”

    “后面两个步骤我来完成。”苏冥看向凯莎琳，神色认真，“那么第一个步骤，你能把季米特的领主联盟军干掉吗？”

    “问我？”凯莎琳惊讶道。

    “当然问你，这里就你最懂打仗。”

    凯莎琳转向紫堇，“你难道也觉得应该继续前进，而不是直接突围离开？”

    “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吗？”紫堇眉眼弯弯，“还有你也别装了，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吗！”

    “……行！”凯莎琳真就不装了，将那沓突围战术预案丢向一旁，“正好被这帮人气得回奶了。”她咬牙切齿地活动起手腕，“苏冥，好好给我描述下你新武器的性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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