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的高精度SAR扫描结果出来，画面更为清晰透彻。敌人的伪装布和积雪覆盖都被穿透，下方架设的火炮和隐蔽人员清晰可见。

    小团子睡着了，尤妮尔也过来帮忙。她跟苏冥逐一进行标注，核对敌军规模和装备数量，确认与情报相符。

    尤妮尔工作很仔细，她又额外复核了一次周边地形，确认没有遗漏。

    “你做过这些事吗？”苏冥奇怪道。

    “和煤矿的清场工作，本质上没区别。”尤妮尔回答。

    注意到女孩少了慌乱和害怕，甚至多了点坚毅，苏冥好奇地询问原因。

    “汉斯特给我讲了他在北地的经历。”尤妮尔回答，“这些领主和他们的军队，太可恶了！”

    没想到汉斯特还会做思想工作，苏冥轻笑道，“你家也算是褐金岛的小领主，同属贵族的吧。”

    “贵族才没有这样的败类！”尤妮尔断然道。

    ****

    准备就绪，尤妮尔开始对设备进行出发前巡检。

    苏冥询问紫堇，“你魔力状态如何？”

    异界的士兵都是低阶战职者，加上技能和配合，强度上是超过骷髅士兵的。对前锋团的突袭战第二阶段，能打得那么顺利，是因为紫堇用了大范围的魔法增幅骷髅、削弱敌人，由此带来了巨大的消耗。

    “还行的，有一半了。”紫堇回答，“升级后的白骨印记魔力恢复上很给力，反而是精神跟不上。”

    “辛苦你了。”苏冥道，“一会战局允许的情况下收着点力，可能接下来还要打一场的。”

    “嗯。尽快结束就好，长时间支持大数量的骷髅，压力也很大。”紫堇道，“真羡慕你，我消耗大了就很难受，今晚估计会睡得很死。”

    “我说，你能不能别趴在辰金上睡了。”苏冥道，“不硌得慌吗？”

    上次苏冥收走了辰金和魔法晶核以后，经过“友好”协商，两人各退一步，苏冥将辰金还给了紫堇垫床，紫堇也放弃了用魔法晶核做枕头。

    “一点也不的！”紫堇态度坚决，“趴在辰金上睡觉，是每条巨龙的终极梦想！”

    “你们巨龙的想法真够纯粹的。”

    紫堇小声告诉了苏冥那些辰金现在的市场价。

    苏冥顿时双眼发直，异界一年半的产能，加上因为抢购造成的价格高企，不容轻诲。

    “那个……能借我体验下么？”他很没骨气地问道。

    “免谈！”紫堇轻笑。

    ****

    尤妮尔汇报，设备核检完成。“往前推进四公里。”苏冥对着话筒道。

    福音依言开动，汉斯特拿起望远镜，瞭望前方警戒。

    停滞了一个多小时，青年文明号终于苏醒。气缸喷出白色雾气，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随后逐渐加快。白色的列车宛如巨兽，在夜色中压碎风雪而来。

    前方，探路的骷髅士兵继续以密集阵型推进，骸骨脚掌深深踏入积雪，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它们排成密集的一排，以单薄无畏的森白骨架，机械地试探着可能潜藏的陷阱。

    苏冥站在一号蒸汽机车的驾驶室，瞭望前方。现在的福音雕像，背后已经加装了六个狭长的机械手，方便它操控机车各种设施。这东西哪怕是折叠收起的时候也很占地方，更遑论展开工作状态。

    蒸汽机车的驾驶室本就狭窄，现在更加拥挤不堪。苏冥不得不将他的各项监控和控制设备安置在二号机车的驾驶室中，带来了不方便。

    十几分钟后，青年文明号抵达预定位置。苏冥回到二号驾驶室，展开第八节到十二节车厢，十组长长的漆黑金属发射管显露了出来。基座升起，一组四十根122毫米发射管在液压支架上缓缓昂首，旋转指向不同的方向。

    后台大量配套设备激活，全系统通电。地面定位基站展开，雷达测绘系统启动，火箭弹一组一组开机自检，定位导航系统陆续上线。

    苏冥面前的屏幕上，代表正常的绿色小点爬满了十组共计400个发射孔位的图形界面。也有八九个代表故障的红点，苏冥将其屏蔽。

    结合之前的SAR扫描结果，苏冥开始为火箭弹编组，并设置落点。

    紫堇也没闲着，白天收容的骷髅士兵全部从车厢爬下来，在青年文明号左侧列队。

    车厢顶上，骨龙展开双翼。暗绿色的波纹闪过，幽光附着在这些骷髅士兵身上，它们能量被充满，魂火变得明亮。新白骨印记的充沛供应和苏冥的灵容支持，让她可以进行这些未曾设想过的操作。

    巨大的骨龙从车厢顶部站起，阴森而威严地扫视战场——

    “那个紫堇，你翅膀收收，挡着我的射界了。”苏冥不合时宜地打断道。

    骨龙小姐非常幽怨，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趴了回去。

    “准备完成，开始！”

    苏冥道，同时拍下“灭火”的启动按钮。

    每组平台首排最左侧的发射管，突然喷出三米长的火舌。炽白的尾焰将方圆百米照得通明，发射架下的积雪瞬间汽化成白雾。十枚火箭弹迅速离膛，在夜空中划出橙红色的弹道轨迹，奔赴不同的方向。

    紧接着第二轮火箭弹升空，尾焰再次照亮刚刚暗下的夜空。后续批次的火箭弹接连破空而出，加入这场死亡交响曲。推进剂燃烧产生的硝烟，在车厢附近形成翻滚的云墙。

    一个方位的编组打完，液压装置动作，发射平台在系统控制下旋转到新的射角，继续钢铁暴雨的演奏。

    ****

    督军费奥多尔在见到焰火光芒的瞬间，就知道大事不妙。

    最早接到前锋团遭遇突袭、全军溃散的消息时，恐慌在军官中蔓延。前锋团是整个军团最能打的部队，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如此轻易被击溃，意味着敌人比事先预想的更强大、恐怖。

    费奥多尔督军力压动摇的军心，下达了严格的封口令，禁止消息向中层和下层传播。他不缺对局势的判断力和背水一战的勇气。高层军官也在最初的慌乱中也反应过来，他们别无所择，唯有装作若无其事，组织部下勇敢迎击。

    季米特带领的第二梯队选择了让路，并指令他们拦截死守。费奥多尔迅速领会战术意图，他在侧面布设伏击阵地，用积雪和伪装布遮掩，并覆盖积雪，精心隐藏。

    他命令法师队布置辅助法阵，消除人员动静和魔力波动，进一步增强隐蔽效果。

    在正面白骨列车的必经之路上，他安排埋设了大当量炸弹作为替代。当白骨列车从阵地前方经过的时候，他就伺机发动火炮伏击。如果对方加速逃跑，就会进入地雷阵。

    万一有什么意外，阵地的防御也能自保，最坏结果无非是放走敌人。

    坐拥充足的工程部队，以及为一场大战集结过来的物资，费奥多尔很轻易的将一切做到了最好，在白天就完成了全部部署。

    也幸好如此，刚入夜白骨列车就出现在了视野中，这个庞然大物明显不知道疲惫为何物。

    在白骨列车第一次停下来的时候，费奥多尔并不着急。这个距离虽然在己方火炮射程之外，但他有信心不会被发现。他的目的本来就是等待援军合围，对方停滞不前反而是好事。

    夜色渐深，他甚至命令士兵轮换休息。

    这场比拼耐心的对峙才刚刚开始，他巴不得敌人多耗些时间。季米特的第二梯队援军明天上午才能抵达，在此之前，他要谨慎完成坚守。

    然而事与愿违，青年文明号没多久又再次启动。这次它稳稳的停在了火炮射程的边缘上，距离埋设的地雷尚有几百米之外。

    费奥多尔心中咯噔一下：被发现了？

    第一次停靠，可以理解为对方根据情报和地形做的预判。但是第二次停下的位置如此微妙，就过于巧合了。

    但费奥多尔却无计可施。阵地不能移动，也不能主动发起突击。他手下区区几百战兵和几十人的法师队，冲过去是以卵击石。前锋团两千精锐的下场，就在眼前。

    他只能暗自祈祷，这个距离上，对方也缺乏有效的进攻手段。如果白骨列车再往前一点，己方时刻待发的火炮，就能用汹涌的火力将对方覆盖。

    ****

    黑暗中，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神说，应开炮！”

    白骨列车所在的位置突然变亮，腾起十枚橘色的光。随后又是十枚，一组接一组，连绵不断。

    巨大的啸声中，雪地上的光圈交织外扩，夜空也呈现出诡异的层次。尚未散尽的发射烟云蠕动、扩散。已经升空的亮点越来越快，尾焰串联成一张燃烧的蛛网，直扑己方阵地而来。

    费奥多尔立即反应过来：“是火箭弹，拦截！“

    他见过这东西，半身人最喜欢用，星辰帝国也有少量部队装备。这东西精度很差，落点飘忽，保存不当还容易在使用时殉爆。

    就算打正，在法师面前也很容易被拦截。

    第三梯队不多的法师几乎全部配置在费奥多尔指挥部前方，他们迅速施法，无数法球照亮己方上空。费奥多尔很快注意到不对劲，白骨列车发射的这批火箭弹，飞得实在太快！

    和半身人只在初始阶段推进、采用高抛弹道增加射程的方式不同，白骨列车的这批火箭弹在空中一直在加速，弹道低矮平直。而且对方投放得又快又密，简直像完全不在意是否能命中。

    这给法师的拦截带来了巨大的困难。仅有不多的数量在空中炸开，随后第一枚火箭弹就精准地命中阵地。防御罩的光芒亮起，爆炸的冲击波被阻隔在外。但紧接着又一枚击中同一位置，再度炸开。

    然后又一枚。

    短短几秒内，多枚火箭弹在同一个位置连续爆炸，最终撕开防护罩缺口。随后的火箭弹鱼贯而入，它们拖着橘色尾焰，如有生命般扑向人群最密集的区域，释放死亡烟火。

    另一些火箭弹明显以火炮阵地为目标，它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依次点名。其中半数甚至不是瞄准火炮本身，而是附近的弹药堆。

    火光迸现，随即是震天动地的爆炸，烟尘中飞溅着火炮零件和人体残肢。

    费奥多尔已经懵了，这都是什么精度！

    阵地前方，也是一连串零星的爆炸声传来，但声响小得多——是他安排布设的反步兵地雷被触发。

    费奥多尔明白过来：对面的骷髅部队发起了冲锋。他没有做徒劳抵抗，带上亲卫转身就逃。

    只可惜为时已晚，六枚火箭弹依次落在附近，将其围裹。

    ****

    苏冥采用的是徐进弹幕战术——火箭弹的炸点向前推进，骷髅兵紧随其后。就像是在《人间地狱》游戏里组织队友冲锋一样，这个他真的熟。

    然而理想很丰满，骷髅很骨感。苏冥错误估计了雪地对骷髅行军造成的阻碍。敌军阵地处于稍微上坡的高地，积雪严重拖缓了骷髅的推进速度。

    那些骨爪实在太容易陷入雪中了！

    这件事情实质上是紫堇的责任。正常的亡灵法师会对骷髅构型做修改，比如变形出更宽大的脚底骨板。即使数量多一些，也能消耗额外的精神力做到。但紫堇偏偏是不正常的那一类，她的死灵召唤在规模和能量强度上无可挑剔，却只有原生模型召唤这唯一的选型。

    硬要说还有另外一种，那就是是搓骨球。

    真就《零建模基础当亡灵法师》，苏冥心中哀叹。

    火箭弹也出现了问题。一部分火箭弹发射之后显著偏飞，并没能准确命中预定区域。严重的失去控制，在空中旋转爆炸。更有甚者，两枚扎进了骷髅中间，带走一片己方战力。

    “推进剂的装填质量不合格。”紫堇显然意识到问题是在哪，毕竟是她跟汉斯特领着一群僵尸“手工”作业的。

    就一般爆炸物的角度是没问题，但是用于推进就不行了，他们制作的炼金炸药稳定性和均匀性不达标。

    “得改进工艺，增加质检环节，建立质量管控体系。”苏冥道。这些在地球产业链的常规要求，在异界还得一点点从零开始搭建。

    ****

    总之，当青年文明号十组发射架上的400枚火箭弹打完的时候，战果低于预期。骷髅梯队未能及时跟进，等它们终于冲上前线时，敌军士兵已从最初的震撼中，勉强恢复了过来。

    高烈度打击出现了空挡，战场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没有人是傻子，虽然贵族军的所有人都想逃跑，但面对上千具围剿而来的骷髅，不战而逃无异于自绝。

    为了活命，一线军官豁出来组织士兵结阵抵抗。不管是辎重兵还是炮兵，都受过基本的战术训练。由此导致第一波骷髅士兵冲上来的时候，一时间没能打穿。战线被稳住，僵持，甚至反推。个体战力的不足，是这类亡灵炮灰的缺陷。

    但这只是回光返照。当战场上出现了足够尸体的时候，底层战力的挣扎，不过是增添情趣。

    洁白的骨龙从天而降，暗色光芒如涟漪般扩散。火箭弹炸出的弹坑旁、殉爆的炮兵阵地周围，无数新的骷髅战士从模糊的血肉中站起，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出现在敌人中间。

    转瞬间，原本还占优的战线彻底崩溃。所有士兵再也不理会军官的吼叫，转身就逃。

    敌方法师在第一波火箭弹中就已升空，大多数都在爆炸中幸存下来。但他们很多人是后勤一类的施法者，本就是编组在辎重部队中的。在被骨龙凌空喷死几个后，剩余的一哄而散，仓皇逃离，再无抵抗的想法。

    大局已定，苏冥长舒一口气。他穿上外套，拿起武器跳下列车。

    消防火箭弹的发射架四周，融化的积雪在钢架上重新凝结成晶莹的冰挂。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焦臭味——那是推进剂、淬火钢材与电离空气混合的刺鼻气息。

    除了最初自检过程中发现的故障弹药，发射过程中也出现了几枚哑弹。苏冥让汉斯特指挥僵尸抽出哑弹，拖到附近直接引爆。就这样依次清空发射架后，开始新弹药的装填。

    专业流程应该怎样苏冥不知道。拥有勇敢无畏的僵尸勇士，他可以尽情无视规章制度，采取最简单的方式。

    【苏冥，怎么不来帮忙。】紫堇不满的讯息传来。

    苏冥立刻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战场，才发现敌人冒出了一个厉害的魔导师。由于要分心操控骷髅大军，分出魔力维持阵线，紫堇一时竟然陷入下风。

    苏冥迅速激活飞行法术，直奔而去，【你这个形态好像不适合单挑？】

    【当然。】紫堇一骨爪将对方拍飞，但对方只是护盾晃动，很快在不远处稳住身形，【暗系单挑的法术我学得很少，上位法术就亡灵天灾。】

    紫堇能够使用六系的法术，代价是必须耗费更多时间学习。她学力是强，但她转为骨龙、拥有暗系施法能力后，大部分时间要么用艾丽莎形态在光明神殿中学习，要么被禁锢在白骨之塔中。

    因此暗系法术是她掌握得最不系统的一类，她在骨龙形态下成堆欺负中低阶没问题，但是遇到个人实力强大的高手，就暴露出不足。

    ****

    在这名魔导师的干扰下，下方的追逐战场隐隐出现混乱，一些陷入包围的士兵成功突围。

    见到苏冥逼近，对方开始迂回走位，偏离苏冥靠过来的方向，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却依然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用法术攻击干扰紫堇。

    【你以后得多花点时间，矫正下偏科了。】苏冥道。

    他来到紫堇身旁，那位魔导师又迅速退开。却仍保持在外围盘旋，动作流畅，挥洒自如。

    【我从没想到你会把白骨印记提升到这个高度。】紫堇道。她丢出大串腐蚀法球，都被对方敏捷地躲开，【算是幸福的烦恼——以及这只苍蝇好讨厌！】

    【鸟人？】苏冥皱眉道。

    【对。】紫堇道，【我们追不上的。】

    苏冥的鸟人指的是泰亚人族，正式的名称是羽族。羽族是异界的土著人族，进化线走的是鸟类，在飞行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大主教斯坦顿就是这一类。

    苏冥也只好先不理会对方，【这么强大的施法者应该是配属作战部队。】他分析道，【所以他应该是从第二军团那边赶过来的。】

    紫堇显然也认同这个分析，【现在他竭力骚扰我们，也是为了收集我们的情报。】

    见到紫堇和苏冥拿他没辙，那个羽族魔导师胆子更大了。他绕圈飞行，不时攻击地上的骷髅士兵。随意一个简单精准的泥泞术，就能陷住大片骷髅战士。

    【真就是苍蝇了！】苏冥有点恼火起来。他手里的霰弹枪射程不够，很难命中如此灵活的空中目标。

    【忍耐一下，一会战场处理得差不多了，我换艾丽莎形态。】紫堇道。

    【没必要，艾丽莎形态这段时间不要进行有强度的战斗。】苏冥阻止道，她人类身躯上次的反噬伤害还没恢复。

    而且紫堇如果切换形态，羽族魔导师肯定立刻就逃，她未必追得上。

    见到两人没辙，羽族法师变本加厉，开始尝试绕过两人，扑向白骨列车。这下苏冥彻底炸了，他丢下霰弹枪和弹药之类的负重，全力激发飞行水晶追了上去。

    【苏冥，别上头！】紫堇因为要控制主战场，不能离得太远，眼见苏冥开始脱节，【你一个人不是对手！】

    【能解决的，我有把握！】

    苏冥追出一段，羽族法师确认紫堇没跟上，立刻转身迎击苏冥，打算利用这拉开的时间差解决掉他。

    苏冥毫不犹豫地迎上，双方各自施法。

    羽族率先出手，十几个火球呼啸而来，带着试探意味。苏冥抽出长鞭，附上『元素褪色』，将对方的攻击尽数裂解于空中。

    随后苏冥将荆棘长鞭组合成法杖模式，回敬了十几个法球，飘向对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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