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市局档案室像口尘封的老井。

顾慎的皮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回音撞着褪色的木质档案架，惊起几缕浮尘。

他腕间的机械表刚跳到六点整，管理员老陈就抱着钥匙串从里间探出头，钥匙环上的铜铃铛叮铃作响：“顾顾问，秦支队长特意交代过，您要的三年前‘11·27警匪枪战案’卷宗在B区第三排。”

顾慎颔首致谢，黑色风衣下摆扫过积灰的窗台。

档案袋封条上的红印已经发脆，他抽出泛黄的纸页时，指尖在“林修远”三个字上顿了顿——三年前那个雨夜，这位警界英雄为掩护队友被流弹击中，颅骨贯穿伤的尸检报告就夹在最上层。

“颅骨贯穿伤角度异常。”他低声念出周法医的批注，钢笔尖在“异常”二字下划了道细痕。

法医学他虽不精，但前世为心理医生时接触过大量暴力案件，知道子弹从右颞骨射入的角度，与当时监控里林修远躲避的方位存在十五度偏差。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系统提示：【因果推演准备完成，当前场景触发签到条件】。

顾慎垂眸掩住眼底暗芒，合上册子的动作突然顿住——档案架最底层的旧铁盒上，标签纸被茶水洇过，“证物·儿童糖果包装纸”几个字却依然清晰。

他蹲下身，金属盒盖掀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里面躺着十几张糖纸，红的、黄的、蓝的，边缘都卷着毛边，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系统空间在识海深处震颤，银紫色脉络如活物般窜上后颈，眼前突然浮现出因果链的具象化投影：一条猩红丝线从糖纸里钻出来，穿透档案室的窗户，没入远处还未散尽的雨雾中。

“是锚点。”顾慎低声自语，指腹擦过一张印着小熊图案的红糖纸——和福利院小禾枕头下那张几乎一模一样。

他没急着签到，只是用手机拍下糖纸编号，金属盒盖合上时，听见走廊传来老陈的脚步声：“顾顾问，要下班了？”

“再看会儿。”他将档案袋原样放回，转身时瞥见窗外的梧桐叶上还挂着雨珠，水痕倒映着逐渐亮起的天光，像极了小禾在沙盘治疗时画的“眼泪”。

当晚十点，“慎言咨询”地下资料室的冷光灯将周法医的白大褂照得泛青。

这位五十岁的老法医推了推金丝眼镜，手里的U盘在桌面敲出规律的节奏：“我重新比对了尸检影像。”他声音压得很低，“死者角膜在镜头前没有震颤——活人在强光源下会有0.3秒的应激收缩，而这具尸体的瞳孔直到冷藏前都保持散大状态。”

顾慎将一沓照片推过去，最上面那张是小禾攥着红糖纸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案发现场遗留的糖纸，和福利院监控里小禾塞给林修远的是同一款。”他顿了顿，“您说心脏停跳比枪伤晚十七分钟——他当时根本没死，是在等什么。”

周法医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抚过照片上糖纸的褶皱：“十七分钟足够他藏好重要东西，或者……完成某个仪式的准备。”

“仪式。”顾慎重复这个词，调出小雨残留的共鸣数据投影。

淡蓝色的光雾里，林修远的心理曲线像座锯齿山，每七天就有个尖锐的峰值，“他的目标都是法律无法制裁的施暴者：去年冬天的性  侵案嫌疑人，三个月前家暴致死却因‘过失’脱罪的丈夫——每个受害者掌心都有颗水果糖，和小禾当年塞给他的一样。”

周法医的呼吸突然加重：“他在模仿被救赎的瞬间。小禾用糖纸给他希望，他现在用糖纸给受害者‘审判’——既是扮演被拯救者，也是惩罚当年没能保护小禾的自己。”

“所以下一次行动会在第七个雨夜。”顾慎启动因果推演，全息屏上弹出无数个重叠的雨夜画面，最后90%的模拟都指向同一条路线，“苏晚晴的通勤路，重合度87%。”

资料室的挂钟敲响十一下。

顾慎看着屏幕上苏晚晴的照片，她耳后那颗朱砂痣在蓝光里忽明忽暗——和三个月前某个施暴者妻子耳后的痣，位置分毫不差。

“我需要原始尸检影像。”他合上电脑，“您需要什么？”

周法医起身时，白大褂口袋里掉出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他和林修远站在警校门口，两人肩上都别着实习警徽。

“我需要真相。”他弯腰捡起照片，镜片后的目光突然灼热，“哪怕他现在是凶手，我也要知道，当年那个为救小女孩冲进火场的林修远，是怎么变成‘雨夜审判者’的。”

顾慎将U盘收进风衣内袋，指尖触到怀表的轮廓。

表盖内侧的口红字还在：“老地方见”。

他望着周法医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身打开签到空间。

银紫色脉络里，小瞳的光点已经稳定下来，而新解锁的“命运锚点”在掌心发烫。

窗外又开始落雨。

顾慎摸出手机，通讯录翻到“秦芷瑶”的名字，拇指在通话键上悬了三秒。

雨幕里传来闷雷，他望着屏幕上苏晚晴的通勤路线图，最终按下了关机键——有些布局，需要在黑暗里生根。

顾慎的指节在车窗上叩出轻响。

雨刷器刮开一片模糊的玻璃，露出秦芷瑶发来的定位——废弃福利院的钟楼尖顶正刺破暮色，像把锈蚀的匕首。

他转动方向盘的手稳得反常，副驾上的战术耳机还残留着她的声音：“伪装成苏晚晴没问题，但你确定林修远会选这里？”

“他的心理侧写里，所有暴力行为都在复刻被救赎的瞬间。”顾慎对着后视镜调整领结，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小禾被救时，雨水漫过他的膝盖，而糖纸是唯一干燥的东西。这里对他来说，是审判的‘原点’。”

手机在杯架上震动，周法医的信息弹出来：“虚假通报已同步至全省法医系统，二十分钟前，有人登录了市立医院的旧服务器。”顾慎的拇指在屏幕上悬停半秒，指腹蹭过唇角——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林修远果然在试探，或者说，在确认自己“死亡”的真实性。

深夜三点的福利院监控室泛着冷白的光。

顾慎盯着十七个分屏画面，秦芷瑶的身影刚拐进一楼走廊，她外套下的防弹衣轮廓在墙灯下忽隐忽现。

系统在识海深处轻轻震颤，他调出因果推演界面，92%的模拟路径显示林修远会在十分钟内出现——直到画面里突然跳出个扎羊角辫的身影。

“小禾？”他猛拍桌面，监控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十七分，可此刻真实时间已经是三点零五。

分屏里的小女孩正踮脚去够窗台的铜铃，那是当年林修远救她时撞响的那口。

顾慎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掐进掌心——福利院的监控被篡改了时间线，而他竟没提前发现。

“秦队，暂停行动！”他抓起车钥匙冲向门外，夜风卷着雨丝灌进领口，“小禾在旧楼一层，重复，小禾在旧楼一层！”

车载导航的红色箭头疯狂跳动，城东老区的巷弄像张乱网。

顾慎猛打方向盘避开三轮车，后视镜里闪过小禾的监控画面：她的脚步机械得像提线木偶，每一步都精准踩在青石板的缝隙间，那是林修远救她时留下的血脚印位置。

“情感共振……”他咬着后槽牙，指尖快速敲击车载系统，“小禾的沙盘治疗记录里，‘影子叔叔’的声音频率是112Hz。”

车载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段跑调的童谣：“小糖纸，亮堂堂，叔叔背我过雨巷……”那是小禾在治疗时无意识哼唱的，尾音带着她特有的气音。

顾慎盯着定位仪，红点在“同福巷17号”突然停滞。

他急刹停车，轮胎在湿滑的地面擦出焦糊味，推开车门时听见细碎的哼唱从巷口传来。

“小糖纸，暖……暖胸膛……”小禾蹲在墙根，膝盖抵着胸口，手指把糖纸攥成皱团。

她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眼底的迷茫像层雾，却在看清顾慎的瞬间扑过来，指甲掐进他风衣布料：“叔叔的声音……叔叔的声音在糖纸里。”

顾慎弯腰把她抱进怀里，能感觉到她后背在剧烈颤抖。

巷口的路灯突然熄灭，黑暗里有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单手护住小禾的后颈，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电击器——直到那脚步声在五步外停住，飘来阵水果糖的甜腻气息。

“顾医生。”

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琴弦。

顾慎的呼吸顿住，小禾在他怀里猛地抽搐，糖纸从指缝滑落，在雨里摊开成朵皱巴巴的花。

他抬头时，看见桥洞下的阴影里立着道身影，肩线笔挺如当年的警服，只是左颞侧有道暗红的疤，像朵开败的花。

林修远的手指抚过手术刀的刀柄，刀身映着远处的霓虹，把他的脸割成明暗两半。

他另只手捏着颗水果糖，糖纸和小禾手里的一模一样：“你比我想象中更会搅局。”

顾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禾，她正盯着林修远手里的糖，睫毛上挂着雨珠，像当年那个雨夜。

系统在识海疯狂震动，银紫脉络窜上后颈，虚空中突然浮现动态因果链——林修远的情绪波动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终点直指苏晚晴公寓的方向。

“你以为用糖纸就能代替法律？”顾慎的声音稳得像是精密仪器，“可你忘了，当年救小禾的，从来不是糖纸。”

林修远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举起手术刀，刀尖的红绳在风里晃荡——那是小禾当年系在他手腕上的，说要“拴住叔叔的命”。

顾慎看着他的手指收紧，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因果链动态追踪启动，高危目标情绪峰值已突破临界值】。

“顾医生。”林修远突然笑了，眼尾的疤跟着扬起，“你猜，我今晚带了几颗糖？”

小禾在顾慎怀里轻轻颤抖，她的手指慢慢摸向他的口袋，那里装着从档案室拍的糖纸照片。

顾慎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别怕，叔叔这次不会松开你。”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

林修远的目光闪了闪，突然转身融入黑暗。

顾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小禾抬起手，用沾着雨水的指尖碰了碰他的下巴：“顾叔叔，糖纸……会变凉吗？”

“不会。”顾慎替她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只要有人记得它的温度。”

凌晨五点，签到空间的银紫脉络仍在剧烈搏动。

顾慎看着虚空中林修远的身影逐渐淡去，系统提示框里的“因果链动态追踪”几个字泛着幽蓝的光。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口红印已经有些模糊，但“老地方见”三个字依然清晰——那是前世女友留下的，而“老地方”，是沈雨桐的心理诊所。

手机在空间外的现实世界震动。

顾慎睁开眼，屏幕上显示着未接来电，备注是“沈”。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把小禾的糖纸小心收进签到空间的收藏格。

风雪已经停了，但某个藏在阴影里的人，正咬碎最后颗水果糖，甜腻的滋味混着血腥，在喉间漫开。


　　(https://www.shudi8.com/shu/739980/35451429.html)


1秒记住书帝吧：www.shudi8.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shudi8.com